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林不情不願地湊了過來。
這時他才知道這版的文戲劇本是方淮南寫的，怪不得上面的墨水都還沒有干透。
「行行行，那就講。」
「方老師，你開始吧。」
雖然嘴上稱呼他方老師，但是誰都看得出來李易林心里的不屑，這明顯是嘲弄的語氣。
方淮南笑笑，沒有跟他計較，而是從劉強威手上接過劇本。
對于原世界的電影台詞，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很多，這上面的很多內容都是基于自己對于角色的理解去寫的。
方淮南不知道自己寫的這一版有沒有超越原版，但是他自信一定不會輸給原版！
他看向手里的劇本，「從哪一句開始講好呢？」
「前面兩句你們應該都能理解，就從後面這句開始吧。」
方淮南指向第三句台詞，把上面的台詞念了出來︰
「你們這些臥底可真有意思，老在天台見面。」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方淮南看著他們兩雙迷茫的眼楮，解釋道︰「這是劉建明在試探陳永仁知道多少。」
「所以他故意說‘你們’這些臥底，把自己摘了個干干淨淨，同時臥底這兩個字也是在提醒陳永仁，你有把柄在我手上這件事情。」
李易林一開始原本是漫不經心的態度，但是隨著方淮南講解的深入，他的態度也慢慢端正了一些。
這……好像還說得像模像樣的？
方淮南注意到李易林不自覺挺直一些的腰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繼續說道︰
「但是陳永仁完全不吃這一套，直接回懟‘我不像你，我見得光！’」
「這一句話直接把兩個人的身份拉回了同一水平線——我陳永仁是臥底，你又何嘗不是？而且我是警方的臥底，我代表正義的一方，你算什麼東西？」
「身份牌打不通……李易林，如果是你，你接下來會打什麼牌？」
方淮南猝不及防地抽問，讓李易林呆住了一瞬，他支支吾吾地擠出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打牌……應該……應該是打感情牌吧？」
方淮南笑著點點頭，孺子可教也︰「沒錯，就是打感情牌！」
「所以接下來劉建明說‘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就是在打感情牌。」
「可是劉建明這麼說，陳永仁會信嗎？」
李易林知道方淮南又在提問自己了，于是小聲地嘀咕︰「應該……不會相信吧？」
這時還是劉強威主動跳出來解答他的疑問︰
「錯！陳永仁完全相信這句話！」
方淮南也點頭認可導演的說法。
「這……」李易林撇撇嘴，兩個角色是生死仇敵，怎麼可能一說到想做好人，別人就相信了呢？
「小李，你還記得有一場監听戲，你死活找不到狀態，最後我讓你加了一個手抖的細節上去，才完成拍攝的事情嗎？」
「我記得。」李易林應聲，納悶導演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這個細節就是為了體現劉建明在臥底生涯中，所面臨的壓力和緊迫，真的是像走鋼絲一樣危險，所以他說想做個好人，完全是發自內心的話。」
「關于這一點，陳永仁這個對手角色看得出來，我看得出來，甚至方淮南這個局外人也能看得出來，並且按照邏輯把台詞寫好了，可惜……」
劉強威不無感慨地說道︰「可惜你這個演員居然還沒有看出來！」
「我……」李易林想反駁，但是發現事實好像真的如導演所說，只能厭厭地閉上嘴巴。
方淮南沒有插手劉導跟演員之間的事情，等他們說完之後才繼續往下說道︰
「陳永仁是完全相信劉建明願意改邪歸正的，但是他能夠把機會給劉建明嗎？」
「如果給了，那死去的黃警官，那麼多警察多年的努力豈不是像個笑話一樣？」
「所以盡管他心有觸動，但是嘴上確實最嚴正的拒絕，絲毫不給劉建明希望‘那你去跟法官說吧，看他給不給你機會’」
「但是！劉建明不相信陳永仁心里對于他的話一點觸動都沒有，同是臥底，陳永仁應該最能明白當臥底的提心吊膽，朝不保夕。」
「他肯定能理解自己想要改邪歸正的決心，所以劉建明繼續打感情牌。」
「為了打動陳永仁，他用了一句最嚴重的話‘讓我自首，那就是要我死。’」
「卓成益，你也別閑听著，我考你一個問題。」
卓成益听到點名，渾身頓時一個激靈，醒神過來︰
「淮南哥……不不不，方老師你說！」
他本來就崇拜方淮南，這會兒听他一字一句地解釋劇本深意，心里對方淮南的崇拜更是高了不止一層。
跟李易林口服心不服的稱呼不同，他的這一聲方老師喊的心服口也服。
方淮南笑笑，沒有拿任何架子︰「別這麼緊張，就是一個小問題。」
「你也演了這麼多天的陳永仁了，你能告訴我，陳永仁這個角色的心里，對于警察身份的認可度是高還是低？」
卓成益听完問題，眉頭緊緊皺著，很認真地去思考。
方淮南見他思考得認真，也沒有去催他，而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半晌過後，卓成益眉頭松解開︰「我覺得……他對于警察身份的認可度應該是高。」
「不然陳永仁也沒辦法堅持這麼久的臥底生涯。」
「認可度低的話，可能第二年就直接改行混幫派了，也不用過提心吊膽的生活。」
「回答正確！」
方淮南打了個響指︰「陳永仁對于自己的警察身份，認可得不能再認可了，甚至可以說這個身份已經是他的驕傲了！」
「盡管他在前面的戲份里對黃警官說‘臥底這麼久，我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但是實際上他一刻都沒能忘記。」
「不然這將近十年的臥底生涯，他撐不過去的。」
「所以你再回過頭來看今天這場戲，我在前面寫的台詞都留有氣口，給觀眾跟演員喘氣的機會。」
「但是在劉建明說完話之後，你——陳永仁，必須一刻停頓都不能有，毫不猶豫而且充滿堅定地說……」
「對不起，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