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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鈺兵

「喲 ,你是指你那給孔聖人畫花臉的念書麼?」趙胤瞪向一旁的女子,沒好氣,「隨便從鄉下拉個童生,念書都能勝過你的!」

「我不管!反正小鈺子最聰明,小鈺子最好,父皇您沒瞧見罷了!」趙玉質噘嘴,去抱趙胤的胳膊,撒嬌。

到底是已故的元後嫡出,趙胤拿這個女兒也沒法,緩了臉色,撥弄她下來︰「沒規矩。堂堂帝姬,平昌侯世子還在這兒呢,丟臉丟到外面去了。」

趙玉質這才整整衣衫,擺出帝姬的架子,又忍不住朝跪著的沈鈺使眼色︰「小鈺子你放心,我橫豎向著你的,不怕!」

沈鈺壓了壓上翹的嘴角,叩首道︰「陛下,這就是臣撰寫的兵書了。取《玉篇》鈺堅金之意,臣將之命名為《鈺兵》。」

趙胤翻看著卷冊,點頭︰「軍心堅毅,兵魂如金,是個好名字……你確定不是以你的名字命名,討個名揚天下麼?」

沈鈺臉一紅,拜倒在地不敢抬頭,擠出幾字︰「當然,若能順便……」

「呵,男兒志在四方名青史,沒錯。」趙胤哭笑不得,「起來吧,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又不是甚見不得光的事。」

頓了頓,趙胤笑意微斂,加了句︰「不過,用此兵法替換王老將軍的兵法,廣推三軍。不準揍。」

不待沈鈺回話,趙玉質先吵嚷起來了︰「為什麼呀父皇!您也看過了,說是好東西,既然是好東西,為什麼不能用之我軍呢!」

趙胤看向也噙了委屈的沈鈺,伸出手去,像個普通的長輩,拍了拍他的肩︰「沈鈺,變之一字,你可知有多難?」

沈鈺點點頭,又搖搖頭,思量一句︰「臣只知,前朝蕭哀帝變法失敗,洛氏大案牽連五萬余人,午門被鮮血染紅,禿鷲十日不散。」

「不錯。甚至,真相比你從史書上讀到的,還要殘酷。」趙胤眸色微晃,語調有些不穩,「人,都是安于現狀的,尤其是已經接受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東西,你突然要他們棄舊變新,不亞于在他們脖子上擱一把刀。」

「那……就不為麼?」沈鈺愣住。

「不,總會有人,踏出第一步的。注定是地獄和鮮血的第一步。」趙胤聲音嘶啞,忽的就紅了眼眶。

是了,第一步。那個笑容蒼白又溫柔的人,到底是何處來的力量,迎著天下人的對立面,踏出了那一步呢。

于是無盡的暗夜中,他點燃自己,成為了光。

「往這邊走啊!」

趙胤仿佛又看見他了。笑著,燃燒著,向後人們招手,那些將他踩在腳下,唾罵他遺忘他的後人們。

「既然第一步如此可怕,誰又願意出頭去走這一步呢?人人都不走,最後不就等于沒人走了麼?父皇難道認識這種糊涂蛋麼?」趙玉質天真無邪的不解傳來。

趙胤點點頭,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的,應道︰「有,有這種人,或者說,你們要始終相信,有這種人存在的……或許他就在你身邊,或許他疾病纏身,或許他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但你們一定能在他眸底……看到太陽。」

光。

是太陽的光啊,能將夜或者人心都點亮的光。自你眸底而始。

「所以啊,你們記住,踏出第一步的人,無論是失敗還是成功。」趙胤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要讓這世間都听清楚,「……都值得,不朽。」

你應當不朽。

在無盡的歷史和更迭的時光中,你應當是永遠高懸的太陽,以這山河的名義,不朽。

……

「如若一定要有一個踏出第一步的人,那麼,請自我沈鈺始。」青澀卻堅定的聲音傳來,堂下一襲白衫的少年拜倒。

李玉質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攔,卻在看到那毫無動搖的脊背時,手縮了回來,紅著鼻頭,壓下發酸的澀意。

趙胤微怔。他印象中的平昌侯世子,是個整天逗鳥遛狗看盡盛京花的富貴郎,不識人間疾苦,也不知滄桑悲喜。

可他轉念想到某茬,試探︰「爾為了建功立業,這麼熱心的?雖說志向是沒錯,但盛京多人才,還輪不到你出頭。」

「不!」沈鈺抬眸,異常明亮的瞳仁,噙了稚女敕卻干淨的光,「陛下您說過,總要有第一個人的。如果這第一人,注定了是地獄和鮮血,我沈鈺,願往矣。」

頓了頓,少年郎單膝拜倒,行的是將士出征禮,沙場一去不回頭,付盡英魂的禮。

「誰說是注定了地獄和鮮血?至少還有老夫墊在你前頭!」

忽的,殿門打開,平昌侯沈圭大踏步進來,看了眼沈鈺,紅著眼,向趙胤請罪︰「臣無詔而入,臣有罪!」

「玉質也跟著小鈺子!誰敢說《鈺兵》不好的,誰敢對小鈺子動手的,我西周帝姬沒在怕的!」康寧帝姬李玉質也拜倒,擋在了沈鈺前面。

趙胤笑了,將手中的卷冊交到沈鈺手中,鄭重道︰「爾既任禁軍中郎將,便調撥給你一伍兵將,你著手試練《鈺兵》。記住,經驗。」

趙胤深吸一口氣,攥住卷冊的手微微發抖︰「經驗,一定要留下來經驗。諸法完善之後,再推廣至全軍。彼時,你盡管去做,朕,會在你身後。」

經驗。

曾經那個人要用鮮血寫就的兩個字,已經成了後人們,為那輪太陽立起的豐碑。

沈圭和趙玉質都驚喜的拜倒,沈鈺更是孩子般的癟了癟嘴,差點就濕了眼眶,到底是初入世間的跌跌撞撞。

但是那眸底,已經有光了。

「沈鈺,你……比他幸運。」趙胤捂住了眼楮,不知道為何,發燙得緊。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國子監的少年,也是差不多這般年紀,說,因為,我會是君王。

然後,他去了,踏出了第一步。

那時候,只有他一人。

可是現在堂下的少年,有那麼多人站在了他身後,帝姬,王侯,甚至君王。

是了,他比他幸運。

趙胤不敢放下手,怕砸了臉,因為無聲無息的,兩行清淚就滾過了眼角皺紋。

蕭二郎,你留下的東西,可不止一本無名錄啊。

盛京東郊。花木庭,瘦金體的牌匾被掩在了熱鬧的石榴花後。

「石榴花開,好兆頭啊。」陳粟悠閑的摟了摟身旁的女子,瞥了眼她肚子,笑,「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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