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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死中求活

兩軍今夜仍舊比鄰而居,相比昨夜,少了許多惶恐和劍拔弩張。

但斥候的交鋒仍然沒停,時不時的,就有兵器踫撞和受傷的慘叫聲,在營外傳來。

離得太近了,不派斥候盯住對方,誰敢睡覺啊?

越騎今夜在休息,營外是胡騎騎卒,劉能心情大好,加派了一倍的人員,晚上興奮得睡不著,帶著親衛出去遛了兩圈,沒踫到敵軍斥候,很不甘心。

沖到對面的營門,射死了兩個哨兵,才心滿意足的回去睡覺。

太欺負人了!

淳于瓊選擇忍耐。

敵軍如此妄為,必然是蓄意勾引,若趁夜出兵,必定落入圈套,兵卒有差距,夜戰又混亂,怕是要一敗涂地。

小不忍則亂大謀!

把軍隊帶回去,才是頭等大事,東海失利,東線戰局糜爛,這些兵卒就成了主公最後的倚仗,絕不能毀在自己手里。

轉過天來,淳于瓊所部繼續列陣行軍,安平軍騎卒輪流休息,補充睡眠,民夫砍柴的砍柴,捕魚的捕魚,將軍承諾,晚上犒軍,他們也能一起吃肉。

天可憐見,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沒吃過肉,若不是劉將軍發善心,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肉是個什麼味道。

嘿,一想到晚上能吃肉,干活都有力氣。

時間在眾人的念叨聲中過的很快,轉眼就入了夜,今天一天,走了十里路,有進步,淳于瓊心里很高興,陣型越來越熟了,他還在行進中調動了一下,效果還可以。

「劉宜程,驕兵必敗,等我軍陣型演練熟悉,定要給你個驚喜。」他在心中默念。

解決了士氣滑落的問題,他的心變大了,經過了深思熟慮,肯定是要打一仗的,否則難以月兌身,敵人在等著後面的步卒前來匯合,也在等著己方渡河。

那時候,兵卒歸心似箭,如果在後方掩殺,大部分人會拼命逃跑,企圖加速過河,沒幾個會回頭抵抗。

他能看到的戰機,對面也一定能看得到。

在此之前,敵人不願跟他拼命,他要把握這個機會,演練陣型,在渡河之前,奮力一戰。

這才是他的生機。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淳于瓊心中高興,終于找到了出路。

可奇怪的是,對面營地比他高興多了,篝火如繁星一般點燃,歡笑、嬉鬧之聲隔著三里地都能傳到他的營中,斥候也沒模過來殺人。

這是為何?

「加派斥候,靠近對面營地打探。」

淳于瓊的一道命令,付出了麾下六十多條性命,消息報了上來,對面在吃肉犒軍,明暗哨非常多,靠近之人大多被射殺。

「加派值夜的人手,以防有詐。」敵軍防御森嚴,沒有偷襲的機會,淳于瓊繼續在帳中推演陣型。

又是一個不眠夜。

營中的士卒倒是早早就睡了,全副武裝的列陣行軍,可不輕松。

與此相反,安平軍的營地很是喧鬧,今天殺了五十多口豬,六十多只羊,包括民夫在內,每人分了至少半斤肉,正圍著篝火分批擼串,還有炖煮的骨頭、雜碎湯。

白天民夫捕撈的鮮魚,也一並炖湯,沒有專業的捕魚工具,抓到的數量並不多,只能每隊分幾條煮湯喝。

就著魚湯、骨頭湯,一邊烤肉一邊撈雜碎吃,全軍上下都很高興。

特別是隨軍的三千民夫,吃得滿嘴流油。

「俺也是吃過肉的人了,還是上好的大肉,可惜帶不回去,真想讓家里人也嘗嘗。」一個年近四旬的老漢感慨出聲,想著家中的妻子和孩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話一出,旁邊的不少人都忍不住的嘆息。世道越發艱難,像他們這些黔首小民,別說吃肉,野菜、麩皮都吃不飽。

與他一起的同鄉,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趕緊吃,吃完肉多喝點肉湯。」

好不容易能有次吃肉的機會,多吃點才是正經事。

民夫們悶頭吃肉,煮湯的骨頭都要砸開了吸食骨髓,肉湯更是一滴都不剩,煮湯的刁斗還要再加遍水,重新煮開了喝掉,一點油花也不浪費。

這輩子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嘗到肉味,他們極其珍惜。

安平軍的士卒經常會有魚、肉改善伙食,正圍著篝火笑鬧,一些性子活潑的,在給袍澤表演武藝,拿著刀劍、盾牌、柴火棍子,一通瞎舞,惹起一片哄笑。

有些人興致來了,便拉起同伴角抵。

劉襄一邊啃著羊排,一邊看著士卒嬉戲,時不時的跟著起哄。

崔奕繼續發揮了厚臉皮的精神,挑了一只小羊,拎回來做了烤全羊,劉襄、趙景正好跟著沾光,一起佔便宜的還有嚴綱、劉能。

吃得非常盡興。

一餐肉食,歡樂半宿,提升士氣還說不上,中軍的三營騎兵,用不著靠吃肉來提振士氣,但一場篝火聚餐,倒是緩解了一下士卒緊繃的情緒。

中軍的將士,一個個的都是小富翁,還不至于為了半斤肉,幾口湯就變得如此興高采烈,他們就是趁著這個機會,宣泄一下壓力,順便在劉襄面前,表現表現勇武。

此後幾天,淳于瓊繼續白天行軍、演練陣型,夜晚巡營、推演陣法調度,眼楮里面布滿了血絲,神情一日比一日疲憊,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原本的大肚腩都平了下去。

