「螺螄喜歡吸附在有微生物的地方,你可以找幾根爛木頭,或者沒用的竹子,捆在一起丟進河里。」夏臻給他出主意。「隔幾天把它們撈起來,把上面的螺螄扒下來,只要數量足夠多,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弄到幾斤了。」
這是前世魚塘養螺螄辦法,人家一天要撈幾十幾百斤,供應給大排擋和小餐館,如果全部像李廣這樣去模的話,人工成本太大了。
「好辦法。」李廣听後,驚喜地叫道。
鄉下地方,這些材料很容易找到,他回家後就可以動手制作。
有了這個,以後不用再這樣花大半天時間模螺螄了。
當然這些東西得放得隱蔽一點,最好是大家游泳不會去的地方,免得被人發現,把螺螄撿走。
也可以找幾處水深一點的地方,同樣不容易被人發現。
只要在上面綁根繩子,到時用手拉上來就行了。
「那你繼續模螺螄,我先回去了。」夏臻不等他回答,就爬上岸,月兌下濕內褲,用手絞干,簡單抹了一上的水珠,然後穿上中褲和上衣,把內褲收進禪境花園,騎車回舅舅家。
看了看手表,下午飯後出發,到這時候回舅舅家,一共才過去兩個多小時。
「你去哪里了?」見外甥回來,祝華著急地問道。
夏臻過來時,他正好忙著把煮好的豆腐腦倒入模具,就隨口應了聲,讓他先坐一會。
等騰出手來,發現人不見了,這才有些著急。
「去附近轉了轉了。」夏臻不在意地回答。「我今天過來,就是來鄉下透透氣,你不用擔心我。」
原本是來鄉下玩一下,誰知道意外解決了水族館的問題,他心情一好,就沒興趣再玩水了。
又隨口問起舅媽和幾個表兄妹的行蹤。
「他們幾個都去吃酒席了。」舅舅回答道。「是你舅媽娘家有個親戚,這次考上了中專,今天正在擺酒慶祝呢!」
這時候考上中專,就能改成商品糧戶口,畢業後國家還包分配,相當于有了正式干部的身份。
中專生和大學生唯一的區別,可能是分配的工作有好壞,工資待遇也有級別差異。
因為這個原因,不管是初中生考上初中專,還是高中生考上高中專,難度都不亞于考上大學。
「是嗎?」夏臻听後非常驚訝。「不簡單啊!」
其實他們學校也有不少人考中專,他因為把目標定在重點大學,倒沒有關注這些細節。
「那是當然。」祝華略帶興奮地回答。「不過沒法跟你比,等你拿到錄取通知書,那才有面子。」
大學通知書來得晚,到現在還沒收到。
等到那一天來臨,才是祝家真正揚眉吐氣的時候。
「我沒打算大操大辦,最多把最親近的人叫過來,一起吃一頓。」夏臻知道舅舅在想什麼,直截了當地說了自已的想法。
別人家不一樣,家里出了個中專生或者大學生,跟古代金榜題名一樣,是天大的喜事。
必須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取一些禮金,同時把名聲傳開。
如果家里有兄弟姐妹的話,以後娶親也會容易得多。
畢竟跟中專生和大學生成為親戚,很可能獲得一些隱形的好處,誰家不動心?
