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盡管王浩背靠朝發城,發展了多年的勢力,但人口總量一直都是制約他的條件。
如今能有機會得到外部的補充,這自然是一件好事。
「再加上以後海島與朝發城之間互通有無,雙方都可以各取所需。只要長治久安,將來的情況自然只會是越來越好。」
念及至此,王浩心中已是大定。
他的目光透過了雲層之間, 在此刻微微凝神,隨後便是瞥見到了最為明亮的一處星光。
‘那座城池……著火了?’
但見高聳的城牆之內,穿戴鎧甲頭盔的侍衛橫行于外。
而身著臃腫裝飾,將臉色涂抹成煞白模樣的貴人,則被一一踩在了腳下,哀嘆求饒。
馬刀過頸, 見血封喉。粗鄙的武人一路橫行,最後沾染了滿手的血腥。
是以火光沖天而起,血氣彌漫八方。
兵馬蕭蕭,鋒芒陣陣。
王浩隱約地听到了肆意的大笑,又像是依稀捉到了哀怨的怒吼。
這是一場宴會,也是一場屠殺。
王浩只是停留了片刻之久,隨後便是徑直地收攏了目光——似是他方才窺見到的場景,今日之間已是出現了三處不止。
若是按照現狀去加以劃分。
這或許應該就是一種‘戰亂紛爭’的局勢吧。
‘哎……大好年紀的人家,不去種田生女圭女圭,擱這會兒拿砍刀建功立業,太浪費了。’
‘王浩,咱抓緊點時間吧。這海島人口積攢起來不容易,恐怕再來上幾輪,就得被他們折騰干淨了。’
筆記的說辭也是正中王浩之下懷。
既然都已經做出了決策,那這些活生生的人,就不應該死得如此卑賤與無助。
他們明明可以活得更有尊嚴。
王浩本想著自己下手,去將這一場場的動亂按下去。可片刻之後他又是猶豫, 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行為。
畢竟這是如今的大勢所趨,如若只是王浩一人,即便是將那幾個領頭的斬首了去, 到時候也會有二號, 三號人物冒出來。
治標不治本的事情,沒有浪費精力的必要。
只能抓緊時間,去把人手給準備齊全了才行。
念及至此,王浩不再猶豫,當即便是轉身離去。
……
轉眼之間,整整一星期的光陰似箭。
這一日,天還未放亮,可朝發城中的書齋門口卻已是聚齊全一圈圈的住民。
雖說沿海人家多是淺睡,早些年間也有日不上頭就出港作業的習俗……可現如今的時代沒有如此規矩,這些習慣也早就沒了蹤影。
而眼下能讓這些人早起的緣由。
追究起來,卻也是為了一件非常直白,切樸素的事情。
那便是朝發城中的書齋,今日又到了一季度一輪的收徒時候!
如今圍繞在了這平屋外頭的人家,並非是平日里頭拋頭露面的宗族主事人。
當地人若是在這會兒看了過來,十有八九都得嚇一大跳……畢竟如今站在了這蕭瑟寒風之中的,居然都是些已經退居二線的宗家族老。
這些人年事已高,通常都已是不在外面拋頭露面。可也只有通曉事理的人知道……
這些明面上的宗家主事人,做什麼決策, 走什麼路子, 左右都得好生問過自家長輩。
這才算作數。
而現如今能吸引到如此之多的宗老聚攏在一處房門之前,古往今來,這朝發城恐怕還未有過如此之先例。
「哎,里頭有動靜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抖抖索索地嚷了出聲,讓在旁的眾人微微吃驚,繼而張揚起了脖子,朝著書齋里頭凝望而去。
若不是因為如今門口處正站著兩個俊俏模樣的童男童女,此番眾人怎麼可能還會傻站著去?
恐怕早就一股腦地沖進去了……
隨著屋子里頭時不時傳來的驚呼與尖叫,外頭的家長更是神色緊張,幾乎都已是將自己的心情全部寫在了臉上。
這里頭發生的事情,如今正牽動著在場所有宗老的內心。
「苗娃子,你爺爺跟阿公我時代交好,看我三分的薄面,你就跟我說說吧,這里頭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呀!」
听聞這老爺子開口,一旁數個不好意思張嘴的家老便是紛紛湊攏了過去。
那被叫住了小名的女子似是窘迫些許,在此刻都囔了兩聲,那眼中的神采更是委屈異常。
「白爺,您別為難我了。先生特別提點過的,這事不能隨便對外頭說。」
似是生怕自己的說法不夠鮮明,這姑娘朝著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那小伙子也是頗為上路,裝模作樣地別過了腦袋。
隨便你說,反正我沒听見……
「白爺,阿苗知道您身體不好,若是先生允諾了,我定然跟您說個明白!可這事是我們書齋的規矩,壞不得的。」
「而且要是被先生知道了去,我自己都得被逐出書齋。到時候呀……阿爺不得把我打爛呢。」
這小姑娘吐了半截小舌頭,姿態倒是與這般的模樣相符——頗具幾分調皮的意思。
若是其他小輩在前,這般嚴肅的場景,誰能容得她調皮?但一眾宗老面對這小家伙,如今卻多是無奈的模樣。
原因無他。
只因這阿苗被書齋收做了弟子,入了門去,如今已是與一種凡夫俗子有了區別!
