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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三鎮混戰

卻說杭州城破,李邈梟首,城內所屬部吏無不歸順,惟有一人立而不降,此人正是吳程。錢問吳程道︰「汝乃何人?因何不跪?」

吳程言道︰「吾乃山陰吳程吳正臣,錢將軍豈不聞大丈夫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婬,威武不能屈!李邈若听我之言,焉能有你錢今日?吾雖一介寒士,恥于我主兵敗之辱,寧殺身取義,不願獻媚敵首。」

吳程此言一出,左右將士均欲拔劍將其斬殺,惟有錢笑道︰「吳先生膽識令錢某佩服之至,左右快為吳先生賜坐。」

錢起身走到吳程面前,兩手抱拳言道︰「吳先生請受錢一拜!」說著錢行大禮而拜,吳程大驚趕忙還禮言道︰「吳程何德何能安敢受此大禮。」

錢言道︰「吾早聞先生博文通達,有經邦濟世之才。錢欲匡扶李唐基業,求賢若渴。先生華年俊才,不知可願與錢共立大業?」

吳程聞听此言,趕忙跪倒曰︰「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今感將軍知遇之恩,吳程願隨將軍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錢大喜,令吳程代任刺史之職,歸降的所有大小官員,一概官復原職,杭州城內轉悲為喜。正是︰

自古英雄惜英雄,

王者霸氣量能容。

明爭暗斗識忠奸,

出生入死分賢庸。

管仲計殺齊桓公,

魏征謀誅唐太宗。

禮賢下士抹舊恨,

錢無愧海中龍。

錢攻佔杭州,名聲大振,朝中皇帝聖旨來到,加封錢為浙東、浙西諸軍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全力討伐董昌。錢在杭州招榜安民,得兵馬三萬余眾,令大將軍顧全武為先鋒,大軍直逼越州。

錢發兵突然,董昌倉促率兵于城西迎恩門列陣,越州兵馬陣中高挑一面大旗,上書五字曰「大越羅平國」,董昌頭戴九龍盤珠冠 ,身著杏黃緞子莽龍袍,跨下一匹千里銀河白龍駒 ,如同帝王模樣。錢拱手言道︰「千歲在上,恕錢甲冑在身,不能下馬叩拜。」

董昌問道︰「錢將軍,當初你我共創大業,情同手足,如今因何心懷異志,發兵討我?」

錢答道︰「千歲位居將相,爵至郡王,享有江浙富庶之地,竟敢自立稱帝,禍亂天下。錢率兵此行,乃望千歲伏罪改過。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望千歲珍重。」

董昌心里明白,錢大軍士氣正旺,兵馬雄厚,倘若一戰,越軍必敗。想到這里董昌言道︰「錢將軍,本王也想悔過,望將軍容我思慮一夜,明日定有答復。」

錢言道︰「千歲請便,錢在此恭候。」董昌下令收兵回城。

董昌回至行宮,急召謀士李瑜商議道︰「今錢率兵三萬,一路所向披靡,各道兵馬觀望不敢出戰,如之奈何?」

李瑜問道︰「當日勸千歲自立稱帝的吏官是誰?」

董昌答道︰「乃是大學士吳瑤。」

李瑜言道︰「大王可知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因漁陽三鎮叛亂,駕幸西蜀,馬嵬驛六軍嘩變,玄宗便借楊國忠、楊玉環兄妹人頭,以定軍心。如今援兵難解燃眉之急,大王可效仿前人,誅殺勸位稱帝的吳瑤,以謝罪當今萬歲,可保錢退兵。」

董昌思慮片刻言道︰「實出無奈,也只有如此。」當晚派三百甲兵將大學士吳瑤緝拿,吳瑤被押至越王府,哭泣問董昌︰「為臣何罪,陛下要拿我是問?」

董昌言道︰「本王知道你輔佐我開國有功,奈何錢率軍問罪,所向披靡,只得借汝項上人頭,緩解越州危急了。」吳瑤一聲慨嘆,悔之不已。正是︰

昔日輔佐勸稱王,

今朝問罪替主當。

大業沉浮隨江海,

點點露水化寒霜。

次日天明,越州城門大開,只見董昌改著郡王袍,左右只有親兵千余人。前邊繩捆索綁,押著吳瑤一家滿門四十口。錢率兵列陣,見董昌出城,錢問道︰「千歲一夜熟慮如何?」只見董昌翻身下馬,跪地言道︰「昌德郡王董昌特來請罪。」

錢見此景,下馬走近董昌跟前,扶起董昌言道︰「郡王千歲,能浪子回頭,乃江浙之幸、社稷之幸,錢願為千歲稟奏當今聖上,以息聖上之怒。」

董昌不覺淚下,對錢哭訴道︰「董昌犯下謀逆大罪,慚愧不已。今已緝拿勸我稱帝的佞臣吳瑤滿門,獻于將軍麾下,請朝廷治罪。另有錢財兩百萬兩,綾綃八百匹贈與將軍犒賞三軍。」

