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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日顧不得身上的傷口,拼了命地跑,趙正就拼了命地追。

余光瞥見山崗上飛奔下數騎人馬,趙正知道是達布派人來救朗日,但此刻朗日就算再能跑,他也決計不可能在救兵到來之前跑過趙正胯下的馬。

從二十多步追到了十多步,趙正抬弩瞄準,眼前那個背影一邊回頭一邊大吼,「你射啊,你射啊!」

趙正忍住沒射,因為他只有一次機會。

朗日眼見趙正越來越近,嘴上雖硬,但心里仍在盤算趙正何時發箭,可身後的趙正卻一言不發,只等追到五六步的距離,懟他臉上便要扣動弩機……

再見!

不料趙正剛要動手,斜刺里卻突然飛來一支箭矢,直沖他而來。趙正听見箭矢帶來哨音,但此時已是騎馬難下,知道錯過這次機會再想殺前面的朗日,那便就不可能了。于是顧不上是誰射來的這一箭,咬牙硬扛。

那支箭角度及其刁鑽,計算落點分毫不差,一箭便直中了趙正的左臂肩胛。箭矢余力未消,差點將趙正帶下馬去,趙正覺得自己半邊身體都麻了,隨後左臂肩胛骨處傳來一陣鑽心般的劇痛。

但他左手仍然死死地拉住韁繩,嘴里大吼一聲,右手奮力地再一次抬起了手里的弩。

朗日離他,就剩三步。

因為負傷,趙正根本沒法細瞄,抬手就扣動了弩機。

粗短的弩箭帶著勁風月兌弦而去,射穿了朗日後背的鏈甲,把他重重地帶倒在地。

達布閉上了眼楮。

他身邊的人無能為力,唯一能救朗日的只有曲貢。曲貢也沒辜負達布的期望,及時發現了朗日的險境,趙正追朗日,他便在後追趙正。只是原本他離村口就較遠,奮力追趕也始終差了一百多步的距離。

眼見朗日要遭,曲貢在情急之中只好射出了那支差點要了趙正小命的箭。

趙正一擊得手,丟下了手里的重弩,右手一拉馬韁,躲開了吐蕃騎兵對他的攔阻路線,插在他們和曲貢之間,一路向北逃去。

曲貢在後追了趙正兩里地,但趙正輕騎策馬,速度極快。眼看便要追不上了,于是曲貢又連發了兩箭,卻都沒能命中。

曲貢一時性急,知道若是追不上趙正,回去定會受到責難。于是把弓一掛,索性在馬上動手卸甲。

趙正看了一眼肩膀上插著的那支羽箭,一張臉煞白。

沒想到在高速跑馬的過程當中,吐蕃人里居然還有如此厲害的神槍手。

此時他的左臂已然整個麻木,手掌機械地握住馬韁,不住地顫抖。頭腦里也一陣眩暈,幾次跳躍差點把他顛下馬來。趙正心說此時後面還有追兵,不能暈過去,嘴里上下牙齒狠命一咬,舌頭一痛,昏沉沉的腦袋頓時通透起來。

雙方你追我趕,一追便追出了十幾里地。曲貢的戰馬耐力極好,越追越近,待跨上一道起伏地形,曲貢勒馬而停。

趙正就在前方。

曲貢跳下馬,喘勻了呼吸,然後取下了弓箭。

這個距離,他有把握把這個張狂到極致的漢人射下馬來。

但視線里突然飄出了一面旗幟,趙正奔跑的方向,一隊頭戴纓盔、身著重甲的全甲騎兵赫然映入眼簾。

旗手手執黑色瓖邊軍旗,流蘇迎風飄展,趙正定楮一看,旗上黃底黑繡,一個碩大的「唐」字。

左武衛!

趙正嘴角一笑,雙眼一閉,翻下馬來……

曲貢遠遠望著唐軍騎兵列陣,知道大勢已去,于是趕緊撥馬回轉,去找達布。而此時的平涼,卻險些萬劫不復。

周奎告訴達布,平涼雖然新挖了渠溝阻擋馬隊沖鋒,但平涼的地形有高有低,他們不可能像刺蝟一樣,毫無下嘴之處。而那些地勢稍高之處,就算有溝,也不會很深,棄馬步戰,說不定能出其不意。

達布對周奎說的深以為然,他之前也想到了這些,猜測從村口沖進去可能要糟,只是他沒有時間去佐證。既然周奎熟悉平涼外圍的情況,那他一定也知道哪里是破綻,于是便讓他跟著曲貢,分兵左右,尋找可以潛入的地方。

曲貢去追趙正,周奎便領著吐蕃武士繞到了趙大柱家一側。眾人棄馬涉水,雖然水里有些鐵刃、蒺藜之類的暗招,但也只是稍作阻擋。吐蕃人手持兵刃爬上了牆,眼見過了一片房屋便是一座祠堂。

周奎趴在牆頭,一眼就看見了在祠堂門外張望的周盈和趙金玉,于是指著祠堂道︰「那里都是老弱,你們去劫了,平涼就敗了!」

吐蕃人也觀察了一番,知道周奎所說不假,便從牆上跳下。周奎想跑,卻被人拎住了後衣領,讓他帶路。十幾人在亂屋群中穿梭,被巡守的人發現,梆子聲一響,吐蕃人卻已是殺到了祠堂前。

趙正手里人不多,兵器不足,他把主力都布置在了通道工事里,對于側翼的防範,主要著重于預警,而且經過他的布置,敵人想要走捷徑到祠堂,要麼直接從一座一座的屋頂上跳過來,否則就只能在一堆瓦礫和圍牆中轉來轉去,想要找到一條正確的路,不容易。

但是雖然平涼經過了改造,周奎卻就只認一個方向,有路走路,沒路就翻牆爬坡,饒是如此,也是走錯了幾次,但有他在,吐蕃人省去了不少麻煩。

好在趙金玉見了吐蕃人雖然意外,但反應甚是敏捷,連忙推著周盈進了祠堂,口里呼號,祠堂里眾人驚慌中總算齊心協力關閉了大門,上了粗大的門栓。

吐蕃十幾人晚到一步,沒帶攻城器械,想要破門又談何容易,他們在門前砸門砸不開,于是周奎便想繞到祠堂後面去找側門,結果一轉頭,卻見曬谷場上一眾缺胳膊少腿的平涼籍安西老兵,端著弩,握著槍,舉著門板,肩並肩結成了步陣。

少說四、五十人。

人雖是即老又殘,但他們眼里流露出來的神色,是周奎這一輩子都沒見過的。

那是大唐鐵軍在戰場上目空一切的士氣。

腿上插著一支箭的趙大柱從一側走來,手里仍舊抱著他那根原木椽子。

他看了一眼略顯慌張的周奎,冷哼一聲,手中椽子往地上一豎,指著那群戒備的吐蕃人,放聲道︰「放下兵刃,饒爾等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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