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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偷見

三月,自打沈府出了叛國案後,盛京的局勢亂得,走在大街上都能被賊搶了。

戰爭,從來都是作奸犯科的溫床,尤其還是敗仗,更是讓百姓看什麼都帶了魚死網破的瘋狂。

這晚,已經是子時了,宮里的梆子敲了幾聲,夜色中東宮殿燈火通明,傳達上旨的中書舍人在廊下候著,拼命的憋著哈欠。

趙熙行將軍情的折子放下,手撐了撐額角,眼前有片刻的眩暈,旁邊的宮人見狀,立馬醒了瞌睡,忙不迭呈茶水。

趙熙行一飲而盡,臉上才恢復了點生氣,茶盅濃厚的湯劑余味,哪里是茶,是參湯。

吊神兒用的。自打邊疆戰起,西周連連戰敗,政務就壓成了泰山,全往東宮身上砸,皇帝趙胤纏綿病榻,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等著東宮拿主意。

人,都不是鐵打的,聖人,也不過是普通人。

每日七八個時辰的批折子,御膳房的飯食都呈到書房,趙熙行逼得喝參湯吊神兒,還不能被下面發現,以免亂了民心,所以茶都暗中調換了。

「殿下,您……」豆喜上前去,剛要開口,就被趙熙行熟練的打斷。

「不歇。楊閣老剛才又進了一批折子,都呈上來。」趙熙行揉了揉太陽穴,吩咐。

沒想到豆喜輕輕一笑,向宮人使眼色,旋即暖閣的小門打開,吱呀,女子的羅裙月色般淌進來。

趙熙行下意識的抬頭,看到面前對他笑的人兒,有片刻沒緩過神。

「這陣子某人眼里只見得折子,都忘了妾長什麼樣兒了?」橘黃燈火下,程英嚶抿嘴一笑。

趙熙行眼神融開,驚喜和溫柔霎地溢滿眉梢︰「你……你怎麼進宮來的?」

畢竟天家兒郎要見妃眷,那只能傳召,絕沒有自己就溜來的理,況且批折子的書房屬于軍政要地,後宮也是不能踏足的。

不待女子回答,豆喜跪下稟道︰「殿下恕罪!奴才們不敢違了國公夫人的意思啊!她老人家鐵了心,宮門的金吾衛都得裝眼瞎!」

壯了口膽,豆喜又憋住笑︰「國公夫人說,殿下成天和政事過日子,都忘了自家還有個媳婦兒吧,所以她老人家做主,美人送到手邊,慰勞慰勞您。」

「胡言亂語!」趙熙行臉皮一燒,瞪向豆喜,「退下!」

豆喜領了宮人跪安,偌大的東宮就剩下了兩人,廊下玉蘭飄暗香,晚風拂面漸漸就暖了起來。

程英嚶抿抿嘴,一時不知說什麼,自打趙熙行忙于政事,他們就有些日沒見了,雖然也不過月余,但她就覺得久,久到天天瞪賈府通向帝宮的路,眼楮都瞪疼了。

反正她現在腦海里就一個想法,進宮前她費了兩個時辰鼓搗的妝面到底好不好看,胭脂有沒有花,落在那兒郎眼里,是不是惹人憐。

趙熙行倒是伸出手,輕輕把她拉過來︰「鴛鴛,是我不好,冷落你了。」

「哪有,說得我這般不識大體!你忙于國政,應該的。」程英嚶正色,又加了句,「……又,又不是我想來瞧你的!都是國公夫人做主,我承了個情罷了。」

趙熙行笑意愈濃,眸底一劃而過的揶揄︰「哦,是麼……來之前這個妝,化了多久?」

「兩個……」程英嚶剛想答,陡地意識到被揭穿了,遂佯怒,扭過頭去不看男子。

趙熙行也扭過頭去瞧,燈火下的美人面本就是極美的,又特意打扮過了,那一股子嬌羞明艷,灼人眼都是少的,直能把人心都撓得癢。

于是趙熙行心里的小貓坐不住了,但余光瞥到玉案上成堆的折子,件件都是軍情加急,他的臉色漸漸掙扎起來。

程英嚶捕捉到異樣,反手握住男子的手,輕道︰「我就陪你坐坐,落會兒腳就走了。你既然有折子要批,就去忙你的,你是東宮,不該耽了本責。」

趙熙行嘆氣,拉程英嚶坐到他身邊︰「那我也陪你坐坐,我們說說話兒,我亦是開心得緊。」

頓了頓,趙熙行笑意一深︰「但本殿也不能這麼干坐著。」

程英嚶臉一紅︰「你……你想作甚?」

趙熙行讓程英嚶坐好,然後俯身下來,輕輕的將腦袋枕在了女子雙膝,後者微驚,但沒有掙月兌開,只是愈紅了臉。

「去哪里學的這些?」程英嚶嗔怪,手卻很誠實,溫柔的幫男子理好墨發,指尖踫到了下頜的青胡茬。

早朝晏罷,懸石程書,曾經郎艷獨絕的男子都糙月兌了相。

程英嚶鼻尖發酸,世人千萬雙眼楮都盯著趙熙行,歌頌他的賢明,等著他的決斷,卻不知趙熙行也是普通人,會累,會乏,會出錯,會犯糊涂。

都是凡身肉胎罷了,若不是有更高的理由,誰願意做那聖人。

「開始呀,不是說說話兒麼,本殿等著呢。」這時,趙熙行明亮的注視從下方來,看得她認真又貪戀。

「好。」程英嚶咽下那股澀意,換上如昔的笑,她本來想問些戰局的事,自己憂心,賈府一堆人也憂心,但她最終決定什麼也不問了,就是沒東沒西的碎叨,但凡是跟他一塊兒,油鹽醬醋都能講成神話。

「趙沉晏,國公夫人那只雪白獅子狗下崽兒了,一窩,毛都沒雜色,後院的紫玉蘭開了,碗大的紫,紫玉蘭又叫辛夷,吉祥鋪門口就有兩棵,哦對了,最近局勢比較亂,國公夫人把吉祥鋪的人都接來住了,大家伙湊一堆熱鬧,前些天筎娘開了去冬腌的醬肉,那個香哦,我下了兩碗飯,容巍每天早上都在苑子里練刀,惹得小丫鬟們成群結隊的紅臉,每天晚上大家就坐在前院的絲瓜藤架子下,喝春日的新酒,听如絲的玉笛……」

趙熙行沒有打斷,就靜靜的听著,感受著心上人的溫度,鼻尖是她的幽香,玉漏滴答月如銀,人世間的一切都能忘了,天崩地裂也管不了了。

程英嚶開始還能听到男子的笑,後來就沒音兒了,輕鼾聲如潮汐,安心又深沉的起伏。

她低頭一瞧,西周的東宮已然睡去,嘴微微張著,連滿臉的疲色也柔和了不少,像個孩子。

程英嚶抹了抹眼眶,躡手躡腳的喚來豆喜,宮人幫著把趙熙行移到榻上,程英嚶給他月兌下外袍,蓋上被子,看著他胡茬凌亂的臉出神。

「良家子,奴才送您出宮?」豆喜問。

程英嚶點點頭,忽的想起什麼,又道︰「豆喜,那個答案,是好還是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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