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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結局下

「陛下,請您寬恕花兒。」程英嚶喃喃自語,語調不穩。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陛下,請您護佑花兒。」程英嚶走得艱難,如踏火海。

十步,八步,六步……

「陛下,請您听听花兒的心。」程英嚶的肩膀已經開始顫抖,趙熙行就在眼前了,世間寂滅。

天下臣民也都睜大了眼,緊盯著憫德皇後的裙腳。

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

女子走到了東宮面前,後者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來。

程英嚶下意識的搭手過去,然後在那一瞬,如墜冰窖。

鴉雀無聲,整個帝宮,死寂到可怕。

根據斥候回報,花沒有開,沒有任何異樣,東陵芳草青碧,就是沒有花兒。

程英嚶萬念俱灰,仿佛瞬間墜入地獄,咚的一聲,從骨骼到心都碎裂開來,她渾身開始發抖,猛地就要抽手出去。

趙熙行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拉得發死,紅著眼對她搖頭。

從前溫厚的眷念的大手,程英嚶如今卻覺得,像是毒蛇,冰冷的咬住了她的魂,痛到發瘋,撕扯著她萬劫不復。

陛下,不允。

他要她一生只做他的妻,生不能同衾則死同穴,他要她一輩子都是他的皇後,他的花兒。

「求你……」趙熙行低低的,近乎哀求的,吐出兩個字。

程英嚶回過頭,看向沒有了他的世間,正在遺忘他的山海,還有眼神嘲諷的臣民,都曾踏在他的白骨之上,嘲諷著他昏君亡國。

果真是,要花兒永遠陪你麼?

