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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夜色正好,可你對我做了什麼?

後隊隔著前隊將近五十里,按腳程,就算快馬加鞭,也至少還得整整一個晚上。

往來傳遞軍情的虞侯把消息帶給了梁珅,梁珅听說水源邊有約茹人,原本想的也和趙吉利一樣,正準備增調人馬,攜帶甲具戰馬前往支援的時候,腦子里忽然一動,隱約察覺這事不能做。

插過了這片黑沙漠,離疏勒尚有八百里的戈壁灘,路途將將過半。可眼看趙正給的期限只剩下了十來日,八月初眨眼就到。這一路上還不知要遇到何種意外情形,玄甲軍人少,又剛出大漠,士氣急需提振,但經不住傷亡。在打下疏勒前,還是能少一事便就少一事。

于是梁珅及時發出了軍令,讓趙吉利立即退避,隱藏身形。備足清水之後,全軍繞開約茹軍營。大隊人馬出了黑沙漠,丟棄駱駝和不必要的物資,每人只備馬三匹,帶足十日份肉干口糧。

十日內,除了補水之外,不得接近約茹軍營,拿下疏勒城後再行補給。

消息傳到了湖邊,趙吉利倒是冷靜了不少。心中暗自慶幸取水時未多帶兵刃甲具,否則此時他已率前鋒五十人突入了敵營。倒不是擔心打不贏,這等湖邊的軍營多數都只是約茹人看守水源,保證補給線暢通的,人不會多,大多也是老弱病殘。但若是讓他們跑月兌了一人,或者有約茹人的巡查發現了水源地有變,那就暴露了玄甲軍的行蹤,這大半月在黑沙漠里潛行,便就功虧一簣。

眾軍士群情激憤過後也被冰冷的湖水澆了個通透,左右一想既然不能打,那便還如之前老辦法,躲開就是。于是在趙吉利的帶領下,又準備了些清水,繞開了湖邊,繞出了沙漠,在戈壁邊緣等了兩夜,等到了大隊,又等了兩夜,等到了胡一道帶著曹榮一干人等匯合。

終于在出鐵門關的第二十四日,興慶三年的七月二十八,橫插大沙漠的玄甲軍二百三十余人,總算有驚無險,抵達了安西的西邊。在戈壁灘上,他們甩掉了累贅、宰殺並掩埋了馱馬與駱駝。梁珅則按行軍布置,前後左右派出斥候探馬,稍事休整之後,大隊人馬便星夜奔赴疏勒而去……

只可惜隔著茫茫沙海,消息不能傳遞,遠在鐵門關的趙正也不知玄甲軍如今插在了何處。但他相信梁珅與趙吉利,也相信他從八千精壯中挑選出來的玄甲精銳。這些人在河西的戈壁大漠、高聳入雲的祁連雪山上強化了兩個月。他們擁有強健的體魄和初生牛犢不畏虎的臨戰決心。他們該是能適應復雜的環境,在空虛的敵後擁有足夠的沖擊力。

想來,約茹的夏糧此時正在發往疏勒的途中,從約茹的高山上下來,在通往疏勒的這條路上,此時此刻,應該遍布約茹的奴隸、夫役、糧車、輜重和婦孺。按吐蕃人行軍作戰,少壯在前,老弱在後的慣例,這是條孱弱而漫長的補給線,在大唐重騎的鐵蹄下,整個八月,將是上約茹的末日。

趙正思慮至此,心中稍安。

他唯一擔心的便是大漠,算算日子,若是順利的話,他們應該已經出了沙漠,此時正在戈壁上行軍。

趙正端起了手里的碗,兀自地飲了一碗酒。

「天使!」坐在對面上手的汗叔巴特臉上紅光滿面,嘴角含笑,「再有兩日,先汗啟程回歸北庭。我們與約茹也已經談妥,戰事指日可定。巴特在此敬天使一杯,若是沒有天使的首肯,這和約也談不下來!」

「是嗎?」趙正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已經談妥了?」

巴特點頭,道︰「天使授權,豈敢延誤。等先汗回了北庭之後,和約便正式生效。按照約定,下約茹從鐵門關退兵一百里,同時汗庭也從龜茲退兵,班師撤回庭州。九月後,大唐讓出碎葉石頭城,等明年開春,大雪初融之時,讓出碎葉,安西軍自北庭回撤庭州。哎呀,這事原本該是天使親自談的,只是天使委托,巴特也只是遵照執行而已!有些條件,天使該提一提才是。」

