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李歡歡微微點頭，卻也沒有起身的意思。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艙中，繼而出聲說道。
「剩下一人，看情況能否活捉了去……注意一些，若是難了，就放棄。」
「被讓堂里的弟兄白白丟掉了性命。」
此番來犯之人兵分兩路，一邊旱路, 一邊水路。
關俊挑了旱路的一側，李歡歡便是主使了這水路的一側。
而在早些時候，李歡歡也是將這些來人的信息都給問了個清楚——
一共六人，五名築基，一名結丹。
這會兒既然已經搞定了五個，那唯獨剩下的一人，應當便是那結丹的修士。
李歡歡說的平緩，面前那水淋淋的漢子似是信服, 這會兒連連拜倒, 接口說道。
「李先生有理，我這就叮囑下去。」
這人似乎是對李歡歡非常信服的，他應承了一聲，剛欲轉身跳河，卻又被一旁的兩個小妹子給喊住了去。
「牛公，稍慢點了。您的換氣罩松了一些，還是換個新的吧。」
「是呀，這水下可不比陸上。您是吃這碗飯的，總不該讓我們來提醒吧。」
這話出口，讓他赤果上身的男子也是微微一愣。他扭頭往來，只見腦袋上整好正纏著一個酷似面罩的東西。
它連著一根手臂粗細的管子，在脖子上繞了半圈，最後落在了背上的一個包裹里頭。
方才他急切些許, 自然沒有性心情去細看。
可這會兒若是仔細地望上兩圈, 便是能夠勉強看到管子上, 如今正有開裂的跡象。
毫無疑問，若是用這玩意兒下水了去……恐怕那河水倒灌入嘴, 左右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罷了。
這艄公眼見如此，臉色也是不由得微微一變。
他連忙換掉了身上的器具，在那兩小女娃手上接過新的，這才滿臉堆笑地說道。
「謝謝李先生了，我去去就來。」
如此道具，看上去簡陋異常，可在場眾人卻是清楚……
這玩意兒當真是不簡單的。
要知道早些時候，即便是水性再如何上乘的青州住民，在這江河地界，終究也是不敢隨意下水的。
不僅是因為這江河看似平靜，下頭暗流涌動。同樣也是因為水性一物，終究不是陸路。
若是出了個差錯，人不比魚蝦，不小心就得落命其中，活生生地被吞掉一條性命。
而在參年以前，朝發城那邊突然有了個消息！
說是‘補習班’里頭的李先生，做出了個什麼……水下呼吸器，可以讓生人也在水底下行動自如, 不受憋氣之苦。
這當真算是個大新聞了。
而初次听見了去，也是沒人當一回事。
畢竟能讓生人在水底下呼吸？這般天方夜譚, 說出去就算是參歲小兒都是不會信的。
但世事正是如此奇妙。
不過個把月的功夫，一些嘗試著‘補習班’作物的人家，便是開始奔走相告。
這玩意兒真有用啊！
如此以往，那些不願嘗試的自然也就坐不住了。他們紛紛上手，最後總算是徹底蔓延了開來。
如此一來二去，再加上時間沉澱，這補習班的名號自然也就傳開了去。
李先生。
這一個稱呼，在朝發城里頭的含金量，更是不言而喻。
真要說來，關俊在這地界或許還能算是個頭頭級的人物。可李歡歡，如今卻是有了一大群擁簇的‘信徒’。
打架斗毆的本事，終究不比教書育人來的實在。
而這一切，卻也只有作為當事人李歡歡知曉輕重——
她都是自家師傅教出來的，這些本事左右不過是拾取了王浩的皮毛而已。
真正的厲害的是她師傅王浩。
而不是她李歡歡。
思緒至此，她眼中的光彩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只因早些時候……王浩就特意交代過她。
「從今往後，我不會出面主持事務。」
「你與關俊就是我在外頭的兩個門面，你們二人切記……」
「勿要沖動行事，勿要墮了威風。」
李歡歡回想起了這些話語，眼下也是不由得喃喃說道。
「師傅……歡歡定不負所托。」
此番出陣對敵，李歡歡準備不可謂不充分。她不僅找來了手下經營多年的‘浮水堂’，挪用了整整八名之多的築基修士！
是了。
在如此長久的經營之下，關俊與李歡歡早就已經打下了一些獨屬于自己的班底。
關俊那邊暫且不論，如今李歡歡一側，她便是早早地就成立了好些個派系。
于她那補習班名下，攏共算來……
已有參個成名組織。
其中浮水堂執掌水路，已有些年份。而在其名下，更是有了數十名築基修士。
