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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答

板車發出尖銳的一聲,猝然停下。

趙熙徹和楊阿蠻都撞見自家老子了,有片刻的發 ,容巍掙扎著要從板車上起來,被趙熙徹一把按住。

「賢王殿下!是臣自己逃出天牢,和二位貴人無關!殿下不可再牽扯了!」容巍急得低喝。

「本王在這,輪不到你來擔。」趙熙徹咬咬牙,一掌打在刀客的傷口上,後者疼得猛地栽下去,意識又迷糊起來。

那廂,趙胤發話了︰「敢從天牢劫人……呵。」

最後一個字讓眾人都打了個寒噤。

楊功撲通跪倒,聲淚俱下︰「家門不幸,竟出此逆女!枉顧律法,罰下不赦之罪!臣,請陛下恩準,秉公滅私,為家為國除此一害也!」

刷刷,羽林衛刀槍齊出,對準了板車三人,春夜殺機暗涌,空氣驟然下降到冰點。

楊阿蠻咽了口唾沫,低道︰「大哥,情況不妙啊。要不先跑?你看那邊,有個運水車的小門,不過十步遠,咱先跑出去再說?我接應的人在宮外候著呢。」

趙熙徹也有些語調發抖︰「十步?三步之內,你我人頭就得落地。再說了,從羽林衛手下跑?你以為我們神仙附體?」

頓了頓,趙熙徹看了眼身後昏睡的刀客,指尖踫到了腰間佩劍︰「賢弟,待會兒打起來了,你別回頭,就一個勁兒往小門跑,能跑多遠是多遠。」

楊阿蠻大驚︰「大哥你真要打?雖然賢弟很是佩服,但你這和送死有甚區別?」

趙熙徹取下佩劍,摳了半天才把劍拔出來,卻應得果斷︰「不然一個都走不了!你總之听我的,先盡力拖著板車往小門跑,快去!」

楊阿蠻還是覺得汗毛倒豎︰「一對三百啊,大哥!要不,咱把阿巍公子撂下,反正他都判了斬立決,咱們向咱們老子撒個嬌……」

「絕無可能!」趙熙徹猛地打斷,斬釘截鐵。

楊阿蠻都快要哭了︰「大哥何必呢,你和阿巍公子高山流水之交,不至于賠上命和前程吧!」

趙熙徹不再和她爭辯,只是走到板車邊,扯下自己兩條襟帶,揉成團,堵住刀客耳朵,然後似是喃喃自語了一句。

「若你醒來,我還在……晚安。」

楊阿蠻沒有听清中間那段,卻震驚于少年眸底忽然煥發出的光芒,近乎于決絕的璀璨和溫柔,仿佛將夜空都點亮了。

旋即她感到自己被推了一把,再定楮,長劍清鳴,少年就沖了上去。

……

容巍神智不太清醒,天牢里吃了刑,常年練武的身子都在黃泉邊徘徊,但因為心里憂著事兒,他拼命幾次睜開眼,卻听不到任何聲音。

世界一片安靜。

安靜到視線里只剩下一個人的背影。

熟悉,又陌生,稚女敕,卻山海無阻,他能看見不算高明的劍法濺出滾燙的血花,都是那背影的,不退的,確是那背影身上,折射出的天地間無盡劍影。

映亮了他的瞳,他的余生漫漫,他被歷史湮沒的長夜灰燼,人間四月天,終于來了,被那背影帶來,向他而來。

付一諾,斬盡神佛,為一人,身拋血路。

……

後來世界嘈雜,寂滅,胭紅,他听見皇帝趙胤終于出面,喊了住手,然後那道背影手中的劍都斷了,脊梁仍挺得筆直。

他佇立在以他為中心的血泊里,墨發飛揚,斷劍,流轉著這片紅色里最亮的光。

所有羽林衛或者趙胤等人,都露出了混雜了服氣和懼怕的震驚,那一刻他們見到了這個國的王,年輕的浴血的王。

趙胤看了眼板車的方向,讓宮人緊鎖宮門,天牢的逃犯再不出去,旋即他看向幾乎都認不出樣兒了的少年,聲音顫抖。

「那是你的理由麼?」

「是。」

「高山流水之交麼?」

「否。」

容巍遠遠的听得簡短的應答,少年的聲音都撐到了極限,卻清晰,坦蕩,毫無遲疑,如從夢里來,美好得不真實。

然後有內閣諸臣和楊功要死要活的進諫,吵嚷嚷的,總之都是劫獄大罪不可赦,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念及賢王年幼,尚未弱冠,特令開恩。免死罪,然,褫親王爵,並令終生不得晉位,以為天下戒,正律法。」

終生不得晉位,包括了王,嗣君,甚至皇位,反過來說,這輩子就只能做皇子,對于一名天家兒郎來說,這可是比死罪都厲害的罰。

楊功等人想明白,便也認了,但轉過頭又開始聲討自家孫女楊阿蠻,非要來個大義滅親,名垂青史。

趙胤看了眼早就嚇得發懵的少女,又看了眼眸底半分悔色都沒的少年,嘆了口氣,下了決斷。

「楊氏有罪,但五皇妃,就罪不至死了罷。」

五皇妃?

諸人的心跳都仿佛在剎那停止。

「念及不日天家大喜,不宜犯殺孽,特許,東周舊臣容氏暫緩死刑,允其戴罪立功,若功成,免死罪。」

君王的宣判飄散在夜色里,預告了日後青史上難以記載,卻被某些人記在心里的傳說,序幕拉開,命運的車轍轉動。

這一生的波瀾壯闊,都注定,因你而起。

四月,雜樹生花。

因為西域戰事節節失利,邊疆駐軍開始內撤,民心惶惶,局勢動蕩。

為盡快扭轉戰局,帝旨,派出京畿王師,兵馬大將軍唐興主動請戰,高吟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朝堂之上著喪服,仗舊刀,誓不破胡虜便此去不歸。

而站在他身邊的,是沈鈺。他不知從哪里得了資賚,新御軍騎兵整備,輜重精良,請隨唐興出站,奉《鈺兵》,打頭陣。

連連戰敗,西周的軍心都弱了氣,提到要上邊關前線,其他將領的腳都往後縮,于是主動站出來的唐興和沈鈺,就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雖然皇帝趙胤對兩人都千百個不願,但迫于局勢,也到底允了,一道聖旨,一個老廉頗,一個新兵蛋,成了三軍又嗤之以鼻又寄予厚望的笑話。

四月初,唐興和沈鈺領軍,北上迎敵。

由此,盛京城防空虛,曾經天子腳下的繁華之城,亂成了一鍋粥。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這,就是玉門關外,邊疆前線了。

連月的戰事讓黃沙里滿是折戟斷刀,來不及入殮的尸身七七八八散著,鮮血早就干了,禿鷲和蒼鷹在半空盤旋,黑風一吹,沙子里都是甜腥味。

祁連山壯闊,血日如胭,孔雀河蜿蜒,英靈不歸,興亡都是百姓苦,輸贏都是兒郎魂。

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十來個騎兵正倉皇的逃竄在黃沙里,衣衫襤褸刀槍斷,身上的血凝成了塊兒,馬和人的嘴唇都一樣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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