趙正臉上笑著,看著巴特,心中卻暗道,這老匹夫真是賣得一手好國。若真如他說的,既然回鶻人打不過約茹人,戰場上爭取不到的,那和談是肯定吃虧的,其實這也沒什麼,讓出了安西便就讓出了安西,至少回鶻精銳損失不大,還能接受。

可是暗線從下約茹打探的情報和老匹夫說的卻是大相徑庭。

什麼從鐵門關後撤百里,什麼放龜茲守軍回歸北庭,全是扯澹。

約茹人如今不僅沒有撤退的打算,相反,他們正在調兵遣將,在鐵門關外布置鐵桶口袋,只等龜茲守軍撤退到鐵門關下,便要一舉圍殲。而在這之前,他們便要動手奪取鐵門關,給這口袋殺陣上上最後一道枷鎖,徹底封死那兩萬守軍的全部生路。

約茹人要趕盡殺絕,可這蠢貨汗叔還在沾沾自喜。

趙正端著碗,賀道︰「這可是件喜事!我可得好好地敬你一碗!」

巴特笑嘻嘻地搖頭,「不慌,不慌!大後日先汗啟程,我欲後日夜晚在這鐵門關的關牆上設宴,款待天使。先汗心心念念,這鐵門關是他最後的念想。便就在他臨走之前,再看一看吧!」

趙正不知可否,望向了主位的乞力柔然,「可敦也去嗎?」

乞力柔然一直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听,此時听趙正詢問,便望了過來。

趙正之前說過,巴特已經把汗庭賣給了約茹。鐵門關大概也就在阿史那遺體送走那日,也會拱手送給約茹。這汗叔,怕是已經做了決定,要把趙正與她一同賣給約茹人,好鏟除他奪得汗位的兩大障礙。至于庭州鐵蘭軍,線報已得,庭州已得巴特密令,要強行搶奪阿明特勤。

這是政變,也是軍變。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箭在弦上,迫在眉睫。

乞力柔然看著趙正的眼楮,她知道,關牆上的鴻門宴是最後的關頭,生死也就在這一瞬。不知怎麼,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內心,沒有一絲擔心,也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內心深處,正源源不斷地涌起了莫名的渴望,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回旋。

「來啊,來吧!」

無論在鐵蘭軍還是在鐵門關,亦或者是疏勒、石頭城,趙正早已多管齊下,便是為了今日這等局面。

她笑了起來,透著粉紅,又如凝脂般的臉上,雙眼如同兩汪碧藍的水波。披著紗巾的卷曲褐色長發搭在胸前,隨著那起伏輕輕飄動。

「去。」

巴特從未見過這朅盤陀女子笑起來的模樣,在汗庭,她便是冰山的代名詞。他不知為何阿史那托與自己的汗妃會鬧成仇人的模樣,沒人敢問,他也沒提。但他心疼這美麗女人的惆然,心底也暗自感嘆,這美麗的軀殼,已是蹉跎了八年,如今阿史那托已死,來日若是能生擒,收入帳中一親芳澤,怕是死也值得了!

「那便這麼定了!」巴特極力掩蓋自己貪婪的目光,轉頭向趙正抬手,「營中有事,天使莫怪,我先告退了!」

趙正點頭,巴特又朝乞力柔然行禮,「可敦,多謝今日款待。」

「汗叔辛苦。」乞力柔然抿下了嘴里的葡萄酒,一張嘴,殘留的酒液自唇間滲了出來,如鮮血的顏色。搖曳的燈光下,那鮮紅的顏色更是承托出了她那張精巧絕倫的臉蛋。她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

巴特看了一眼趙正,「怎地,天使不同我一起走?」

「我還有事找他,汗叔還請先走一步!」趙正還未開口,乞力柔然便出口說道。

「那便依可敦的。」巴特也不糾纏,又行了一禮,便退步而下,在帳外踱開了四方大步,如囂張的螃蟹。

軍營中的梆子聲「咄咄咄」地響了起來,趙正一听已是亥時,心道這頓酒喝得時間也忒長了一些。

趙正搓了搓腿,「可敦,時辰不早了,有什麼事白日再說吧,我先告退了!」

「元良莫急,且稍候。」乞力柔然站了起來,欠了欠身。

「可敦請便。」趙正不知她賣什麼關子,乞力柔然也不理,直往屏風後走去。兩個侍女跟隨前往,內里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不一會兒,趙正眼前一亮,只見乞力柔然已是撤去了頭上的紗巾,褪去了身上包裹極嚴的黑紗衣裙,換了一身窄腰寬襟的紗裙。那完美的身段呼之欲出,直撲趙正雙眼。