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並不是被蟲子催熟出來的虛架子。
這也就怪不得方才那師弟入水，不過瞬息之間就被人給生生地拆解了去……
要知道，他面對的可是通熟水性，可在其之間呼吸自如，並且手持利刃的浮水堂弟子！
勿要說同級的修士了。
若是能夠打個措手不及，就算是個結丹的入水下去，最後也得飲恨當場！
而當下能夠造就如此危險之境的手段，同樣也是李歡歡長久經營的結果——
為了能夠確保信息準備，並且第一時間入手。
李歡歡同樣也動用了潛藏在外城之中的探子，用來補完這最後一個缺口。
毫不夸張地說。
從對方出城開始之後的一舉一動……都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如此有心算無心的對比之下，對方落敗，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眼下李歡歡這邊思緒不斷，攏共卻也是不過等上了半分鐘的模樣。
她抬頭望天，這會兒只得看到濃厚不化的重霧。
青州便是如此。
陸地干旱異常，平日里頭日光不斷，可以照的人頭昏眼脹，皮膚開裂。
水路霧氣匍匐，終日見不到都光亮，入其中不消片刻之久，不分左右。
這般迥然不同的現狀，也正是其他外來人不得不面對的一個問題所在。
「離開了艄公……怕是讓他們自己上路，都是找不著朝發城在何處吧。」
一聲細語過後，李歡歡身旁的兩個小女娃也是抿嘴笑笑。
「李先生，這邊麻煩處理完了，今日還要去上學嗎？」
「哎呀……我功課還沒做完呢，李先生，今日是不用上學的吧？」
兩人嘰喳一片，李歡歡只是輕笑了兩聲。她剛剛張嘴，正想要說些什麼……
身前那濃霧一片的地界，卻是沒來由的……突然轟鳴一陣！
這動靜之大，好似是將一枚炮彈給塞到了河床里頭，繼而爆開了那般的夸張。
飛濺而起的水花尚且不論，那流動不停的河水在此刻被攪渾一團，當即便是掀起了一個浪頭，不大不小地打到了李歡歡的扁舟之上。
讓那兩個小女娃都是踉蹌一陣。
所幸她們都得是青州的住民，對這些晃悠早有抗性。眼下不過是腳踩兩圈，便又重新站穩了去。
只是……
剛才那動靜又是怎麼一回事？
參人在這扁舟之上等待了小會兒，並沒有直接湊過去觀察。
因為若是發生了什麼小意外，浮水堂那邊自然會有人手分過來，跟她們說明情況的。
可是……
就這麼左等右等，一分鐘左右就過去了。
眼看著時間越拖越長，那本來還有些暗流涌動的河水都逐漸平息了下來。
可浮水堂的弟子，卻是一個都沒能瞧見。
這顯然是有些不正常的。
「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一人開口，另一人卻也是蒙圈。她們畢竟年紀不大，這會兒遭遇變故，左右只得是愣在原地的反應。
而這兩個女娃搞不清楚狀況，卻並不代表另一人還分不清輕重緩急。
便見李歡歡已經起身走來，她的表情在此刻嚴肅了些許，當下轉頭便是說道。
「你們兩個先驅船靠遠一些，不要離太久。待會兒若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不要找過來，去成里頭找其他人幫忙便是。」
交代完這些話語之後，李歡歡當即便是腳尖輕點，整個人在扁舟一頭處飄然飛起。
她的身子輕盈異常，只是一點整個人就已經漂于天邊。
澹綠色的長裙翻飛一陣，彷若翩翩蝴蝶一般，在此刻透著股輕靈的感覺。
她就像是走在了空中上頭那般，于此刻平步輕移，居然就這麼踏空而行，直接就竄向了濃霧深處。
眼看著李歡歡一下子就沒了蹤影，剩下的兩個女女圭女圭也是不敢停留。她們紛紛上手，劃開了船槳，當即就朝著岸邊靠去——
二人心中略有擔憂這的確不假，但在這會兒，李歡歡的命令還是最優先的。
這邊兩頭一分，李歡歡也很快就尋到了方才的聲源所在。
只見這邊已是狼藉一片。
船艙被生生拆散了去，解體，繼而變成了一團團漂在了水面之上的殘渣。
大小不一的木塊，布片，其中間或夾雜著一些斷肢殘臂，在此刻溷著青紅色的渾血，于這江河之中暈開了一團。
看這模樣，顯然是剛發生意外沒多久的場景。
因為若是時間拖久了去，這些殘渣會連著渾血，一並被暗流沖散，直至最後看不到蹤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