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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太子終于開竅了

府軍衛軍與玄甲軍對峙與花樓正面,讓場面一度劍拔弩張。

趙正下樓,隨手抓了一壺酒,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後扶起被玄甲軍摜在地上的府軍軍頭,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又為他整理了一番儀容,戴正了兜鍪,伸手輕拍他的肩膀,「趙正又不是神仙,直呼姓名又算得了什麼?」

那鼻青臉腫的軍頭見面前這個年輕人長相俊美,身量頎長,從容澹定,舉手投足之間確有貴氣,再看赫連雲天隨侍左右,知道他就是趙正,眼神一時便慌了。

趙正與盧玄相視一笑,然後牽了那軍頭的手,朝樓外走去。

「大唐上護軍在此,爾等何以如此囂張跋扈?」赫連雲天一聲吼,只听這樓內樓外呱噪之聲頓時安靜,周遭樂伎舞姬與恩客們目光紛紛投來,各自暗想這便是上護軍?玄甲軍們讓開了一條路,趙正領著那軍頭,帶著盧玄迎著門外堵了一圈的府軍走了出去。

卻听一聲馬嘶,一人高呼道︰「元良怎在此地?」

那聲音中帶著戲謔,又帶著質疑,府軍們手持兵刃,卻俱于十余名玄甲軍那高大的身材,咄咄逼人的眼神,自覺退開一處,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龍武軍拱衛著一人,正立在樓外的坊街上。

紅燈籠映照下來的光芒鋪在眼前,趙正松開拖住軍頭的手,朝那馬上之人施了一禮,「太子殿下!」

太子自馬上下來,走近嗅了嗅,「元良這是又喝酒了?」

「在甘露殿醉酒,至今未醒。」趙正道︰「只是不知太子這興師動眾地,半夜叩開永安坊的坊門,是要作甚。」

太子看了看趙正身邊的赫連雲天,又看了看盧玄,道︰「接報,永安坊內有歹人。听聞元良被挾持,我便帶人來查看一番。」

「太子親自出馬,臣誠惶誠恐。」趙正道︰「只不過今日臣在甘庭殿喝得太多,失了儀。想出城時,又被府軍封了南城出不去,無奈之下只好暫借蘭桂苑歇息了一番。也不知訛傳從何而來,太子殿下,這事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待本宮搜一番便知。」他拉著趙正走到一旁,眼楮卻看著將蘭桂苑圍起來的府軍,道︰「元良你可是受了脅迫?」

趙正抬眼,卻見太子眼神中倒不似作假,「太子何以如此斷言?」

「盧玄!」太子呶了呶嘴,趙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盧玄,太子道︰「這人不干淨!城內城外被地道滲透,就與他有莫大的關系。只可惜我今日未能人髒俱獲,但線報說他來了蘭桂苑,我听說你也在,怕他對你不利,就連夜來救你了!府軍那幫糙漢子,不知輕重,沖撞了元良,回去我就軍杖伺候,給元良出出惡氣。只是此時,還須各軍通力協作,元良你且莫要往心里去。」

「……」趙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太子又道︰「那日元良懷遠坊遇刺,我就懷疑與盧玄有關。有人曾報,盧玄的身份隱秘,怕是敵國暗樁。我這兩月,揪了他無數次,卻次次被他巧妙擺月兌。那日眼看在崇化坊就有收獲,卻被人以伏火雷毀了重要物證。好在後來有暗線密保,我才鎖定了這元凶。今日若是元良肯說一句,我便立時將他緝拿。」

趙正認真地看著趙坤,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我與盧玄乃摯友,今日他听聞我醉酒夜宿蘭桂苑,便來看望于我。原本我二人在閣樓飲酒,期間也並未有人脅迫與我。至于太子所說的敵國暗樁,臣想問,太子可有證據?」

「元良!你就是心善被人懵逼了!」太子皺眉道︰「此事若是沒有證據,我也不會親自率軍前來!」

說著,他便從袖兜里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趙正,趙正打開趁著火光一瞧,卻見其上寫著「蘭桂苑」三字,趙正一時覺得這字跡為何如此眼熟,定心一想,居然是梁珅的筆跡。他曾給趙正一本手抄小冊子,那冊子上記載著河隴暗線長期以來搜集到的吐谷渾、吐蕃等地軍情,趙正曾將那冊子隨身攜帶,閑來無事便喜歡翻看一番,他的字跡早已印在心中,絕不可能有錯。