是要動手?
他這名下的一眾護院,指不定還不是人家這小姑娘的對手呢!
是要斥責?
這書齋名聲在外,如今早就已經有了一大群的擁簇。
真要起沖突……他這一脈恐怕都得被朝發城的土著給驅逐出去。
如今明面上是宗家把持的城中走向,可只有這些人知曉,如今真正的主事人……
是在這書齋里頭日日教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李先生。
「哎!阿公,有人出來,有人出來了!」
一嗓子下去,一眾人群頓時沸騰。他們看到了屋子里頭走出了一串年紀五六歲模樣的男男女女。
如今這群小家伙眼楮里頭都是囁嚅著眼淚珠子,嘴里頭嚶嚶不止,似是剛哭過一陣那般的滑稽。
就像是幼兒園放學了那般。
宗家的老人排眾而出,在一群哭哭啼啼的人群里頭找到了自家的小祖宗。
他們一邊安慰著,一邊還不停地問著話。
「結果如何了?結果呢?」
「小子,你可有給咱黃家長臉?」
「哎……罷了罷了,咱沒這天分,去干點別的也餓不死。」
「哈哈哈!你個小丫頭,爺爺我早就知道你有著天賦了!好呀,來來來,安排下去,我得白家要設宴了!」
坊間歡騰一片,幾家歡喜自有幾家的憂愁。
卻是還沒等上多久,又見里頭出來一個打扮體面的姑娘。她嘴角含笑,望著外頭一眾宗老,抿嘴便是笑道。
「今日過了測試的人家,請等明日午時以前,帶上自家的女圭女圭,再捎上兩串的銅錢,到偏院處做個登記。」
為過測試的人家唉聲嘆氣,帶著女圭女圭扭頭就走。
過了測驗的人家喜笑顏開,甚至還掏出成塊的銀子,說什麼都要賽到這姑娘手里頭。
也怪不得他們高興了。
畢竟過了測試,那便意味著自家的小孩,將來大有可為!
外頭如今鬧騰地停不下來,這姑娘推月兌兩聲,隨後便是縮回到了書齋里頭。
她過長廊,繞庭院,最後折返,直至走到了內室之前。
抬手,敲門,她輕輕張嘴,繼而說道。
「李姐姐,我都已經交代出去了。」
「甚好,幸苦小文了,進來吧。」
這小文姑娘听聞里頭的動靜,當即伸手便是推門而入。
里頭如今正站著兩個人影,正是一男一女的模樣。小文仔細望去,一邊是書齋的主事人,也是教會她識字認書的‘師傅’,李歡歡。
而另一邊……
則是個頭高壯,模樣粗曠,卻又俊朗異常的一個人影。
開襟半衫,短褲光腳的模樣可謂是粗鄙至極了,可此般的打扮,卻又襯出這男子的三分野性,只讓小文看得心頭亂撞。
「俊,俊哥?您也在呀……」
些許結巴的聲音出口而去,就連聲音都被帶偏了三分,變得有些微微刺耳。
此人正是關俊。
听聞了一旁的動靜,他半轉過頭,便是張嘴出笑。
「小文妹子?倒的確是好些日子不見了,本事可有長進?」
「承蒙俊哥掛念,小文前些日子已經突破築基了。再過幾天,我就能去考考看師傅的習題,看看自己能不能進加強班……」
嘴里頭說著話,小文卻是不敢正眼去瞧自己師傅,只得提拿著眼角打量。
而正在忙活的李歡歡在此刻更是頭也不抬,只是盯著手頭上的東西,繼而出聲回道。
「無需太過于擔心,小文你平日里頭成績不錯,若是正常發揮……」
「自然是能進加強班的。」
李歡歡平日里頭不苟言笑的模樣深入人心,如今得到了肯定,這小姑娘也是微松口氣。
「行了,既然事情都交代了出去,小文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開始你先去帶那幫小家伙,讓他們通曉煉氣,可以凝氣于身便可。」
凝氣于身。
能夠做到這種層次,便是已經徹底吃透了煉氣一境,可以做到提煉勁氣,用于反哺己身的境界。
若是有其他修士在場,此刻听到這話,恐怕當場都會愣在原地。
因為提煉勁氣根本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即便是神具天賦的修士,若不是經過長久的鍛煉,還有熟悉的過程,想要直接上手提煉勁氣,這同樣難如登天。
可如今在這李歡歡嘴里頭。
似乎……
讓一名初入煉氣的修士,直接提煉勁氣,並不是什麼難事?
