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人倒是硬氣,趙正一連砍了四個,都還沒問出他們是什麼人。
輪到第五個的時候,終于松了口。
「我們……我們是室韋人……」
趙正看著那人的眼楮,那里面有堅強,有恐懼,有期待,還有一些不甘心。復雜地很,不如前四個一心求死之人眼神單純。
讀得出來,這貨的膽子稍為小一些。
「好!」趙正一刀把他旁邊的同伴砍到,鮮血濺了那貨一臉,「第二個問題,你們有多少人?」
血水順著刀尖滴落在眼前,那貨閉著嘴,使勁地用鼻腔貪婪地抽著帳篷內帶著血腥味的空氣,發出了顫抖的呼吸聲,他剛想說話,最後一個同伴忽然一頭撞了過來。
赫連雲天眼疾手快,一腳便將他踹倒在地,抬手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就剩你一個了。」趙正很有耐心,盤腿坐在了俘虜的面前,「第二遍,你們有多少人!?」
那貨環顧四周,地上的同伴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沒有斷氣。只是抱著被切開的脖子,「呼嚕、呼嚕」地使勁地抽,被捆住的腿不住地掙扎。鮮血從指縫里蹦泵出,染紅了他們的手,浸透了身下的沙地。
赫連雲天把刀架了上去,冰涼的刀鋒輕輕地劃開了脖頸的皮肉。刺痛傳來,精神頓時崩潰。
「三百!三百!」那貨眼淚水淌了滿臉,歇斯底里,「給我個痛快,殺了我吧!」
趙正和朗多秦對視了一眼,三百人?給右武衛塞牙縫都不夠。
這里是回鶻左部,能滲透進來的敵人不會太多,但三百這個數量級,趙正不信。
「去燒水!」趙正道。
「啊?」赫連雲天以為听錯了,趙正又說了一遍︰「去燒水!」
「唯!」兩個軍士愣了愣神,互相看了一眼,確定是讓他們去燒水,于是抬腳出了營帳。
趙正一手掐住那俘虜的下巴,讓他能看清自己的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們來了多少人!?目的是什麼?」
「三百!搶公主!」那貨不敢直視趙正,帶著血水的唾沫卻直噴了趙正一臉。
趙正放開了他。
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污。
不一會兒,一鍋水燒好,抬了進來。
「給他洗個澡!」趙正看著那顫抖的人道︰「瞧你這一身,骯髒!」
赫連雲天從來沒有審問過俘虜,不知趙正要如何幫這個俘虜洗澡。倒是朗多秦會意,叫了四個軍士,給俘虜松了綁,然後摁在地上,跟個「大」字一般。
切開後背的衣服,一鍋滾燙的開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一股腦地全部澆在了那黝黑的背上。
「堵上!別吵著了咱們的朋友!」
趙正把手里的破布團子扔了過去,赫連雲天撿起,一把塞進他的嘴里。
趙正抽出自己的匕首,走到那貨的眼前,蹲下來,道︰「你想好再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說著,便用匕首在他那被燙得面目全非的背上刮了下去。
「呲——」鋒利的刃部帶著一塊皮肉,如當初在平涼刮狼皮一般,薄薄地刮下了一層皮肉。
赫連雲天明顯感覺身下的漢子正使勁掙扎,額頭和頸部的青筋暴起,兩眼睜得血紅。但四個軍士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四肢,他動彈不得。
趙正收了刀,又看了那貨一眼,「想說嗎?想說你便眨眨眼。」
那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血漬被眼淚沖地早沒了蹤影。
「那就再來一次。」趙正把刀丟給了朗多秦。
別看朗多秦人高馬大,做起這等細致活來一點都不輸趙正。他這一刀刮下去,竟是比趙正刮地還要薄。
皮肉間瞬間充血。
只是這一刀的痛苦,比之趙正那一刀,更加讓人不能忍受。
劇烈的疼痛,使得那貨直接暈了過去。但立時便有軍士提來了冰冷的湖水,兜頭澆下,人便又清醒了過來。
朗多秦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匕首又要刮將下去。
趙正明顯看見了那人眼里的絕望,他使勁地眨起了眼楮。
這神仙澡,不是意志堅定就能扛過去的。
「停了吧!」趙正哼了一聲,老虎凳、竹簽子還沒用,鹽浴也還沒上,這就招了?
