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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渠讓帶著右武衛援軍遠道而來,無疑給了趙正打了一劑強心針。而探報得知唐軍神速馳援,吃了敗仗的結贊卻坐不住了。繼續打下去,無疑以卵擊石。不打,回河西,臉面又將何存?

結贊一連發了兩道軍令,想再調四千河西下勇武軍北上。千總們聞言大吃一驚,連連苦勸。

「尚欽!此一時彼一時,原本三千人馬奇襲漠北,是有室韋的接應。唐軍一千三百人就算再能打,他也打不過我們六千人。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讓唐軍找到了安戎軍這處保命之所。咱們已經吃了大虧,吐蕃勇桂不怕死,可河西經不住再有一敗。否則右武衛肯定不會放棄如此大好機會!」

「是啊,尚欽!我等離開河西已月余,如今右武衛還在墨宣演兵,若是他們舉兵來犯,下勇武軍擋不住啊!」

「照我說,此次兵敗也怪不得我們。乃是室韋人出爾反爾,臨陣退縮。尚欽,左右拿下了唐廷的送嫁隊,不過是給約茹作嫁衣裳。將士們死得不值啊,尚欽!」

……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走,結贊哪里肯甘心。唐軍不過來了八百援軍,加上安戎軍的,也不過就一千六七百人。只要回鶻人不插手,再來四千人,抓住機會在大草原上一定有機會一口吃掉他們。

至于室韋,讓他們從哪來滾回哪去。有朝一日吐蕃君臨漠北,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們。此等友軍,如豬狗一般,不殺不足以平心中的怨結。此次唐軍偷了他們的大營,倒是大快人心。

活該!

結贊正自惱怒,飛鳥使來報,說是有重要軍情。

來人似乎是從北面而來,風塵僕僕,手里拿著節持,只看了看結贊,並不說話。結贊揮了揮手,「諸位千總辛苦了,打不打得下去,我自有決斷。各位請回各自營中,安戎軍方向,還勞煩諸位多盯著點,有唐軍動向,及時向我稟報。」

「是,尚欽!」

三個千總隱隱約約知道來的飛鳥使是因何事,北邊軍情自有斥候打探,飛鳥使只負責傳遞軍令和信件。從北邊來的飛鳥使,大約就是和回鶻左部的信使了。但結贊事前並沒有跟他們說,此時又不想讓他們知道,心中雖有不快,可還是自覺退下。

出了營帳,幾人互相搖頭嘆氣。

「莫不是回鶻有變?」

「誰知道呢!就算回鶻人想在唐廷背後捅刀子,為何是讓我們來漠北做這棘手的事?」

「慎言!此事關乎大局,不可妄加揣測!就看回鶻左部人馬何時會到。若是他們姍姍來遲,那就印證了我等的想法。若是他們疾兵 進,對我大軍動手,那就說明結贊茹本的算盤又打錯了。」

「茹本?蘇毗茹的茹本只有達布倫欽,他結贊,昨日還害死了曲貢,我看他怎麼和達布倫欽交代!自家河西一屎,手卻伸到漠北來了。他當真能彈壓得住河西的右武衛?去歲在隴右,幾萬人馬被一萬左武衛打得屁滾尿流,他忘記了?還有回鶻也是,見小利忘義,一邊和室韋苟苟且且,一邊和大唐卿卿我我。這會兒又和結贊尚欽勾勾搭搭,他們想干什麼?」

「赤松你閉嘴!」

一只手捂在了說話人的嘴上,「你要死啊,此等機密若是讓唐廷得知,你可知後果?」

那叫赤松的千總「呸」了一聲,甩開了嘴上的那只手,道︰「我就看不慣這般小人!打不過唐軍是我下勇武軍軍陣不及,甲胃不堅,兵刃不利。堂堂吐蕃尚欽,一國大相,為了私仇,放手去刺殺一個都督府司兵,這事是他干出來的吧?如今吃了敗仗,不吸取教訓,還想再開戰端,拿什麼打?調四千下勇武軍到漠北來,河西的四水要不要了?肅州要不要了?甘州要不要了?他衛茹的恥辱就是恥辱,我蘇毗勇桂的命就不是命了?也就他能干得出這般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事來!」