黃泉碧落兩茫茫,人間涼遍。

「陛下,求你……」程英嚶顫抖著輕喚,冥冥之中對那個笑容蒼白又溫柔的男子,也近乎哀求。

玉台之上氣氛僵滯,玉台之下,儒生們卻要高興狂了。

「先帝不允!人倫不可逆!憫德皇後當應諾言,孝終生!」

楊功帶領儒林士族,烏泱泱的跪下了,滿面得意的勸諫,聲勢震天。

然而生字剛落,眾人又再次鴉雀無聲。

他們不是看到了什麼,而是那一刻,感到了天地的異樣。

子不語怪力神。

然而有些東西,他們確定是察覺到了,比如風,比如雲,比如日光,比如這片土地,都在回應著某位故人。

而程英嚶,瞳孔猛縮。

她看到他了。

笑容蒼白又溫柔的他,著明黃色的衫子,身形清 ,站在喜路的前方,靜靜看向她。

是他。

幾乎是那一瞬間,程英嚶整個人都崩潰了。

她無法描述眼楮或者耳朵能捕捉的感覺,但她知道是他,內心無比堅定的聲音在告訴她,是她的陛下,魂兮歸來,帶著如昔的笑,再不曾老去。

「周……哀帝?」趙熙行也呼吸慢了半拍。

他也看到了他。

是他記憶里的男子,東周最後一位君王,在小繼後的及笄禮上,讓他感到了這輩子唯一一次,也是心悅誠服的,挫敗感。

程英嚶相信了心那句話了。

她和他之間,真的有些東西,天地和常理都無法插足。就像這眾生間某種羈絆,或者世間某種規則,獨獨系于他們中間。

他的花兒,她的陛下。

程英嚶淚如雨下,又忙不迭拿手去擦,不想髒了大喜之日的妝面,臉都擦成了花,拿不準是該哭還是該笑。

那位君王看向趙熙行,還是靜靜的目光,辨不出多余的情緒,又似乎有很多話,被奈何橋阻斷。

趙熙行懂了,和當年及笄禮上一樣,身為男人的某種默契,他懂了。

他輕輕抹去程英嚶的淚,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扣,看向冥冥中的故人——

「程英嚶,吾命也。」

語調不大,卻字字千鈞,諾給你,和她。

然後那一刻,他似乎笑了,魂兮歸去,再看不到了。

清風渺渺,天地茫茫。

天下的呼吸都仿佛剎那靜止,因為他們看到了這輩子,用常理無法去解釋的場景。

漫天六出花兒飛,落英如霞浪緋雲,從東陵方向隨風而來。

「花……花開了,東陵的六出全部開了!!!」

斥候跌跌撞撞的沖進帝宮,話都說不全了,其實不用他說,人們都看到了。

美到如同現世不該存在的花雲,繽紛,和奇跡。

鋪天蓋地,風起盛京,將東陵漫山遍野的六出花瓣吹來,奼紫嫣紅的籠罩了整個帝宮上空。

六出的花語是︰重逢。

重逢過去,故人告別,望君珍重又珍重。

「他允了。」趙熙行拉住程英嚶的手發抖,只會重復這三個字了。

「是,夫君。」程英嚶反手握住男子的手,一笑。

……

「了心,您相信有佛麼?」

「沒有。」

「那,您相信有鬼麼?」

「沒有。」

「如此,世人所敬之物,世人所懼之物,又是何物呢?」

「真心。」

……

西周武帝八年,憫德皇後程氏再醮,為皇太子妃,入主東宮。

據說那一天漫天花海,六出花一瞬開放,史官的筆都不知道怎麼下了。

這個國的歷史還在繼續,這個王朝的悲喜還在上演。

武帝九年,皇太子妃程氏再誕一子,東宮取《易經》元亨利貞之意,賜名,趙祈亨,當然被程氏嫌棄,說難听。

同年,六皇子趙熙衍行冠禮,以平定廿五之功,封忠勇郡王。同日,新郡王請旨,求娶女官遲春為嫡妃,帝準。

武帝十年,詹事丞李郴拜西蜀太史,行前東宮放話,若卿能治華夷混居之地,民風尚淳之鄉,他日歸來必有重用。

同年,康寧帝姬趙玉質產女,帝賞黃金百車,女翁主之封,再晉駙馬沈鈺為新御軍將軍,統率一軍,保家衛國。

武帝十一年,西周開國皇帝趙胤,駕崩,謚號武,後世稱周武帝。

同年,皇太子趙熙行登基,年號,上治。

同日,冊皇太子妃程氏為皇後,罷六宮,昭天下,一生一妻。

並,新帝繼位第一道治國令,只有五個字︰諾,天下無饑。

據說是新帝前一天,在書房里寫了整晚的「粟」字得出來的。

上治元年,安遠鎮的吉祥鋪和祥雲鋪並為一家,生意紅火,小日子富足,姑爺花三要當爹了,畢竟家里有鋪子要繼承。

上治二年,《鈺兵》推行至全軍。沈鈺率新御軍再次遠征西域,深入草原,全殲加爾摩設殘部,徹底鞏固了兩國邊疆。

據說,沈鈺斬首加爾摩設前,就問了一句話,宣恩侯容巍何在。

同年,邊陲小鎮。

某個兩鬢飄霜的刀客帶著一瓷罐骨灰,走進了那家書鋪,看著發只到肩的掌櫃,看了很久,然後叫做王小五的掌櫃紅著眼楮,說出了練習了七年的話。

「阿巍,歡迎回家。」

灞橋一別,竟已七年。

上治三年,流香或者叫柳湘,在某處山崖找到被河東柳藏起來的史書,和現行的《東周史》相比,唯一的區別是關于周哀帝的記載。

「以身試法,功在後世,當,名千古。」

對那位被罵作亡國之君的末帝,這本史書重判功過,驚世駭俗。

舉國嘩然。然,今上以天子之威,廢《東周史》,推新史至全國,是為《新東周史》。

那位說出「因為我會是君王」的少年,在十三年後,新王朝的四月,迎來了光和救贖。

——時間,為你正名,你的功勛,和不朽。

歲月的綿延,悠悠無盡頭,歷史的車轍,滾滾向前去。

年輕的國九州清晏,一代又一代山海承平,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兩朝如夢。

上治九年,國力達到巔峰。上旨,召回西蜀太史李郴,拜尚書,主導變法。

上治十八年,歷時九年,變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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