朗多秦住了手,趙正扯掉了那人嘴里的破布團,「老問題,多少人?」
「三百……」那人顯然吃不住了,眼神開始渙散。
趙正「嘖」一聲,剛想把布團子塞回去時,那人又道︰「不過,還有三千人……在路上……」
「接著說!」
「我們……我們散在大漠……附近……最遲明日夜晚,能聚攏集結……」
「消息是誰傳的?」
「多鐸……多鐸將軍。」
多鐸?
新人物?
趙正回頭看向眾人,帳篷里的人紛紛搖頭。
沒人認識一個叫多鐸的。
趙正長吸一口氣,他對室韋人沒什麼印象,不知道三千室韋人是個什麼概念。但想來,室韋人與吐蕃人、回鶻人一般,同是游牧民族。戰力應該不相上下,往高了說,也許大概與上中下勇武軍差不多。
趙正站了起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只是這消息實在不太好。
在開闊的草原上,若是兩軍對壘,三千騎兵右武衛未必會放在眼里。但壞就壞在右武衛要保證公主的安全,不能放開手腳追逐沖鋒。他們若是戀戰,初出茅廬的三百玄甲軍就很容易被各個擊破。
然後暴露在室韋鐵蹄下的,是幾千匹馬,幾百輛車,二百匠作,數百車夫,加上公主儀駕、奴婢太監……
遭不住!遭不住!
趙正有些後悔沒有把平涼子弟全帶上。
至少有趙吉利和胡三大在,眼下趙正也不會如此瞻前顧後。如今段柴也毫無音訊,若是沒有意外,他們應該已經遭遇了意外。
「輿圖!」趙正往帳篷外走去。
朗多秦跟了過來,「那他們呢!」
「找個好地方,給個痛快。」
「唯!」赫連雲天一歪頭,軍士們一刀一個,把還沒死透的探子們紛紛攮死在地。然後拖著尸體,就近在水邊挖坑,將他們丟在里邊。
來年腐化成泥,這一片的水草,該是又要豐美不少。
漠北的輿圖是王渠讓找給他的,原本以為出了大漠回鶻人就會接應,趙正心想應該是用不上,于是就讓人把輿圖壓在了箱底。
沒想到此時此刻,全車隊近兩千人,就只能靠著那張有些年代又有些抽象的地圖來絕處逢生。
趙大柱翻箱倒櫃了快有半個時辰,總算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物資中找到了輿圖。
他和朗多秦支了個架子,將那羊皮輿圖用細繩掛起展開。趙正端著油燈想要標定地圖,卻發現這根本就是徒勞,還是留在營中的向導眼尖,有些肯定又有些猶豫地指了指圖上的一個點,「侯爺,我們此時應該是在此處!」
「你可看仔細了!這可關系到兩千條性命!」
那向導抽了抽鼻翼,似乎有些難以判定,但最終還是一閉眼,點頭,「是這,沒錯!」
趙正姑且就信了他的邪,順著他指的點,一路向西,沒有落腳點,再一路向北,這個方向靠近回鶻左部牙帳,但往北最近的軍鎮是番陽軍,至少一百四、五十里,憑車隊的速度,後日天亮都到不了。
「只有這了!」朗多秦指著東邊的一個點,「安戎軍!只有四十里!」
趙正第一反應就是搖頭,不得行!往東去,不是送羊入虎口麼?可轉念又一想,如今眼前就兩條路,要麼在草原上擺開陣勢,與三千室韋人打野戰。要麼就冒險東進,反其道而行之,盡快佔領安戎軍,依靠安戎軍的城寨,固守待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趙正一時有些猶豫,行差踏錯一步,就等于萬劫不復。若是沒有趙瑤林這個拖油瓶,今晚右武衛就能殺向安戎軍。最好明日就能遇到室韋大隊,一仗打死打殘,完事拉倒。
但那是霍去病干的事,目前暫時不太適合趙正這個送親使的身份。
要顧全大局。
可是越是想要顧全大局,安戎軍就越是要冒險去搶。
朗多秦的臨戰經驗豐富,掐指一算,若是室韋探子沒說謊,室韋的三千大軍明日下午才能到安戎軍。此時不能說安戎軍高枕無憂,這方圓百里之內,只有這一個軍寨,說不定那塊早就有了室韋人。
但這個險值得冒。