「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調四千人北上,我們也打不過唐軍,八百騎兵是先鋒,我听說還有一千步軍在後頭……想要吃掉他們,除非回鶻人親自動手!」

赤松道︰「盡想著石兔子吃大凋的美事!回鶻人要是能自己動手,要我們來干什麼?他們不過就是因為和唐廷的關系擺在這,不好動手。如今他們回鶻內訌,左部樂得坐山觀虎斗。他們想的倒是很美,破壞了唐廷與回鶻汗庭的聯姻,那回鶻汗王那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就沒了依仗,若是約茹再拿下了焉耆,回鶻人必定投降。此時能站出來主張大局的,就只有回鶻左部敦王了。他就好借此機會向唐廷獅子大開口……理是這麼個理,我也早就看清楚這里面的勾當了,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這種事,要讓我們蘇毗茹來給他們當墊腳石?」

赤松越說越氣憤,罵道︰「也就結贊這廢物能上這種惡當!」

「赤松,過分了!走走走,別說了別說了!」兩個千總連忙把他拉到帳篷里,這種話萬一傳到結贊的耳朵里,那他就是下一個曲貢……

趙正的眼皮子跳了一晚上,天亮的時候,還「突突突」地一直跳個不停。他閉上眼楮按了一陣,可只覺得腦海里一片混沌,眼前黑乎乎的看不清方向。

王渠讓率軍偷襲室韋大營,大戰近三個時辰。斬首一千余,活捉領軍主將多鐸。人是單獨看押起來了,可也鬧了許久,嚷嚷著要見蒼宣侯。

趙正沒做理會,把他晾在一旁,沒去管他。

眼下沒什麼事比兄弟團圓更為重要。

胡三大、趙吉利兩個卸了甲,坐在酒桶上就不肯下來。趙吉利哇哇地哭︰「差一點就趕不上趟,要替你趙元良收尸了。」

趙正哈哈哈大笑起來,舀了酒倒進了碗里,遞給他︰「你們不來,我無非走不了,想死,真沒那麼容易。」

胡三大「嗤」一聲笑了出來,「也是,我听吉利說,室韋人挺不堪一擊的。」

趙吉利抹著眼淚搖頭,揮了揮手︰「比吐蕃人好打多了,別看他們挖了溝,放了拒馬。可那軍陣擺得,真是漏洞百出,四處透風。我沖他們的大帳,是不費吹灰之力。哎,我就不知道了,回鶻人不是英勇善戰的麼?怎麼就和室韋人相持不下了!莫不是菜雞互啄,惺惺相惜?」

趙正若有所思,其實他這兩日也一直在想室韋人在擺什麼迷魂陣。兵家最忌諱的就是左右搖擺不定,你要麼跟著吐蕃人一起打,要麼早點派人來說和,擺個嚇死人的陣仗放在那,被人偷了你能怪誰?

活該!

可這事情吧,他就很蹊蹺。

但趙正一時之間不知道哪里奇怪,就覺得心里總是迷了方向。按理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滲透到回鶻人的地盤,領軍之人定也是個高手。千里迢迢從陰山下跑到安戎軍來,為的總不是武裝游行。

吐蕃攻城時,安戎軍最是脆弱。就算當時室韋人沒到齊,有好歹有一千人掠陣,蕃軍也不至于敗得如此干脆。

這表現如同一個草包。

這麼大一個部族,是怎麼在一個草包的帶領下活到的現在?

難不成回鶻人放水?

趙正搖了搖頭,誰都可以放水,唯獨回鶻人不能放水,否則這就太可怕了。

「元良,你在想甚呢?」趙吉利見趙正一時間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好奇地問道,「你這仗是越打越回去了,怎地還替室韋人哭喪呢?」

「不行!」趙正覺得茲事體大,「我得去見見多鐸!」

「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趙吉利不願意了,扯著他,道︰「你到底想到了什麼,你跟兄弟們說說,三個臭皮匠,總勝過一個諸葛亮。你拿不定主意的,我來拿!」

趙正斜著眼楮看他,胡三大湊了過來,「他就算了,你告訴我,我比他要聰明些!」

趙正搖頭,腦海里總有個聲音呼之欲出,可他總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哪里出了差錯。于是嘗試著把整個過程給復盤了一邊。