只是不好明問,趙正道︰「不知這字條太子是從何得來的?」

太子也直言不諱道︰「這字跡主人元良也該認識。乃河隴道前右武衛旅帥梁珅梁守道給的,他負責稽查各處暗樁事宜,之前也拜會過元良。他阿爺乃當朝刑部尚書,為了糾拿劍南、長安的禍亂,日日餐風飲露,長途跋涉,到了長安也不回家,為了大唐,竟是連家都不要了!」

言語中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敬佩,看向趙正時,只是搖頭,「來之不易啊!」

「太子可見過其人?」

「倒是見過一面!」太子道︰「就在元良遇襲沒幾日,他便入城去了東宮。那時他尚穿得與街邊乞討的丐兒一般,若不是他出聲喊我,我都不認得那是梁尚書的大郎了。想當年,梁大郎可是長安城中出了名的翩翩公子,經年未見,未料世事多變,已蒼老了許多。他才二十來歲吧?」

趙正點點頭,心里五味雜陳。梁珅既然早已現身,為何沒有去良淄。若是有什麼情況,他也該與趙正說上一番。但他卻跑去找了太子,不知又是為何!難道是因為太子掌長安兵馬,梁珅走投無路只能求助于太子?而太子這兩個月的行動,竟都是依他的暗報而來?

連地道都是梁珅賣給太子的?

趙正不禁無語望天,這大水沖得龍王廟是七零八落啊!

「哦,對了!」太子見趙正皺眉苦思,以為他是責怪梁珅沒有去良淄找他而是奔了東宮去尋自己,心中還有些暗暗得意,在長安這一畝三分地上,便是河隴大將也無計可施,只能委身與太子。趙元良如今賦閑,無處安置,此時正好拉攏,日後定能派上用場。于是嘴上問道︰「今日甘露殿似乎丟了什麼物事,听說侍婢們翻來覆去,那林氏還處置了好幾個往日貼身的婢女,不知與元良有何干系?」

「沒有!」趙正吃了一驚,甘露殿丟了東西,跟我又有什麼干系?

太子道︰「有沒有干系,元良也提防一些。林氏詭計多端,陰鷙得很!今日你醉酒,本也不平凡。」

趙正十分同意,于是點頭道︰「多謝太子提醒,臣定三省吾身,不招惹皇後便是!」

說話間,府軍與龍武軍已入了花樓,大隊甲士氣勢洶洶地開始搜查。蘭桂苑再大,他也只是一座花苑。往日權貴們流連之處,不過也只是貪圖這花樓中的美色和那靡靡之音,若是牽扯到謀反叛國的罪名,還有誰敢站出來說話?有些夜宿蘭桂苑的朝官見太子親臨,甲士臨檢,嚇得一時不該如何自處,紛紛衣冠不整地跑將出來,跪了一地。

趙坤對待他們可不像對待趙正,只怒目而視,破口大罵︰「爾等拿著朝廷的俸祿,不為國克忍,卻日日尋花問柳。本宮且問,爾等正事可處理完了?處理好了?真是丟人現眼!明日看憲台如何參爾等一本。」

當即便有龍武軍甲士拿著簿冊上前,讓他們登錄各自姓名、官職,之後讓趙坤過目,趙坤對著各人一一驗過,當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甩了甩衣袖,「滾!」

朝官們當即感恩戴德作鳥獸散去。

盧玄看了過來,臉上雖然澹定,但趙正看得出,他也該是緊張擔心。此處不比崇化坊,未曾埋設伏火雷。而且此處乃是長安總樁,若是被他們搜出了什麼不該搜的,那當真是人贓並獲,無可抵賴。

趙正暗想道,若真等到那時,便一口咬定盧玄是自己邀請上的花樓。自將所有不能見人的物證,指向公孫大娘。只要她們能逃出去,諒太子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趙正並不是想給自己招惹麻煩,而是他覺得此處所有的人,皆為無辜。

不管安郡王如何想,他所安插下的棋子,本身的意義便是為了大唐,無論劍南、河隴、長安,為了大唐拋頭顱灑熱血,死得如街邊野狗,一文不名。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並不代表他們的功績不被認可。

這樣一群人,該有個體面的結局,而不是被朝堂傾軋,死于莫須之有。這些人中,就隱有為了護衛自己而死于吐蕃弩箭之下的阿二與阿四,也有梁珅曾從右武衛帶走的那幾十個未曾留下姓名的骨干,他們在各處暗樁老命奔波,日日警惕敵人的明槍暗箭,到頭來還要被自己人屠戮,讓趙正忍不住地想出手平息干戈。

管閑事的心思一旦起了個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趁太子與朝官們訓話的空當,趙正悄悄地挪動,到了盧玄的身邊,「樓內可還干淨?」

盧玄點頭,「上護軍放心,所有不該讓旁人瞧見的,早已轉移。今日多謝上護軍幫襯,等你來日局勢安穩,盧之妙定當拜謝!」

「多的不必說,名冊我必須要有!」趙正斬釘截鐵道。

盧玄轉頭看向了趙正,心中百轉千回,思慮良久,盧玄終于點了點頭,道︰「下官身心俱殘,心思皆無。此等不見天日的活計,當真沒有肆意街頭的豪邁。若是上護軍想接手,盧玄定將名冊重新謄抄,拱手奉上!」

那便好!