錢拱手稱謝,並緝拿吳瑤滿門押赴京師問罪,三萬大軍回兵班師。昭宗皇帝李曄念董昌當初進貢納賦頗有功勞,頒詔赦免董昌罪過。朝廷將謀臣吳瑤以謀逆大罪滿門抄斬。

董昌聞錢退兵之後,駐扎淮南。董昌對麾下文武官員言道︰「錢率軍駐扎淮南,相距甚遠,百姓之中傳言江浙有神鳥天降,本王當立,此乃天意。我欲再立大越羅平國,諸位以為如何?」

謀士李瑜言道︰「錢剛剛退兵,千歲既已改過,二度稱帝恐失信于天下。」

董昌言道︰「先生多慮,錢本欲滅我,乃何本王命系于天,天不滅我,區區一個錢又能奈我何?此番本王當先下手為強,以免再讓錢乘機而入。」董昌遂令再立大越羅平國旗號,改年號為順天元年,令謀士李瑜為宰相,李暢之為大將軍。于浙北設立烏敦大營、光福大營,以備錢南下。

一日,錢在府中與皮光業、吳程二人論畫。忽有下人稟報,嘉興傳來十萬火急軍情。錢速令報探來見,報探稟道︰「董昌再度稱帝,改年號順天,設烏敦、光福大營,恐有興兵北上之意。」

錢聞听拍岸怒道︰「董昌賊子,反復無常,吾當再度南下,誅殺亂賊。」

吳程言道︰「下官以為,主公可分兵兩路,一路救援嘉興,防越兵北上;另一路駐守杭州,確保重鎮不失。」皮光業亦贊成此策。錢遂令大將顧全武率兵一萬馳援嘉興,錢自帶兩萬兵馬進駐杭州,皮光業即刻起草奏章,飛報京師。

話分兩頭,先表海龍王錢率兵兩萬再入杭州,城內城外各設一營,遙相呼應。當日傍晚,錢親自巡營,察看營盤兵馬。巡至城外大營,忽見西南方在殘陽映射之下,有青白二氣扶搖而生,錢嘆道︰「此間生有祥瑞,必是天賜賢才于我。」遂令左右精壯護衛二十余人,奔往西南方向。

錢飛馬奔馳,見離青白煙霧越來越近,且有人家炊煙裊裊。忽聞得有人唱道︰

「秋江待晚潮,

客思旆旌遙。

細雨翻蘆葉,

高風卻柳條。

兵戈村落破,

饑儉虎狼驕。

吾士兼連此,

離魂望里銷。「

錢望去,見一老樵夫,坐在青石之上,盡興吟唱。錢近前詢問樵夫道︰「敢問老者,此間何處?」

樵夫答曰︰「此乃新登鎮雙江村。」

錢問道︰「我見村中有青白二煙,扶搖升起,是為何故?」

樵夫答曰︰「此青白二氣出自鼉江之上,人言‘獨異二公生不凡,青白二氣吐波間’。這白煙乃指杜建徽,與其父杜陵追隨海龍王錢,已經出仕。青煙乃指村中一隱士名曰羅恆,自名羅隱,人稱江東生。方才我所唱之歌,便是羅先生所做。」

錢聞听此言,心中才明白,杜陵之子杜建徽早就知曉,只是這羅隱,久聞大名卻未曾相識,若得羅隱豈不是又得賢良,想罷錢謝過樵夫,便往村中去了。

說道羅隱此人頗有名望,早年是個屢試不中的秀才,因戰亂頻起,朝廷動蕩,便隱居老家不再尋仕途,自號江東生。錢打听羅隱住處,見有竹園一座,錢輕叩竹門,見一小童開門。錢問道︰「此宅可是羅隱羅昭諫之宅?」

小童打量錢一番言道︰「正是,敢問官爺可是興兵南征的臨安錢將軍」

錢一驚言道︰「在下正是臨安錢,不知仙童如何知道本官姓名?」

小童言道︰「我家師傅昨夜觀星象,言今日必有貴人來訪,江浙首貴乃臨安錢也。」

錢笑道︰「家師果然神算,有勞仙童帶我前往拜訪家師。」

小童言道︰「錢將軍可隨我來。」錢令左右門外守候,自與小童前往內宅,小童引錢進入內堂,見一書生模樣之人正秉燭而讀。小童躬身言道︰「師傅,錢將軍已經迎到。」

羅隱放下書本,轉身相迎,只見這羅隱身長七尺,面白如玉,短髯頷胸,風骨奇偉,發髻之上扎著一頂清風五行冠,身著青色長衫。錢拱手行禮言道︰「臨安錢,久聞先生大名,如雷貫耳,南征之余,特來拜訪。」