「若是元良信我,安戎軍我去搶。」
朗多秦虎背熊腰一轉身,斬釘截鐵。
「……」趙正拿不定主意,搶安戎軍只能是右武衛,他們戰陣經驗豐富,頭炮必須打響。但段柴沒回來,朗多秦又是吐蕃人,若是陣前不听將令,那朗多秦就算再能打,他也不能一挑數百甚至上千室韋騎兵。
但眼下並無人可用,原本這兵將配置就不是為了在草原上大開大合與人打大仗的。
「胡一道!」
「末將在!」胡一道還在愣神,趙正便點了他的名︰「帶向導去回鶻牙帳求援。繞開北面,段柴就在北邊沒了消息,我擔心他們已經凶多吉少。你莫要步了他們的後塵!」
「我……」胡一道不想去,畢竟這是玄甲軍的第一仗,玄甲軍賞功非常厚重,殺敵三人可賞職,殺敵五人可賜爵。原本憑著趙吉利的關系,他和赫連雲天、曹榮有幸能帶隊參戰。若是此戰沒有戰功,這隊正之職怕是要被人搶去。
沒想到趙正早已看穿一切,道︰「援軍來得及時,我便記你頭功!」
「唯!」胡一道再也沒了拒絕理由,當即便就下去準備,連夜出發。
至于右武衛,兵不可一日無將。趙正思慮再三,也只有朗多秦能夠勝任。于是他拿出了腰佩魚符,鄭重地交予了自己的大舅子。
「此魚符,乃節制安西軍的將符。原本對右武衛,並無調動權限。但此間我為全軍統帥,見此魚符,便如見我。兄長執此符,只管點兵五百,連夜去搶安戎軍。若有不听號令者,不必奏報,直斬不赦!」
「是!」朗多秦畢竟行伍出身,深知將令如山。就算身無軍職,如今手里有了魚符,便就有了底氣。當下以軍禮敬之,退出了帳外,去點齊兵馬。
此時天色黑暗,不便行軍。趙正決定清晨卯時正車隊開拔,以赫連雲天為前鋒,帶三十騎玄甲軍探道開路,右武衛三百弓步護衛輜重頭陣,玄甲軍大隊護送公主大帳居中。趙大柱仍領二百右武衛騎兵殿後。
西北人一眼就能看出,趙正的行軍方式正是狼群遷徙時為免遭埋伏所采用的方式。以老弱開路,壓住整個隊伍的步伐。遇敵情時,不至于被人沖成幾截。殿後的壯年狼群,更能快速支援各處,或者驅逐跟蹤者。
分兵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策,但趙正只能如此。能搶到安戎軍,是目前最好的結果。車隊在安戎軍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若是搶不到,那就只有擺開陣勢,看誰的蹄子硬。
這種硬仗,右武衛不怕。
只是車隊可能遭受不可預估的損失。
趙正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丟掉整個車隊,匠作、馬夫全都死絕。只要保住趙瑤林,那就還不算輸。
趙正一拳擊在了羊皮輿圖上,所謂國弱強鄰多,可若是任誰都想來踩一腳,真當大唐行將就木?
只要平安過了這一遭,有朝一日,大唐鐵騎定要馬踏漠北。
營地很快就亮起了大片的篝火,既然沒有隱藏下去的必要,那從現在開始,趙正讓全營提升了兩個等次的備戰狀態。
營地里里外外開始收拾營帳。前鋒五百人馬已整裝完畢,騎兵每人一匹馱馬趕路,一匹戰馬待命。跟隨去搶安戎軍的兩百步軍也有馬匹,只是到了開戰時,便就下馬結陣,跟隨騎兵收割。
趙瑤林被帳外的動靜吵醒,睜眼卻不知是何時辰。侍女們慌慌張張地來報,說是營里開了鍋,到處都是人來人往。
趙瑤林畢竟是將門之後,從前也跟著沛郡王住過軍營。此時天色尚早,營中卻如臨大敵,怕是有十分嚴重的敵情。當下也顧不得公主的尊儀,披了件披風,赤著腳就出了營帳。卻見趙正已是具甲在身,正在讓人收拾中軍大帳。
趙瑤林踩了一腳泥和馬糞,「兄長,何以如此?」
趙正轉過頭,見了公主,忽然問道,「瑤林公主可會騎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