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鈞出乎預料的年輕，今年剛剛二十，冠禮沒多久。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普普通通，扔到人群里面毫不起眼。
沒有一看就顯得與眾不同的雙手，反而手指粗糙，跟經常勞作的工匠沒什麼區別。
也沒有睿智或者靈動的眼神，頗為拘謹的垂首而立，一副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
劉襄越看越覺得，這就是個稍微有些社恐的技術宅。
史阿好像有不同的見解，充滿著戒備。
也對，這個技術宅一樣的馬鈞，完美的符合了史阿他們這一派劍客的標準︰不起眼，善于隱藏，暴起之時，一劍封喉。
劉襄當然不會擔心馬鈞是刺客，錦衣衛找了這人好幾年，把十幾年後才大放異彩的人才，現在就送進了將作監。
有了更多的技術積累，這一世，此人必定會有更高的成就。
這個中國古代最負盛名的機械發明家之一，以後還會給大漢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
劉襄保持期待。
溫言勸慰道︰「愛卿不必拘謹，朕只是想看一看大漢的功臣。」
知道他家境貧寒，名聲不顯，正是收買人心之時，微笑著說道︰「愛卿有大功，當重賞，任命為將作監少監，封關內侯，賜金百斤，城內宅邸一座，錦緞二十匹，馬車一輛，護衛甲士十人，侍女兩人，粗使奴僕四人。
愛卿還有何想要之物？盡管說來！朕對功臣，一向是不吝賞賜的。」
「謝…謝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馬鈞被巨大的幸福感砸得有點暈，舌頭也變得不太好使，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現在口吃的毛病又要犯了。
侯爵啊，四品的官位啊，長安城內的大房子啊，侍女、僕人、甲士，還有一百斤黃金，這都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忍不住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
太好了，疼得要命！不是做夢！
這副疼得要哭出來的樣子，把劉襄逗得哈哈大笑，召來侍從，吩咐道︰「你帶著馬少監去官署錄名，一應印綬、官服、賞賜一並領取，護衛和僕役挑些得用的，此事入夜之前要辦好，今晚就幫著搬入新家。」
「唯。」侍從躬身應命。
馬鈞也回過神來，雙手作揖，神情鄭重︰「謝陛下！」
他不是個會說漂亮話的，他喜歡用行動表達內心。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
「詔令隨後會下到將作監，你先去領賞賜，朕給你三天休沐之期，安頓家人之後再入署衙應卯。」
「臣，告退。」
「去吧。」
劉襄笑呵呵的看著躬身而退的馬鈞，這次收買人心的效果不錯。
他在御書房笑得開心，前殿賜宴之所，朝中百官卻等得心焦，這是攻滅敵國的慶功大宴，皇帝遲遲不出現，是不是有什麼深意呢？
百思不得其解啊！
「伯安公，陛下可是有何不滿之處？吾心中不踏實。」沮授心緒不寧。
皇帝征戰域外，太子年幼監國，皇後臨朝听政，百官自然會有些小動作。倒不是陰謀篡位之類的大逆不道之事，可爭權奪利，觀望站隊是免不了的。
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看陛下怎麼想，他要是心中厭惡，肯定得有人吃瓜落。
他覺得，需要跟劉虞這個輔政大臣通通氣。
「帝心難測，莫要妄自揣度。」劉虞不覺得有什麼大事，那邊的光祿勛崔奕正跟幾個武將吹噓漠北的戰事，講得唾沫星子亂飛，不像有事的樣子。
其實，不止沮授、劉虞在商談，大殿之中分出了六七處小團體，也在談論皇上遲遲不現身的事情，猜測一大堆，各有各的心事。
又等了一會，天色漸漸變暗，劉襄終于出現了。
眾臣各自落座，老規矩，先歌功頌德一番，什麼英明神武、鳥生魚湯的馬屁話一套一套的。
怎麼開心怎麼說，什麼喜慶說什麼，都是才學高絕之士，口才、話術個頂個的強。
哄人開心，還不是小菜一碟。
馬屁如潮水，拍得劉襄有些臉紅，這樣的氛圍之下，難怪有那麼多的昏君。
贊頌之後，奏樂起舞，斟酒高樂，一切擔心之事都沒出現，眾人心中安定了不少，一直慶賀到深夜，方才散席歸家。
明天沒有常朝，不用早起，眾人也沒什麼顧慮。
漢代的朝會不是每天都開，基本是五天一朝。有事上表就行，皇帝也多是召見幾個重臣商議國家大事。
直到了明朝，出了個朱元章這樣的工作狂，朝會才定為每天都開。劉襄覺得，要求官員每天凌晨起床開朝會，這種行為，大可不必，真正的大事，誰會在朝會上議論呢？
還不是小事開大會，大事開小會？
真正決定國家走向的決議，大多是在御書房里，幾個重臣商量出來的。
按說回朝第二天，應該開個朝會意思意思，但他著急去太乙宮參觀改進後的水錘和水力鑽孔設備，哪有心思在朝會上听一堆人就著一點小事嘰嘰歪歪。
他的心，早就飛到了五十里外。
水錘還好，鑽孔技術的突破，代表著鍛鋼炮管的制造技術更進一步，到底效果如何，不親眼看看，他心里癢癢。
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趕到了太乙宮。
還沒走到工坊，眼楮就死死的定在了新造的獵鷹炮之上。
一丈長的炮身，三寸的口徑，前端直徑九寸，末端直徑十六寸，重八百斤的大家伙，怎麼看怎麼威風。
「試射過了？」他迫不及待的詢問趙景。
「回陛下，試射過了，鐵殼灌鉛的七斤彈丸，最大裝藥十斤，可發射到六里之外。」
趙景的回答，讓他感覺這門炮的性能，已經可以媲美風帆戰列艦時代的小型艦炮。
總感覺大航海時代在向自己招手。
公元197年，大漢造出了三十倍徑的，鍛鋼鑽孔炮管的，前裝滑膛炮，火炮技術超越世界一千多年，真夢幻。
這是妥妥的黑科技呀。
真想現在就造一批出來，拉著這些黑科技去吊打世界。
他敲了敲獵鷹炮的炮身，又粗又硬，什麼城牆能擋住它呢？
西征的時候，拉出去玩玩？
他像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總想展示展示。
「多久能鑽出一根這樣的炮管？」
「三個月。」
這速度…劉襄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鑽一門四尺炮管，兩尺炮床，口徑兩寸的子母炮，用以試射。」
新技術突破，總要試一試新產品，他想了想，又說道︰「再鑽一根一寸口徑的七尺炮管。」
其實，這個就不能說是炮了，而是要歸類到槍械的範疇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