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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人情

福全讓丫鬟把賈璉和寶玉帶到書房,他回到正堂門口繼續守著。

此時魏慶和正與林樞說著今日的來意︰「老夫此來,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老爺子倒是直言不諱︰「揚州巡鹽御史府的事你知道吧?」

「閣老說的如果是去歲鹽戶暴亂的事,下官是知道的。」林樞有些不解其意,他回想了一下最近從邸報中得到的信息,好像並無江南鹽政的消息。

魏慶和正色說道︰「此事就是由江南鹽戶暴亂引發的。」

與鹽戶有關的話,那就是楊學禮又出ど蛾子了!林樞問道︰「還請閣老直言。」

「昨日江南總督趙安平八百里加急,倭寇阻斷了海路,江南各大鹽場因為楊學禮之故,近乎癱瘓。瓊州的鹽只能通過陸運北上,不但耗損巨大,所耗時間也太長了。如今江南食鹽短缺,鹽價暴漲,這下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魏慶和的話讓林樞有些模不著頭腦,江南缺鹽,從外地調用就是了,為何要找他?

「閣老,這事您讓臨近州府運鹽過去不就行了?為何要來找下官啊?」

只听魏慶和說道︰「老夫昨日已經安排蜀鹽出川了,今日過來,其實是想拜托你勸說陛下,暫時停止在福建、南直隸以及山東新開鹽場!」

林樞愣了一下︰「增設鹽場之事,本就是朝廷去年年末定下的事,為何閣老如今欲要停下來?再說,下官人微言輕,縱是千言萬語,也不如閣老一句話管用。」

魏慶和苦笑道︰「老夫昨日就勸過陛下了,可江南鹽商膽大包天,竟然勾結倭寇,阻礙鹽場的開辦。陛下震怒之下,老夫也沒有辦法勸陛下暫緩鹽場的開辦。」

隨之他又說道︰「老夫知你疑惑為何要暫緩,並不是老夫怕了那群鹽商,而是他們背後的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一個瓊州鹽就已經引得江南數個州府震動,若是再有個海州鹽、泉州鹽,松江鹽,老夫怕逼急了那些人,引得朝野動蕩。畢竟,龍首宮那位還在呢!」

原來如此,林樞大概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這位內閣首輔,既不是上皇黨,也不是帝黨,他是兩方妥協下挑選的人。

首輔求穩,皇帝卻是心急。瓊州海鹽極大的削弱了忠信王與甄家的財力,江南的各大鹽商又被耿向南收拾了一波人。

如今皇帝準備在福建、南直隸以及山東開辦新的鹽場,期望讓隸屬他嫡系的人,徹底廢掉江南鹽商與晉鹽的財源。

一個背後站著甄家與忠信王,一個背後是晉商八大家與義忠親王。這兩個人都是太上皇推出來同皇帝打擂台的,他們的勢力在太上皇的支持下,在朝野上下有些不小的影響力。

如果同時向皇帝發難,絕對會是一場軒然大波。怪不得魏慶和這個整天笑眯眯,天天和稀泥的老好人都急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太上皇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只要他不死,皇帝根本無法徹底剪除阻礙他變法新政的勢力。

除非皇帝能掌控京城的所有兵馬,上演一出玄武門,把龍首宮同外界的所有聯系徹底斬斷,否則光是一個「孝」字,就能讓皇帝做起事來畏手畏腳。

「老夫知道,朝野上下都說老夫是個泥菩薩,天天和稀泥。可大楚才安穩了幾年?這億萬百姓需要的就是安穩。陛下的心太急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龍首宮已是夕陽西下,陛下真的可以再等等……」

魏慶和就差說太上皇快死了,讓皇帝不要急。林樞听得是冷汗直流,幸虧家中沒有太上皇的探子,否則今日這話傳出去,就是皇帝都不一定要保住他。

「閣老,慎言啊!」

「老夫這身殘軀,若是能換得陛下改變主意,那也值了。狀元公,林六元,曬鹽法是你提出來的,你熟知江南的情況。老夫也不逼你上書勸諫,只需要你在陛下詢問你的時候,把這些利弊能講給陛下听。」

魏慶和說完這些,林樞長舒了一口氣。幸好不是讓自己犯言直諫,他不是錢千里那樣的直臣,犯言直諫的事都沒那個膽。若是旁敲側擊的勸諫,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能得到內閣首輔的人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想到此處,林樞起身作揖︰「閣老放心,此事關乎朝野安穩,下官自然責無旁貸。若是陛下問起下官,定會將此中利弊講述出來。」

听到林樞的回應,魏慶和欣慰的點點頭,他起身拍了拍林樞的肩膀︰「不愧是林如海的傳人,有他當年的風骨!」

他跟林樞告辭說道︰「今日內閣還有事,老夫也就不多留了。估計這兩日陛下就會召見于你,到時候就拜托你了。」

林樞連忙表態︰「閣老放心便是,快至午時了,閣老不若留下來喝杯酒再走?」

魏慶和搖搖頭道︰「老夫不宜現身他人面前,今日就算了。」

說罷,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玉牌,塞到林樞手中︰「這是老夫年輕時凋刻的小玩意,你拿著把玩吧,就當老夫的賀禮了。走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

從後門悄悄送走了魏慶和,林樞把玉牌放在眼前細看。只見玉質普通,青色的玉牌一面是一株蘭花,一面是幾個秦篆︰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

這是出自《論語•里仁》中的一句,意思是君子的修養要盡力使自己做到話語謹慎,做事行動敏捷。

魏慶和為官數十年,從一個翰林院庶吉士做到了禮部尚書的高位,向來都是少說多做。

哪怕因為二聖臨朝,不得不把他放在首輔這個位子上,他依然保持著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的處事準則。

這是在隱晦的勸林樞,過于高調容易成為出頭之鳥。看來殿試上的那篇變法之策,還是觸動了某些人的禁忌。

林樞笑了笑,把玉牌收進匣子里。老爺子的提醒沒有錯,可自己要走的路不同,要做的事也不是納于言而敏于行就能躲過那些人的攻擊的。于公于私,他都不會向那群蛀蟲妥協的。

「福全,去請璉二哥……算了,我還是去書房吧。你去看看,前院的客人們來了多少了。」

林樞把這些煩心事暫時放心,吩咐福全去了前院,自己則是往書房走去。今日來了不少賓客,這些人中,有不少可以發展成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可千萬不能怠慢了。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既然有忠信王黨,有晉黨,那作為帝黨之一的他,為何不能在皇帝的羽翼下發展自己的小團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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