「看我作甚。」乞力柔然款款而來,腳生香風。

「嗯嗯……」趙正視線一低,卻見乞力柔然光著的腳丫往上,似柔弱無骨的腳踝果著,紗裙隨著輕風擺動,隱隱約約,若隱若現地展現著內里兩條雪白筆直勻稱的大腿。

「可敦傷好了?」

乞力柔然「哼」一聲,「自然是好了,只是留了疤痕。」

說罷,便要提起裙擺,趙正連忙擋住了她的手,「疤痕旁人也看不見,可敦不必介懷。」

「元良不讓我坐下?」

「豈敢豈敢!」趙正心道莫不是自己會錯了意,她提著裙擺,是要坐下?于是讓了讓身體,乞力柔然便雙手提裙,坐在了趙正的身旁。

「拿酒來!」

「還喝啊?」趙正吃了一驚,這已是喝了快有一個時辰了,酒肉吃了不知多少,此時略有五分醉意,再喝,怕是要多了。

哪知乞力柔然卻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侍女們端著酒壺,早已在身側伺候,此時換掉了趙正面前的酒碗,換上了汗庭特供的琉璃酒杯,鮮紅的葡萄酒液傾倒而下,斟了滿滿一杯。

乞力柔然端起了自己的酒杯,道︰「元良是我的貴人,也是阿明的貴人。既是大唐的天使,亦是我回鶻的貴客。只是此前無暇,招待不周。眼看大事迫近,元良你說,此一杯,我該敬嗎?」

趙正點頭,毫無破綻。

兩人一飲而下,侍女們滿上了第二杯。

「此一杯,再敬元良。」

「有何說頭?」

「祝元良旗開得勝,一戰定安西!元良你說,此杯該敬嗎?」

趙正沒說話,端著杯子又是一飲而盡。

「這第三杯……」

「慢著慢著……」趙正感受那葡萄酒雖然入口極棉,清涼甘甜,可這酒是這般喝的?平涼糙漢沒喝過安西的葡萄美酒,但也不能把人當傻子不是?

乞力柔然忽然「吃吃吃」地笑了起來,「元良怕了!」

趙正心道不至于,卻見乞力柔然也不管他,只是自顧自地滿飲了一杯,放下酒杯,她看著趙正,眼里盡是漣漪,輕啟朱唇,緩緩道︰「此一杯,敬元良不顧生死,在亂軍之中,救下了我。趙郎你說,救命之恩,此一杯,該不該敬?」

葡萄酒香在乞力柔然的嘴里迸發了出來,趙正側著身子,都避不開去,只見面前的女子媚眼如絲,如脂如雪的臉上,紅暈開始蕩漾。

「可敦你喝醉了!」趙正扶住了她往這邊傾倒的身體。

乞力柔然卻笑得渾身顫抖,「還說你不怕!」

趙正深吸一口氣,卻感覺腦袋里昏昏沉沉,雙眼也有些沉重。他搖了搖頭,卻感覺扶著乞力柔然的手已被她握住,手指摩挲,指尖傳來了一陣莫名的酥麻,定楮看去,乞力柔然低下了頭,端著趙正的手打量。

「這雙手,皮細肉女敕,哪里是上陣沖鋒的將軍……」

趙正嚇了一跳,連忙抽手而退,腳下一蹭,離開了乞力柔然越來越近的身體。

「時辰不早,我先告退了!」

他爬了起來,感覺頭重腳輕,腳下踉蹌。掀開帳簾,回頭看去,乞力柔然便就坐在那,直直地望著他︰「夜色正好,元良不若留下?以固你我之盟約?」

「不了!我家中還有三位妻子!」趙正的內心有些沖動,也有些。但趙正明白,他與乞力柔然之間,不僅關系到大唐與回鶻,還關系到他在安西的定位。上床容易下床難,若是被她纏上,日後面對回鶻與安西的利益糾葛,又該如何自處?

趙正狠下了心,甩步而走,一邊走一邊回頭,還好,乞力柔然並未追出帳外。她若是再用些強,趙正怕自己走不了。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汗帳,只見遠處天空虛晃,星月如梭,飛速流淌。趙正心里暗道奇怪,可眼前的景物卻越來越變得虛無縹緲,身體開始發燙,如烈火般灼燒。

遭不住,遭不住!

趙正抱著頭,挨著柵欄緩緩落座,他想打盆水清醒一番,可這哪里有水?趙正抬頭,卻見不遠處隱隱約約似是走來一人。定楮一看,卻是達念。

「元良!你怎麼了?」

趙正連忙一把扶住了她,只覺身體里一股邪火竄洶涌起,話也不說,閉著眼楮,抱著便親吻了上去……

「此處不行,我帶你回去!」

面前的達念攙扶著他,一步一步,進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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