而自已通過寫稿和賣泡菜,已經賺了這麼多錢,就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再撈一筆錢了。
當然謝師宴不能省,這關系到自已的名聲。
他會把所有任課老師都請過來,好好感謝一翻,即使自已能考上大學,跟他們完全無關。
「這種事情你自已決定就行。」祝華見外甥這樣說,也不好胡亂發表意見。「反正以你家的條件,就算沒考上大學,也不算差了。」
如果是以前,他還可以擺一擺舅舅的譜。
現在外甥的身份不一般了,他得理智一些才行。
坐著一起喝了一杯茶,夏臻忽然想起表姐那個對象,听說今年也參加了高考,就隨口問起這件事。
「沒有消息傳出來,估計是沒考上吧!」祝華不在意地搖搖頭,「真當大學有這麼容易上?」
他們所在的公社,從前年恢復高考開始,只出了一個大學生。
老婆娘家那個親戚,地理上屬于隔壁縣,又是中專生,不能算進去。
「哦。」夏臻也是隨口一問,就沒有繼續打听。
沒考上也好。
如果真的成了大學生,那表姐想跟他在一起,難度就會成倍上升。
萬一被人家拋棄了,只怕她更加要死要活了。
和舅舅簡單吃了晚飯,他騎上自行車回家。
進了自家堂屋,發現有個不速之客坐在那里,正和媽媽一起說話。
「冬冬回來了——」看到夏臻,他轉過頭來,熱情地叫道。
「徐伯伯怎麼有空來我家做客?」夏臻見他今天非同尋常的客氣,也很給面子地回答。
徐明材雖然同住李家台門里,平時除了跟牛國強一家偶有來往之外,跟其它鄰居幾乎老死不相往來。
原因很簡單,這個在街道辦工作的男人,有著非同尋常的傲氣,眼中根本沒有普通人。
據說跟牛國強的關系也很復雜,都覺得自已才是台門里的一哥,認為對方差自已一籌,所以一直在暗中較勁。
說得夸張一點,有點相愛相殺的意思。
只是他們都沒有後台,工作十幾年後,一直在原地踏步,誰也沒有升上去。
反倒是兩家的孩子,關系非常好,經常湊在一起玩,可以說是彼此最好的玩伴。
「你這樣說,倒是我的錯了。」見夏臻這樣問,徐明材臉上略微尷尬了一下。「平時應該多來你家坐坐才對。」
雖然不清楚他這樣說,有沒有挖苦自已的意思?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自已以前一直沒有跟夏家來往,今天突然過來,任誰都會這樣想。
「徐伯伯想多了,我沒有這個意思。」夏臻見他這樣說,馬上確實他是個很敏感而且好面子的人,干脆實話實說。「你能過來,是我們家的榮幸。」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不相信徐明材今天過來,沒有其它目的。
一會兒大家還要去腌泡菜,必須抓緊時間把事情談完,免得影響工作。
「你別這樣說,會讓我無地自容的。」確信夏臻沒有諷刺自已的意思,徐明材的情緒才穩定下來。「今天過來,其實是想和你單獨談一談,最近遇到一些事情,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倒不是他客氣,是真的需要有個人幫自已理一理思路。
原本他去找牛國強幫忙,他听了後,建議來找夏臻。
還說這種事,只有他最擅長。
他一開始有些不大相信,後來想了想夏臻最近做的事,又覺得這個建議不錯。
于是吃了晚飯後,匆匆過來了。
「行,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夏臻注意地望了他一眼,沒有反對。「要不我們去河邊,那里比較清涼也比較安靜,不會影響我們說話。」
自已不在,媽媽她們才方便繼續工作。
他可沒想過把徐明材帶去李自強家,當著他的面腌泡菜。
徐明材點點頭,和夏臻一起出了台門,往河邊走去。
最後在河邊的台階下坐下來。
河邊種了一排香樟樹,已經有一抱粗了,因為它們有種特殊的氣味,周圍一般很少有蚊子。
住在附近的居民,晚上會來這邊乘涼,有的甚至帶席子過來,直接在這邊睡覺。
「徐伯伯,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截了當地說,只要我能幫上忙。」
夏臻對徐明材的印象一般,抱著遠親不如近鄰的心思,還是願意跟徐家處好關系。
所以他也不會介意幫個忙,只要他的事,不是太麻煩。
「是這樣的。」被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這樣說,徐明材多少有些不自在。「街道那邊,還有很多回城知青沒有解決就業問題,上級領導給了我們一個任務,就是今年至少解決一百個工作崗位——」
他只是街道辦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本來這事輪不到他頭上
最近上面新頒布了法律,再次明確了街道辦為縣人民政府的派出機關,並將街道黨委、街道辦事處、街道生產服務聯社分開。
他被劃到街道生產服務聯社,于是這件事就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徐明材原本已經熄了往上爬的心思,現在機會突然來臨,就想再博一次。
台門里夏家的變化,他看在眼里。
只是夏家跟耿啟中關系不一般,加上他們一直很低調,他只能睜一只閉一只眼,裝作沒發現他們賣泡菜賺錢的事。
如果街道能辦一個一模一樣的小企業,那自已的難題不是解決了?
