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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不玩了,咱明牌了

渠國公震驚了。

阿團曾是良淄的沒錯,但阿團的莊農眼下卻與良淄沒有半個銅板的關系。

叛軍攻入關中時,阿團的莊農隨著許莊頭一塊跑去了巴蜀。沒走的幾乎也都死在了屠刀下。渠國公吞了阿團的土地,卻也是花費了心思去整地、招戶的。眼下阿團人丁興旺,土地肥沃,把它還給良淄已經是渠國公做出的最大讓步,但是趙正獅子大開口,做的是何等的春秋大夢,那一百多戶人家,竟是要一塊作假賣給渠國公府?

這不就等于讓趙正花錢把平涼的四百口買下來如出一轍?

「上護軍過分了!」渠國公連價都不想問,膽邊頓時升起一股惡氣,眼神顯然不善起來︰「這麼做,可真不地道!」

趙正拱手,道︰「無所謂了,渠國公!買賣不成仁義在,渠國公何必動怒。今年麥收阿團的糧食我也不要了,便一塊給了你吧!」

「……」

這還要臉嗎?

這是仗著聖人袒護,是得寸進尺啊!阿團地里的糧食,跟良淄有什麼關系?還「便就一塊給了你吧」。

這天底下也沒有這般臉皮厚的潑皮!

這口水官司就算再打不下去,渠國公都不能被趙正這麼拿捏。他臉色紅了白,白了紅,氣得腦袋冒煙,「這人我是一個也不放,地,我是一畝也不讓。既然上護軍想將事情做絕,那就走著瞧!我渠國公府再怎麼樣,也是國公府,我倒想看看,上護軍還有何手段!」

渠國公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渠國公……這就不好了!」趙正追在後頭,「凡事好商量,價錢可以談嘛!」

「有甚好談的!你這是欺人太甚,是做生意的嘴臉嗎?」

「聖人大病初愈的,可經不起折騰。這等事,我二人商量著就能解決了。我手里的人,可以轉給廣平莊,可我也不能白白虧了這些日子的肉粥是不是?總得勻點利給良淄,不然我莊上一百來口,也得吃飯呢!」

「你真是……」渠國公對趙正這死皮賴臉的架勢束手無策,說來說去,他就是卡在夏收這節骨眼上,逼著渠國公府答應他提出的條件。眼下去別處招人,一是時間不夠,二是別處不一定有閑人。廣平莊的兩千畝地,加上涼王手中買來三千畝地,還有吞下阿團的一千畝地,這六千畝糧田,憑著手上的人根本就收不過來。

怪只怪,當初胃口太大。拿這些地時就沒想過還有如此棘手的趙元良。往年到莊上打短工的散戶們,他們認錢不認人,有女乃便是娘,當真是見利忘義……

可就這麼被趙正卡著喉嚨,渠國公咽不下這口氣,他轉身剛想開口罵人,卻見高隆盛自宮中而來,「渠國公,上護軍!你二位慢走一步!」

「聖人可是還有差使?」渠國公見高隆盛走得急,額頭上沁出了汗水,便將人領到陰涼處。趙正跟了過去,高隆盛道︰「方才光顧著听你們打官司,聖人險些忘了有些事要與上護軍說。」

「我這還沒掰扯完呢!」渠國公「嘖」了一聲,又不能跟聖人搶人,于是無奈道︰「那就這麼辦吧,蒼宣侯,我倆回頭再聊!」

「有的聊就好!」趙正臉上堆著笑,「回頭我定給個良心價錢,渠國公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與我這等鄉野粗漢爭什麼先來後到了。」

「真不要臉!」渠國公面露厭惡,甩了甩袖袍,便就告辭出宮。

趙正整理了著裝,跟著高隆盛又回了甘庭殿。早听說聖人召見,是進宮挨罵的。一是渠國公因為人手的問題聯合各莊上了他的參表,二是御史台因為他綁人的事當著百官行了參奏。趙正當時告了假,但憲台也沒打算放過他,這事他得有個說法,否則官員考核這一關,他過不去。若是合理合法,定奪也就是一些輕罰,若是其中涉及到拐賣人口等惡劣行徑,那問題就比較大了。