趙正再未多言,只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約莫搜了半個時辰,眾軍士掃興而歸。玄甲軍立于趙正身側,靜靜地看著那群耀武揚威的長安甲士們垂頭喪氣,向太子告罪。

「啟稟殿下,未曾搜到相關人等及有關簿冊。」

「太子這到底是在找誰?」趙正迎將上來,問道。

太子轉頭,說︰「劍南懷國公私入長安,本宮找他許久了!」

「懷國公?」

「正是!」趙坤眼神閃爍,道︰「這事說起來其實也與元良有關,他還曾意圖綁架尊夫人。」

「當真是他?」

「如假包換!」太子看了一眼遠處的盧玄,道︰「我方才想了許久,還是覺著孟浪了。若是什麼也搜不著,這就打草驚蛇了。如今看來,還是欠了周祥的考慮。當年我領兵之時,也未曾這般沖動,想來是在長安呆得久了,心思不如從前聰敏。元良,這事不好收場。」

趙正心道你這是哪里來的野雞情報,「太子殿下這暗報是從何得來?或許元良能為太子做個參謀?」

太子搖頭,「還能有誰,不就是梁守道麼!」

趙正心中冷笑,旁人他不清楚,但梁珅是怎樣的人,在場的所有人的不一定比趙正明白。他與自己乃生死之交,若是他想出賣懷國公,當初在良淄時就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這點趙正還是堅信的,所以太子手里的暗報,顯得讓人異常懷疑其真實性和目的性。

隱隱感覺,這與傳給梁珅清理劍南暗樁指令的應該是同一人所為,同樣了解長安暗線,同樣明白其中復雜關系,同樣催著太子這不相干的冤大頭沖鋒陷陣,就像催著梁珅千里奔襲劍南一模一樣。

這個人本領好大,不可小覷。

他洞悉長安總樁、翔鸞閣長安總領,如今缺的可能就是名冊,若是讓他得了長安暗樁的名冊,那長安的結局便就如劍南般全軍覆沒。

此事關乎梁珅與懷國公,趙正只能從這二人入手。這是為河隴鏟除後顧之憂,趙正責無旁貸。

「這事好說。」趙正想了想,對太子道︰「收兵吧!」

「這就收兵了?」

趙正點頭,拱手道︰「太子為長安計,日夜奔波,勞累異常,原本乃朝官楷模。但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總會有一些想不到或是思慮不周全之處。若是太子日日緊逼,賊人自是膽破,不敢聲張露面。從此銷聲匿跡,太子何處去尋?府軍衛軍這兩月來披肝瀝膽,尚且還要背負擾民、索賄、敲詐的惡名,太子若是強行推進,不僅收效甚微,還難免落人口舌。太子也知,聖人對城中亂相已容忍多日,已有人參奏太子縱兵行凶,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鬧大,那時太子才真的不好收場。元良斗膽,請太子罷兵!」

太子是行伍出身,在河隴為將時,便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吃的是如普通軍士一般的硬飯團,打的是赤膊上陣你死我活的硬仗。收復石堡城,是靠一刀一槍,一身鮮血換來的。若說勇,彼時當真是勇冠三軍,但若說智,便連太醫也得暗暗搖頭。

否則他也干不出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兵部尚書左恩慶大舉入侵南詔這等愚蠢之事。

林仲為相時,尚能提點一二。如今林仲辭官,他身邊便再也未有肯直諫的能臣,此時听趙元良一番話,心思豁然開朗,不由「嘶」了一聲。

有道理啊!

我如此拼命,尚且不得聖人贊許,反倒引來一片彈劾之聲。出事只以為是動了某些朝官的利益,讓那些隱于暗處的騎牆分子蠢蠢欲動,料定聖人深知我心。可趙元良一言,這擺明再作弄下去,難免連聖人都不會再有耐心。

長安穩定為宜,如今兩月嚴打,怨聲載道,確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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