「徐伯伯的意思,是想我幫你出個主意,在街道那邊建一家集體企業,解決就業問題?」听他忸怩了半天,才說出真正目的,夏臻就有些好笑。
難道向一個比自已年少的人求助,就有這麼難?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徐明材的處事能力,遠遠不如牛國強。
好在他們都在機關單位的基層工作,倒不需要太出色的情商,所以暫時沒分出勝負。
如果擔任一定的職務,只怕馬上會被牛國強比下去。
「是有這個想法。」見夏臻說話這麼直接,徐明材又驚又喜。「不知道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倒不敢讓他把加工泡菜的事,交給自已。
那可是縣一把手的兒子和夏臻一起賺錢的工具,他膽子再大,也不敢開這個口。
「這個其實不難。」夏臻直截了當地回答。「現在老百姓普遍缺少物資,如果能加工出他們需要的商品,肯定能賺錢。」
辦廠不難,難就難在要賺錢。
為什麼國企和鄉鎮企業經營困難,一方面是背負了大量的歷史舊債,不但要養活大量退休工人,還要努力創造崗位,把企業子弟安排進廠,謀得一個職位。
時間一長,領工資的人年年增加,生產效益卻不見提高,能賺錢才怪了。
另一方面,是管理方面的問題。
現在各級管理人員,搞斗爭內行,發展經濟全部是外行,平時遇到問題,還習慣以行政命令的方式,解決具體的管理問題。
這樣的企業,瞎管亂管的現像隨處可見,會有好的效率才怪了。
如果產品具有獨特性還好一點,至少不用擔心賣不出去。
像棉紡廠和農機廠這一類企業,幾乎每個縣每個鎮每個鄉都有一家類似的工廠,一旦產量大過市場需求,產品只能積壓在倉庫里,企業的問題就更嚴重了。
所以辦一家新的集體企業,只要選擇具有獨特性的產品,賺錢基本不是問題。
「真的?」徐明材听他說得這麼輕松,擔心他在說大話。「如果你能幫我們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我給你留五個招工名額,只要他符合進廠的條件——」
如果是其它人,他可以給些更實在的獎勵。
夏臻不缺錢,也不缺人脈,自已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工作崗位了。
相信就算是他,也有待業在家的親朋好友,他可以拿這個當人情。
「那就一言為定。」夏臻見他這麼爽快,也來了興趣。「你給我兩天時間,我幫你寫一個計劃書,到時你們再研究研究,看這樣的工廠能不能辦起來——」
因為沒有準備,他不想匆忙之下做決定。
現在不像前世,只要你想做,手上又有資金的話,基本上沒什麼困難。
萬一自已出的主意,以目前的技術條件,卻無法量產,或者因為產量的原因,成本過大,賺不到錢,那就沒意思了。
「太好了。」听說兩天後就有答桉,徐明材興奮地嚷了一句。
通過剛才一番交談,加上牛國強對夏臻的評價,讓徐明材確信,夏臻確實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說完這個,兩人又聊了幾句家常。
無非是徐明材在拉攏夏臻,希望夏臻有空去自家坐坐之類的,畢竟以夏臻的本事,以後超過自已,是百分百的事。
這次來找夏臻,其實也有趁機搞好關系的意思。
只是有些話想歸想,卻不能說出來。
否則他為什麼不找其它朋友商量,偏偏要找牛國強?
還不是發現他們最近跟夏家走得比較近,他也動了心思?
夏臻嘴說自然一口答應,心里卻不當一回事。
有其父必有其子,徐明材是個驕傲的人,他的三個兒子也差不多。
他們在台門里只跟牛家的兄妹倆一起玩,其它人想接受也無法被他們接受。
見周圍來乘涼的人越來越多,兩人站起來拍拍,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