花樓女子雖然屬于賤籍,但畢竟也有基本的人身權力。尤其還是在都城,敢當街搶人的橫山貨,就算是太子都不行。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區區一個上護軍又算得了什麼。

這事聖人決定親自過問,鄭西元便就等著中書省的回函,以此來決定對趙正的處罰建議。說來說去,該怎麼罰,還得是聖人說了算。

此時已是五月,天氣逐漸悶熱起來。大興宮內地勢低,熱氣揮散不去,便更顯燥熱。興慶帝敞著衣領,坐在桉後,侍婢們扇著涼風,汩汩而來。

趙正進了甘庭殿,行禮問好,興慶帝抬頭看了他一眼,招呼了一句︰「坐吧。」

他將手中的奏表遞了過來,高隆盛轉交給了趙正,興慶帝道︰「憲台參你強擄青樓女子,這事你作何辯駁?」

趙正看了一眼高隆盛,俯首道︰「臣不做辯駁。」

「你是死鴨子不怕開水燙嗎?」興慶帝笑了起來,「在安西時,你手下擄了美女四十名,這事我暫且就不追究了。可怎麼到了長安,還是這般死性不改?你就那麼喜歡美女?」

趙正搖頭︰「陛下明鑒,玄甲軍在莎車、疏勒俘獲的西域女子,與臣無關。乃是受安郡王所托。陛下,這事他真怪不到我頭上!」

「你就推吧!」興慶帝道︰「安郡王在長安,我為何就沒听說他要了四十名西域女子?你在安西,賞功賞得勤快,賞錢賞人。這原本無可厚非,可這事上不得台面,一旦讓憲台參了,那就一定要有個說法。不是我要為難你,就蘭桂苑這粗魯之事,傳揚出去,天下士子都要笑話你趙元良吃相難看。這兩位娘子當真長得國色天香,讓你趙元良不顧犯忌?」

他說這些花時,語氣十分柔和。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否則方才也不會因為那長口水官司而忘了這事。只是作為皇帝,他也需要給旁人一個交代。御史台的參本,是拒不得的。

趙正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聖上!臣請耳談!」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須如此隱秘?」興慶帝「哼」了一聲,「也罷,你大概也覺得事情鬧到朝堂上,臉皮遭不住。既是想說些不能讓旁人听的,我便依你就是!高隆盛,帶她們下去罷!」

「喏!」高隆盛見聖人對趙正親切如此,想來也是因為他救了聖駕,聖人心中對他存在感激之情,又因安郡王的原因,對平涼趙氏也有了一層不一樣的關系。此時在殿內伺候,卻顯多余了,于是招了招手,帶著幾個侍婢告退而出。

「人都出去了,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就說罷!」

「是,陛下!」趙正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站起身走到桉邊,跪坐而下,與興慶帝面對面,「這是安郡王在長安安插的暗樁名冊,聖人請過目。」

「暗樁?」聖人眉頭一皺,接過名冊翻了翻,「朕記得,倒是有這麼件事!」

趙正便笑,這里沒有旁人,聖人你就不要再演戲了。安郡王在劍南養傷時,訓練皇後侍女為暗樁,潛伏長安。你要說這事趙玔不知道,那不是在湖弄鬼麼?安郡王的價值在何處?為何讓聖人如此器重?還不是因為他遍布大唐角落里的各處暗線以及安郡王當年打下的人脈基礎?

安郡王或許是個陰鷙、狡猾、詭詐之人,做事方法也不同常人。但他的心思全是為了大唐,若是說他在暗地里養下這許多暗樁,聖人會毫不知情?

這些人,為了大唐舍生忘死,建立了不朽的功勛。聖人領劍南十萬強兵固然百戰不殆,但這其中,就沒有一丁點安郡王暗線的功勞?就如趙元良在安西,若是沒有梁珅,他大概也要死無葬身之地。既然趙正知道梁珅的存在,那聖人便就一定知道安郡王暗樁的存在。

這事很難理解?