送嫁隊六月初一到的草原,當日派出了段柴去尋回鶻的接應使者。可是段柴被偽裝成室韋人的下勇武軍伏擊負傷,被帶到了安戎軍。

與此同時,喬裝成回鶻人的室韋斥候混進了軍營,只不過被朗多秦及時發現。大隊為避免被人堵在大草原上,選擇了據守安戎軍。也就是在轉移過程當中,同時出現了室韋大軍和吐蕃大軍……

目前明面上能看出來的是,下勇武軍喬裝成室韋人,是為了掩護吐蕃軍隊到了漠北的事實。室韋人喬裝回鶻人,是為了將送嫁隊引入預定戰場。

而這戰場,肯定不是安戎軍。

這戰場應該在北邊,北邊是誰?是吐蕃的下勇武軍。

若是朗多秦沒有發現被人滲透,大隊跟著那些斥候往北走,那麼在某個開闊的草地上,吐蕃三千人馬從四面八方合圍,那就算趙正再能打,在無險可守、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也是死無葬生之地。

邏輯沒有問題吧?

那出于這般邏輯,得到的一個疑問就是,室韋人的斥候,是如何幫著吐蕃人做事。雙方如何聯系,消息如何中轉?友軍互信這種事,在交通不發達,通訊落後的年代,他又是如何確立的?

下勇武軍與室韋,一個從西北來,一個從東南來。這其中的時間差,又是如何協調的?是如何做到在同一時間內,將趙正圍在了安戎軍?

趙正緩緩道來,把這些疑問捋順,一一地擺在桌面上。

一開始他還千頭萬緒,但一說出來,卻突然感覺通順了不少。只是那根線頭總也找不到,就感覺這一仗打得很突然,也非常地莫名其妙。

趙吉利一臉茫然,他看了一眼胡三大,「怎樣?你可听出了什麼?」

胡三大眨了眨眼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嘖」了一聲,道︰「有陰謀!」

「你就別廢話了!」趙吉利皺著眉頭,「這事擺誰面前,不是個陰謀?你就說,你覺得是什麼陰謀?」

「你別吵,讓我想想!」胡三大看著趙正,好半天,又「嘖」了一聲,恍然道︰「你說我在這摻和個什麼勁!元良都想不明白,你我哪里夠個?」

卻听身後一聲門響,王渠讓走了進來,「什麼事想不明白?」

趙吉利似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起身讓座,「王長史來得正好,快來給元良解解惑。他如今掉進了坑里,爬不起來了!」

「哦?還有這事?」王渠讓還沒卸甲,滿臉的煙火色,盤腿坐在了酒桶上,「說說看!」

……

王渠讓之前在安戎軍查看了輜重、糧草,金銀、布匹,又與崔功成談了快有半個時辰,主要還是關于公主的依仗、生活起居的問題。如今大車已被燒毀,公主殿下千金之軀,總不能時時甲胃在身,該有的威儀還是不能少。儀仗、車架能做的,盡量趕工做出來,所缺無非就是木料、皮料、布料。室韋人大營中丟下了不少,能用的都能用的上。

崔功成領命,倒是沒有推月兌。

只是他吃不準王渠讓會不會跟著去安西,這依仗車駕是頂格按照公主的制式走,還是事急從權,一切從簡。這事上綱上線,關乎大唐面子,如果有王渠讓壓陣,自然輪不到崔功成來背鍋。

不過王渠讓沒有表態,交代了事情之後,就去找趙正。涼王那還有事要說。

結果還沒進屋,就听里面胡三大說想不明白,于是興致勃勃,想听個大概。

趙正又把這事一五一十地擺了一遍,把自己的疑問也都提了出來。哪知王渠讓一听,就道︰「無他,你這是被人算計了。」

趙吉利「嘶」一聲,心說這還用你講?

王渠讓卻道︰「八成就是左部敦王!」

趙正睜大了眼楮,「此事非同小可,王長史可有證據?」

王渠讓搖頭,「自然是沒有!只是我在都督府,日夜研讀線報。我阿爺也給了我一些消息。有些事,你們不知道,可涼王和我卻都十分清楚……」

------題外話------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均定今天終于破500了,壞消息是高定也快破100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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