小文姑娘听到了自家師傅的叮囑,如今也不見二話,點頭便是退了出去。
只余留下了關俊于李歡歡二人,如今還在房間里頭不斷地搗鼓著東西。
只見這兩人手里頭此時正提著一根根細小的透明管子,里頭陳放著鮮紅色的血液,這會兒甚至還冒著絲絲的熱氣。
這些紅血被采集出來,安置在了一個個試管之中,同時還分好了類別,似是想要挪作他用。
「今日測試結果可是理想?」
「應該還行吧,根據師傅定下的指標,這一季度的小家伙成長都挺快。之後還得去做個血測,看看到底有沒有具體的變化。」
早在好些年前,王浩就曾經針對朝發城的情況,做出了與之相對應的布局。
具體說來……其實也非常簡單。
那便是王浩經過研究,並且綜合各種情況,最後探尋出來的一種方法。
通過這種特殊手段,王浩可以將人族整體的‘合格率’,給提高到另一個層次!
這是早些時候,筆記曾經在分析了人體與蟲人之間的區別,最後得出的結論——
‘蟲人的身體之所以特別,是因為它們的體內已經有了固定的經脈構成。’
‘天賦只是一種稱呼,在我看來,它其實更像是一種固定的模式,抑或是套路!’
‘就好似在人體內多出的某種器官,抑或是更為敏銳的靈感。’
‘能夠修習特定之法的人族體內,他們都有著與之對應的成分,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是返祖,抑或是突變。’
‘所以這也是造成人類修士稀少的緣由之一。’
筆記的結論得到了王浩的高度贊同,而在雙方不斷地探討,深研之後,最終居然真的找出了一個奇妙的方法!
那便是鍛煉之法。
通過研究與分析,王浩尋找出了一種可以‘強身健體’,並且能夠在體內構築出特定紋路的鍛煉方法。
一開始王浩還比較小心,並沒有想要將這一方法發揚出去的意思。
而在通過一些基礎測試之後,王浩發現自己的方法確切可行,這便是誘發出了他後續的思想。
即——
嘗試著對現有的人族情況,進行某種程度上的改變!
一種近似于‘五禽戲’,能夠強身健體的方法在人群之中盛行。
而在王浩刻意的壓制之下,這股風潮並未蔓延出去,而是最終停留在了朝發城之間。
如今經過了六年之久的沉澱。
王浩早已培養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類’。
甚至在王浩的推算之下,這些小家伙未來長大之後,很有可能會將自己身上的‘天賦’固定,繼而傳承下去。
盡管這只是一種推論,尚且還沒有事實證明。
可在得知了這一信息自後,關俊與李歡歡依舊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震驚之中。
自家師傅很厲害。
他們二人的確是有著這一方面的概念。
可是……
王浩到底得有多夸張?
這個問題,關俊與李歡歡二人至今都沒有個明確的概念。
而在經過了這一次的事情之後,二人也是得知了自家師傅的妖孽之處。
王浩擅長的領域並不局限于實力!
只是想到了這里,如今這兩個‘徒弟’便已是打心里感到莫名的無力。
一個可以看到,並且觸踫的目標,的確能夠誘發人的積極性。
可……
若是這個太過于遙遠,那又該如何是好?
李歡歡與關俊,如今便是面臨著這麼一個問題。
二人就這麼沉著腦袋,忙活了好一陣子。約莫三分鐘過後,還得是關俊按不住脾氣,最先開口說道。
「你真法領悟地怎麼樣了?」
「馬馬虎虎。」
「什麼叫做馬馬虎虎?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唄。」
「……進度沒有你快。」
「哈!我就知道嘿,昨日看到你房間燈都沒滅,就知道你這廝又熬夜了∼」
關俊的得瑟嘴臉讓李歡歡動作一頓,她冷眼提眉,對這個同門師弟當真是怎麼都看不順眼。
「你得瑟什麼?難道你已經學有所成,能跟師傅去交差了?」
這話頓時讓關俊的囂張氣焰凝滯了下來,他似是腌掉的黃花菜那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來。
「哎……你說師傅教我們的這個,真的是人能看懂的嗎?」
關俊感慨之余,眼中更是露出了惆悵的模樣。
「我也沒有背後嘴碎的意思啊,只是……李師姐啊,你說我們這般的刻苦鍛煉,如此些年可曾有過懈怠?」
「本來以為自己都能成為師傅的左膀右臂了,現在看來,充其量不過是根小拇指吧?」
「你說說,師傅他到底得有多厲害啊……」
一種無力感在關俊身上透露而出,讓李歡歡不由得撇去了半眼。
「師傅曾經跟我說過,學無止境,求道者當以學徒自居。似是師傅這般的人物,本已到了功成名就的時候。」
「可即便如此,他可曾有過懈怠?」
「你我既然以師傅為目標,勤奮刻苦自是不用多說。可在其之上,若是沒有自己的體悟,那又如何趕得上師傅的腳步?」
李歡歡平日里頭並不是個喜歡多嘴的脾氣,但今日似是改了性子,罕見地跟關俊掰扯了起來。
「早些年前,師傅在過年的時候不就說過了嗎。」
「他又不指望我們去給他養老送終,等到有朝一日,我們二人之成就可以超過師傅,他就算是今生無憾了。」
「我可是將這句話視為人生目標的,未來,我也會沖著這個目標努力。」
李歡歡微微一頓,此刻半抬起頭,目光微微閃爍著莫名的光彩。
「關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