羅隱還禮言道︰「新登小儒羅隱,未曾遠迎,還望錢將軍多多海涵。」言罷,二人分賓主而坐,羅隱令小童奉茶。錢品茶環顧,見東牆之上有羅隱自題詩一首,上書︰

六載辛勤九陌中,

卻尋歸路五湖東。

名慚桂苑一枝綠,

憶松江兩筋紅。

浮世到頭須適性,

男兒何必盡成功。

惟慚鮑叔深知我,

他日蒲帆百尺風。

飲茶片刻,錢問道︰「久聞新登鎮有名士江東生,今日得見乃是三生有幸,但不知先生胸懷大志,卻隱居于此,何不報效朝廷,成就一番功業?」

羅隱笑道︰「羅隱村間野外之人,將軍怎言我胸懷大志?」

錢言道︰「牆上自題詩中‘浮世到頭須適性,男兒何必盡成功。’之句,可見先生早年志向高遠,卻懷才不遇。‘他日蒲帆百尺風’足見先生隱于村野,卻尚存志士豪情。」

羅隱搖頭嘆道︰「我早年也曾有舉士之心,豈不聞‘出身論門第,做官靠援引’,奈何朝庭昏庸,民變四起,到不如隱于村間,藏身山林,到也安寧快活。」

錢言道︰「先生有定國安邦之志,且才高八斗,能博聞強記。欲請先生出山,共舉大事。不知意下如何?」

羅隱言道︰「世人皆稱海龍王乃江浙當世貴人,在下願聞將軍之志?」

錢言道︰「當今天下,李唐衰微,群雄四起。梁王朱全忠一介潑痞卻能獨霸中原,擁兵百萬;晉王李克用漠北胡虜而虎踞三晉,猛將如雲;荊楚趙匡凝、江淮楊行密,兩川王建,西歧李茂貞各存雄兵,虎視皇綱。錢有心平定諸侯而服四海,匡正李唐以定天下,奈何兵不及梁,將不如晉。方今日到此,拜訪先生,以求成大事之計。」

羅隱聞听大笑言道︰「人言江浙有神鳥伏爪,今見將軍,神鳥就在眼前。」

錢不解,問道︰「先生因何大笑,神鳥與錢何干?」

羅隱言道︰「我聞將軍之言,句句出自肺腑,梁王朱全忠、晉王李克用鼎力中原,卻離將軍于千里之外,不足懼也。西歧李茂貞、荊楚趙匡凝不過一鎮兵馬,難成大事。我夜觀乾象,將軍此番南征,必可成就大業于江浙。將軍當年渡江夜襲劉漢宏,將帥之才,江浙無人不知,今又兩番討逆董昌,忠心銘于朝廷,信義誠服社稷,佔據江浙,海龍王何愁大業不成。」

錢嘆道︰「聞先生之言,乃孔明在世,魏征重生,一席教誨使錢如撥雲見日,令我茅塞頓開。今欲請先生出山,不知尊意若可?」

羅隱言道︰「將軍言重了,在下只是胡言一番,安敢為將軍定興邦大業。」

錢言道︰「錢求賢若渴,江浙此番大戰,有傷黎民百姓。還望先生應蒼生之願,上扶朝廷,下安黎民,實乃江浙百姓之幸。」

羅隱沉思片刻,起身跪倒于地,對錢言道︰「羅隱生不逢時,卻得將軍信賴。男兒當背萬民之苦,身兼社稷之憂。今遇明主,安能不從。」錢大喜,趕忙扶起羅隱,欲邀往大營,羅隱言道︰「家事尚未交待,明日天明定當投報。」錢應允,辭別羅隱回至大營。

次日天明,羅隱安置家人妥當,一路前往錢營中。錢在杭州大營,列隊相迎,引羅隱與眾人相見,諸將官也曾聞羅隱有才,各有稱道正是︰

梟雄欲立訪賢良,

良弼共輔可興邦。

濟世安民成夙願,

江浙成就海龍王。

董昌為拒錢兵馬,在嘉興城外設有烏敦、光福兩座大營,各有兵馬一萬人。烏敦大營主將名叫徐淑,湖州人氏;光福大營主將名叫魏約,淮南人氏。二將圍困嘉興,顧全武率一萬兵馬據守嘉興。顧全武率兵出城,兵臨烏敦寨前,吳敦寨大將徐淑出寨迎戰。顧全武出馬叫陣,有越州小將白正出陣迎戰。二將交鋒,僅戰四五回合,白正便被顧全武槍挑馬下。徐淑大怒,親自上陣,顧全武挺槍相迎,大戰十個回合,徐淑竟不能勝,虛晃一槍敗回陣中。顧全武對部下高聲呵道︰「破敵奪寨,就在今日。擊鼓!」只聞得鼓點急促,擂聲大震。杭州將士直撲越兵大營。徐淑慌忙下令退回寨中。顧全武殺至寨前,只見寨中土堡之上碎石紛飛,亂砸而下;箭樓之中,弓弩交替不息,射殺甚急。此寨五丈設一箭樓,十丈築土堡,柵欄連環,上綁尖刃,埋伏弓手甚是厲害。顧全武未曾想此寨箭樓、土堡相互呼應,中間夾有弓手,竟難以攻破,又見左右折去兵馬甚多,只得退兵。

三日之後,顧全武率兵欲從光福大寨,破襲越兵。光福大寨主將魏約更是固守不出,逢杭州兵馬來戰,只以飛石亂箭驅之,顧全武只得收兵。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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