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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風起

「時辰差不多了,葉子,怕麼?」程英嚶深吸一口氣,自己這個支援後方的都有些緊張,就別說那少女了。

然而桂葉子身上卻爆發出了熾盛戰意,氣勢在她眸底點亮,如火光,迅速燎原,並以驚人的速度炸響在她的筋骨肺腑。

程家槍譜的首頁有一句話︰槍不斷,心不悔。

而她,今天就要賭一把,這份不悔心。

于是一瞬間,少女身上的氣焰達到巔峰,于是一瞬間,少女佇立成了一把槍,天地間山海不畏,英雄譜紅顏留名。

少女紅梅槍出鞘,清 ——

「在下,程英葉!」

然後程英嚶視線里就剩了嫣紅殘影,消失在花木庭深處,人,尤其是男人,她程家的女兒,就沒有搶不回來的。

四月中旬,西周大捷。

接連的反攻打得西域丟盔棄甲,逼得他們退回大草原深處,再無一戰之力,春風吹過玉門關,曙光映亮了大漠地平線。

勝了,這場月余的戰亂終于結束了,以勝利結束。

西周民心沸騰,人皆笑容滿面,喜慶的氣氛充斥了國土每一寸角落,盛京城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慶祝國祚綿延,太平歸來。

四月末,西域加爾摩偽庭撤退。

因為不熟悉地勢,西周軍不敢深入大草原,遂放棄追擊,只將西域打退百里之外,加固玉門關關卡駐軍之力,同時幫助西域舊部重建國基。

不出十日,舊部反擊成功,王庭內的加爾摩設勢力被清繳殆盡,西域,重回阿史那氏的統治之下。

同月,阿史那奎被迎回,再次繼位為汗,遣使送來國書,重修兩國世代之好。

帝旨︰三軍,班師回朝。

英雄歸來,舉國歡騰,然而民間的百姓如何歡呼,帝宮的氣氛就如何壓抑。

因為他們明白,真正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戰亂,與南邊黨人有關,而戰亂結束了,早就伺機的司馬昭之心,便該露出爪牙了,並且注定了,是西周內部的,是趙家王朝的,巨變。

百姓們不會懂未雨綢繆,也不會懂政治詭譎,他們還在慶賀好日子馬上就回來了,金鑾座上的天家兒郎,卻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山雨欲來風滿樓。

是,要變天了。

這日,一道東宮令並一輛承恩車,到了國公賈府,接了良家子花氏,送入了東宮寢殿。

春風長夜,燈火如豆,重重簾幕碎月光,一地桃花落無聲。

程英嚶暗暗瞥了眼玉漏,時辰不早了,她心里不停犯嘀咕。

因為趙熙行傳了她,卻什麼也沒做,兩人就並肩偎在被窩里,說話,純說話。

程英嚶有點泄氣,再次確認了一下,臉上特意涂的極品珍珠玉容粉並沒有花,又捏了一把自己腰,這陣子在賈府閉門不出,倒也沒有長胖。

怎麼旁邊的趙熙行真做了聖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話兒呢?

不敢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她程英嚶到底是個俗人,月余不見郎君了,心里難免一只小貓撓。

「趙沉晏……」程英嚶轉過頭,準備說點什麼,卻看見身旁男子眉間隱憂,遂把準備的話都咽了下去,只拿手肘輕輕推了他,「走神了?」

「哪有,為夫怎敢。」趙熙行掩飾的笑笑,見女子滿臉的不信,遂東張相望的轉話題,從榻頭小奩里翻出一盒胭脂。

「喏,想著怎麼送你胭脂,叫什麼千還是百的,江南姓戴還是姓林的鋪子出的……反正閨中正時興呢。」

趙熙行半天沒說準名字,自己都弄笑了,他這個腦袋裝得下一國之政,卻裝不下一方女人之物。

于是程英嚶接過胭脂,打開來確實是戴春林的萬金紅,確實是閨中正時興的顏色,也就確實讓她吃了一驚。

聖人何時懂得閨妝的?

趙熙行雖以前送她的胭脂水粉不少,但都是從東宮寶庫里選,成箱成擔不分青紅的送,比如胭脂,送過她豬肝紅的,也送過她山茶紅的,還有過朱紫色的,在他眼里都一個樣兒。

合計著程英嚶在他眼里就是「奼紫嫣紅」的唇。

哪里會如今天,也說出「時興」二字,會選得「萬金紅」,會知道「戴春林」,條條都是女兒家心頭好。

程英嚶暗暗在心里埋了刺,琢磨著明早要問問宮人,是何方高人給東宮指點了迷津,反正女兒家在這方面,有的是敏銳和時間。

她還欲說些什麼,轉頭,卻又見得趙熙行雙目出神,想什麼想進去了,話都還沒說完的功夫,就心不在焉了。

程英嚶嘆了口氣,想起一路進宮時所听的流言,問道︰「……是在憂著南邊黨人的事麼?」

趙熙行抱歉的笑笑,揉著太陽穴︰「鴛鴛,你可知三軍主力從邊疆班師回朝,要花多久麼?最少要月余。而這月余里,世間最危險的地方是哪兒麼?盛京。」

程英嚶旖旎意消,同樣面沉起來︰「城防空虛。」

「不錯,京畿王師在路上的月余里,盛京城城防空虛,帝宮緊靠禁軍守護,杯水車薪。」趙熙行覺得有點頭疼,「而據錢薇回報,當初劫糧的人,肯定有南邊黨人參與,近千人……呵,也就是說,如果南邊黨人在這月余間起事,至少會有千熟勢力攻入帝宮……」

邊疆戰亂與南邊黨人有關,流言不是空穴起風。

如果這是南邊黨人的一步棋的話,拿捏準了班師回朝的時間差,就能打得帝宮一個措手不及,打得天家一個翻天覆地。

彼時成王敗寇,一夕滄海桑田,南邊黨人會讓這些發生的時間,比三軍主力趕路的腳步更快。

紅牆之外,盛京在歡慶歌舞,紅牆之內,朝廷卻如臨大敵,這種詭異又鮮明的反差,讓暗流在國土下蓄勢,決堤之險,迫在眉睫。

趙熙行扭頭,見程英嚶秀眉蹙起,不由輕笑,換了戲謔的語氣︰「……這麼不相信你男人?」

程英嚶又想笑,又煩憂,這次輪到她做什麼的心情都沒了,急問︰「還在油嘴滑舌,你到底有對策沒?」

「本殿和孝青都商量好了,彼時他會秘密率領禁軍精銳,出城布局。」趙熙行認真答道,語調帶了嘲諷和傲然,「既然南邊黨人在暗,我們在明,那就玩一出甕中捉鱉。」

甕中捉鱉,關門打狗,引蛇出洞也。

程英嚶第一反應是驚了下,孝青,即趙熙衍,雨霖鈴的六皇子,素日不出聲不出氣的他,竟被趙熙行委以重任,果然是貌相不得。

但她不太懂軍事,便沒多問,轉話道︰「那何時可誘鱉入甕?」

趙熙行一笑,胸有成竹︰「本殿讓欽天監算過日子了,五月廿五,就是個好日子。外面的百姓不是都在歡欣打了勝戰麼,按照規矩,帝宮理設宮宴,與民同樂,天下同慶,就正好放在吉日那天,大張旗鼓的慶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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