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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翡君

趙熙行眸色一沉,但也沒說什麼,遂乖乖躺下,瞪著女子的背︰「你一晚上都不翻身麼?」

「……無需你管。」程英嚶沒好氣的吱應。

于是後背有良久的安靜。只听見兩人潮汐般的呼吸聲,隨窗外的夜半深雨,逐漸亂起來。

就在程英嚶腿腳發麻,以為隔壁鋪那個賊子睡著了,自己想翻個身時,卻忽听得一聲︰「你……不熱麼?」

「殿,殿下?您還醒著呢!」程英嚶心尖猛跳,連忙暗自把已經轉過去的腿收了回來,「什麼?」

「本殿問你……熱麼?」趙熙行的聲音有些異樣。

程英嚶默然。半晌才輕咳兩聲︰「殿下……熱麼?」

「本殿很熱。」趙熙行倒是實誠一句,能听見窸窣的掀棉被的微響。

原來今晚兩人衣著都格外正經。別說中衣了,層層疊疊都穿戴好了,和衣而臥,熱汗偷偷在夾襖里滾。

可自打進門,兩人都心照不宣似的,根本沒提這茬,就算人鑽進被窩里了,也沒人主動把手踫到衣帶。

絕對不能月兌。再熱都忍住。趙熙行攢了口勁兒,大汗涔涔往下滾,他是明白人,昨兒才因衣衫不整,被心上人趕了出去,今天可千萬不能重蹈覆轍。

而程英嚶也是偷偷伸手,掐了把滿頭汗,自己裹得跟個繭子似的,身上又加了床棉被,真如火爐上蒸,馬上就要熟了。

絕對不能月兌。再熱都忍住。她也捏了滿身氣力,勉強雲淡風輕的笑笑︰「外面下著雨呢,不熱。」

「是啊,不熱。」趙熙行立馬接了話,同樣心平氣和的語調,只是在無人見的被窩里,床墊子都濕透了。

于是這一晚,兩張床墊子都如從水里過了遭。

兩個嘴硬的冤家誰都不肯先承認,于是誰都沒閉眼,一個人瞪著牆瞪了一晚,一個人瞪著另一個人的背瞪了一晚。

翌日。宮人們突然發現,雞蛋里都挑不出骨頭的皇太子,掛著眼眶下兩抹黑,大清早就沖去了冰窖,在里面呆了幾個時辰才出來。

「涼快啊……」據說出來後的東宮,一臉解月兌。

而眼尖的卻發現,東宮手臂右側一圈青紫的印兒,大晚上的也不知是不是著了魘,從哪兒傷的來。

「殿下,您的手……」宮人面面相覷,關鍵是那印兒還能數清個數,不多不少,整九個。

狀似,九齒釘耙的齒子。

趙熙行一愣。連忙放下緗色宮袍掩了,淡淡道︰「……你哪只眼楮看到了?」

那宮人一愣。旋即嚇得腿腳發軟,撲通一聲跪下求饒,只說自己走眼了,才讓東宮臉色稍緩。

趙熙行踫了踫手臂,有些疼,新鮮的九齒釘耙印兒,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又要添一排。

昨晚他瞪了女子後背良久,伺機而動,精神抖擻,到了月上中天,以為女子睡著了,便偷偷手腳越了界,想美人在懷快哉也。

卻沒想一只玉手猛地翻過來,抓起九齒釘耙就打了過來。

然後,就留下了九個齒子印。

都說九齒釘耙是豬八戒用的,他趙熙行覺得不對,應該是嫦娥用的,然後專打豬八戒的。

五月。夏雨滂沱,盛京白濛濛的,江山多嬌也。

轟隆。紅銅宮門大開,素履踏進來,在光潔的金磚地面上留下一串水漬,最終停在一張玉榻前,盤膝坐下來。

這是張已經廢棄的玉榻。雕龍繡鳳鎏金藻井,依舊能辨出曾經的光華和尊貴,御榻,天子所棲的御榻。

卻金絲縫隙里,玉石暗紋下,摻雜著怎麼也洗不去的陳年血跡,發黑了,涼涼的殤逝縈繞。

轟隆。宮門又再次打開,明黃色的袍腳踩進來,有些虛浮,顯然還病著,輕輕咳嗽著笑︰「多年不進京,難得來一回兒,卻首先來看他,不怕朕砍你腦袋?公子翡。」

被喚翡的男子沒有回頭,淡淡勾唇︰「陛下叫錯人了……這個名字已經許久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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