這一趟減肥之路,煎熬得不輕。

陳王的精銳已經拿下了蕭縣,傳回情報,說袁紹在彭城縣北的汳水建了兩道浮橋,他們試圖破壞,但被擊退。

廣戚、留縣也相繼投降,兩萬步卒南下,已經與騎兵匯合。

劉寵想把淳于瓊所部的三萬大軍殲滅在汳水北岸,劉襄嘴上贊同,卻不再抵近敵營。

施壓好幾天,敵軍完全沒有要營嘯的苗頭,身邊有了素質不佳的步卒,靠的太近,怕他們先混亂。

兩軍的營地,相距五六里,每日前行十里多地,默默的等待決戰。

關羽的戰報也在前幾天送過來了,傅陽被攻破,圍城三日之後,樂進率隊先登,俘虜民夫、青壯八千余人,繳獲糧食十二萬石。

呈文請示,下一步是南下威逼彭城,還是東進匯合張遼,剿滅黃巾,攻下郯縣。

劉襄回文,先把俘虜押回開陽,交給荀彧,送去遼東開荒。

平陰和傅陽的俘虜,加起來將近四萬了,有他們拖著,南下、東進都不安穩。

安排好俘虜之後,前軍南下彭城,樂進所部支援張遼。

三月十五,距離汳水尚有二十里,淳于瓊所部停止前行,背靠泗水,立陣挑戰。

劉寵想要出兵決戰。

劉襄出言阻止︰「敵軍越靠近汳水河道,兵卒就越是心亂,他們不敢再往前走了,想要拼死一搏,擊退我軍之後,再急行二十里,渡河入城。

我軍憑什麼要應戰?他們在泡水大營放棄了絕大部分的輜重,在留縣的時候也沒拉走多少補給,現在定然缺糧,著急的很啊。」

「我軍在此地拖死他們?」劉寵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覺得很有道理。

劉襄搖搖頭︰「拖死不太可能,但對峙下去,敵人要麼離開河岸主動進攻,要麼留下部分兵馬,斷尾求生。現在不必應戰,敵人想做的,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如意,用輕騎盯著就行,拖下去,于我軍有利。」

袁紹兵力不足,還要防備南下的關羽所部,無力救援,淳于瓊只能自救,他不敢貿然靠近汳水上的浮橋,怕軍心渙散。

這種時候,干嘛要頭鐵的沖上去決戰?

隔著五六里,看敵軍自亂,不香嗎?

對峙三天,淳于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自泡水大營退兵,已經十二天了,十幾天以來,他幾乎沒怎麼睡過覺,時不時的就覺得眼前發黑。

這都沒什麼,他還能挺得住,可糧食不夠了,為了加快行軍速度,當初沒帶多少軍糧,早已減半供應,即便如此,也吃沒了。

彭城那邊派人送糧,都被敵軍騎兵焚燒一空,為此,他麾下騎兵折損過半,主公那邊的幾百騎兵損失更重。

得走了,必須得走了,決戰一場再從容退兵的計劃落空,傷筋動骨是免不了的了。

「來人,傳令,將拉車的馱馬全部宰殺,今夜飽餐一頓,明日決一死戰!」

拉車的牛、驢,早就吃光了,原想留下馱馬,看樣子也留不住了,兵卒空著肚子作戰,那是去送死。

「將軍,明日要沖上去與敵軍決戰?」蔣奇肩膀、手臂都包著麻布,此前支援送糧隊伍,與敵騎大戰,受傷不輕。

「不戰又能怎樣?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道理所有人都明白,沖上去就會離開河道,敵騎便可肆無忌憚的沖陣,損傷會很大,極有可能全軍覆沒。

若是直接退往浮橋,士卒原本就不高的戰意,必然消退一空,敵軍從後掩殺,恐怕會立刻崩潰。

事已至此,最好的辦法就是留人斷後,可淳于瓊不能強迫,留下的人必死無疑,強行下令的話,逼著人家投敵嗎?

事不能這麼干。

「我部願留下斷後,請將軍率主力先行。」呂曠起身請命。

他弟弟呂翔反對︰「兄長先走,某來斷後。」

呂曠一瞪眼,身為哥哥的血脈壓制出現︰「閉嘴,坐下。」呂翔眼淚都快下來了,留下斷後,九死一生,可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與兄長爭執,會丟了呂家的顏面。

有人主動斷後,淳于瓊怎會反對,借坡下驢的說道︰「呂鈞明高義,某感念于心。你部戰力不足,本將會調人協助。」

說完轉頭掃視一眾部將,高聲下令︰「曹豹,由你部協助呂校尉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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