只不過,趙正並不知道聖人如今知不知曉這些暗樁的處境,或者,這些暗樁如今听命于誰。

「這本名冊,為何又到了元良手中?」趙玔的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恢復如常。

趙正道︰「此事說來話長。」

「別打馬虎,揀能听的說!」

「是!」趙正道︰「花樓蘭桂苑,原本是長安暗樁的總領。臣擄的二位娘子,便是總領中的把事。這事與盧玄有關。」

「工部侍郎盧玄盧之妙?」

「正是!」趙正接著道︰「盧玄接任長安總領是在新歷三年左右,資歷尚淺,且長安總領事故頻發,臣遇刺之事,便有長安總領隱線未報之過。太子清查整理長安治安,卻也將長安總領一並攪了個天翻地覆。盧玄接不住招,便主動來找臣了。」

「為何?」

趙正道︰「因為盧玄認為,臣乃河隴嫡系。安郡王經營河隴五十年,自然認為臣亦是安郡王嫡系……」

他看著聖人,認真說道︰「這長安他已沒有信得過的人了,唯一能仰仗的安郡王已然西去。盧玄曾想去找涼王殿下,卻被拒之門外,想必涼王殿下也不想插手長安暗線的遺留問題,而他唯一能找到的,只能是臣!臣思來想去,如今天下初定,長安總領已是沒有必要再繼續存在下去了,臣斗膽,奉上名冊,請聖人定奪!」

「你倒是給得快!」聖人「哼」一聲,笑了起來,「你擄這二位女娘,拿了盧玄的名冊。卻轉頭到朕身邊邀功,這事傳揚出去,你還如何見人?」

「臣不為自己考慮。」趙正道︰「臣只是不想看見朝堂傾軋,志士殞命。如此等自相殘殺之事,不過也就是誤會而已。太子殿下清剿城中叛逆兩月有余,建功頗著。相反,長安總領失職在前,混亂在後,不如就此取締。」

聖人沒有當即表態,而是看著趙正,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挪動了因為燥熱襲來而顯得有些悶煩的身體,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想了想,道︰「不瞞元良,長安總領之事,我早就知道。不僅長安,還有河隴、安西、劍南、河東、嶺南、江南。這些地方,也都埋了安郡王的暗樁。只不過當初是為了戰事,也為了監視各邊而設。為隱秘起見,未在朝堂公示。」

「然也!」趙正十分同意,道︰「此行當確實不宜公開,聖人做得當真英明。」

聖人笑笑,擺了擺手,道︰「後來,這些暗樁也成了監視各地官吏、掌握民生信息的暗衛。雖然沒有執法權,但也及時為朕送來了需要的奏表。長安的暗樁,因新朝承平,實際早已漸漸沒了作用。京城官吏,自有御史台監察,他們能做的,極少。元良說得對,也是該取締了。」

興慶帝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險些被你繞過去了,這事與你擄人有何關系?」

趙正嘿嘿嘿地笑道︰「我這是怕太子傷及無辜,畢竟兩個弱女子,若是當成了逆賊給捉了去,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麼!」

「說來說去,你還是看不得美女!」趙玔也跟著笑了起來,攤了攤手,道︰「行了,這事我自有理會,不過你也做好受罰的準備。光天化日之下……」

「晚上擄的,晚上擄的!」

「就你長了張嘴!」聖人道︰「既然你拿了長安府總領的暗樁名冊,這事就交給你去辦。辦妥些。左右你在長安也無事可做,閑得發慌,盡招晦氣。為了幾畝地,跟渠國公他們架梁子!渠國公府二郎,是涼州刺史,你不知?涼王有你這嫡系,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吃相難看!」

「臣知罪!」趙正起身,後退兩部,拱手做了個大禮,「不過聖人既然交了臣差事,還有劍南總領,就一並都交了吧!」

「劍南怎麼了?劍南懷國公不是做得挺好?」

趙正心里暗定,原來安郡王的棋局,聖人果然都明了。于是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躬身道︰「回稟陛下,劍南懷國公府所布暗樁全軍覆沒。懷國公人在長安,等待聖人召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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