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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逼死遠明

瓊竹院這邊,陳玉蘭安慰了陳玉竹好一陣子,直到對方心情有所好轉,這才表明來意,約陳玉竹一起去探望陳遠明。陳玉竹平日里躲在院子廂房內不敢出去見人,早發霉了,如今有人約她出院子走走,她倒也是樂意的。

稍微梳洗之後,陳玉竹與陳玉蘭姐弟倆出了門,由于顧忌她在陳府的處境,于是三人抄了小路,一起往陳遠明的院子走去。

三人剛走到廂房門口,便听見里面一陣爽朗的笑聲,推門而入,只見屋里除了陳遠明外,陳遠雲也在,應該也是前來探望的。

陳遠明如今得以下床走動,只是行動有些不方便,他面色也不是很好,略微蒼白,十分消瘦,沒有了以前那英氣奮發的架勢了。

相比較而言,陳遠雲倒是氣色極佳,穿得光鮮亮麗,他本是翩翩公子,如今更是出眾了許多。

「你們怎麼來了?」陳遠雲站起身,笑著問道。

陳遠陌回答道︰「這不是听說四弟的好些了,我們來看看。」

陳玉竹一進門聞到一股淡淡的尿.騷味,雖不刺鼻,但的確是夠難聞的了,陳玉竹不免微微皺眉,道︰「四哥,你屋子里的味道好難聞,怎麼不打開窗子透透氣?」

陳玉竹這無心的言語臊的陳遠明漲紅了臉,陳玉竹在不自知的情況下,便走去窗子旁,將窗子推開,透透氣。

「玉竹!」陳遠雲心里不免責怪,這個妹妹有些太沒眼色了。

話說陳遠明被安國候府的家丁打殘後,除了失性之外,他還夾不住尿了,隨時隨刻的,褲子會在不經意的情況下變濕,這事在陳府不算秘密。只不過陳玉竹是個例外,她現在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的,只能躲在屋里,對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聞到尿騷味,都不吭聲,惟獨陳玉竹捅破了去。

陳遠陌故意對此視而不見,他走了過去,笑著說道︰「四弟,你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陳遠明一臉的歉意的說道︰「當初我與你大吵大鬧,還動了手,你不計前嫌,救了我,帶我回陳府,多謝二哥了。」陳遠明再回想一下當日發生的事情,陳遠陌的確是為自己好,而自己卻不知好歹的與他鬧,如果當時听了陳遠陌的勸阻,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

陳遠陌拍拍陳遠明的肩膀,笑道︰「自家兄弟,跟我客氣什麼。」

「是啊,你們才是自家兄弟,而不是那什麼安刑的,」陳玉蘭走上前去,笑著對陳遠明道︰「遠陌最近因為安國候府的事悶悶不樂的,今兒個听說你身體恢復了,能下床了,這才臉上有了笑容,吵著來看你,你趕緊好好幫我說說他,老念叨著安國候府做什麼?」

還不等陳遠明開口,倒是陳遠雲先發話了,「二弟,你怎麼還惦念著安國候府?你忘了他們是怎麼害你的嗎?」

「大哥……」陳遠陌的臉色有些為難了,「安刑……安刑他是我的朋友……」

「你簡直是婦人之仁!」陳遠雲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由于他在大理寺為弟弟開月兌,從而大放光彩,不免有些夜郎自大,目中無人了,陳遠雲認為自己是陳家發了翻身仗的最大功臣,所以說話的語氣里都帶著不曾有過的輕蔑,「虧我廢了那麼大力氣幫你月兌罪,你居然還可憐那個安刑?!他是怎麼陷害你的你都忘了嗎?!」

陳遠雲到底有幾斤幾兩重,陳遠陌不是不清楚,卻偏偏裝作一副誠惶誠恐架勢,有些怯怯說道︰「我……我知道大哥你是為我好……」

「知道好!要不是我一心保你,否則你早被砍頭了!」陳遠雲越說越起勁,挺直了胸膛,向陳遠明道︰「四弟,連你也得感謝我,若不是我,你還會被人誣陷放火燒了安國候府!」

「這……」陳遠明大吃一驚,剛要說什麼,卻听陳遠雲道︰「當初你養傷在床,父親他們將此事瞞了下來。」

「我……他們為什麼要誣陷我?!」陳遠明依舊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經過。

陳遠陌稍微給他說了一下事情的大概,「是這樣的,小侯爺在婚禮當天死了,安國侯為了死無對證便當夜放火燒了小侯爺的尸體,還弄成了是安國候府走水的事故,後來不知怎麼的,說火源是從安國候府的柴房里發出的,你白天不是被關在柴房了麼,所以他們陷害說是你在柴房留下了火源。」

「我……我沒有那麼做,我是無辜的……」陳遠明焦急的為自己辯白道。

「你當然是無辜的了,」陳遠雲道︰「我剛才不都說了麼,我都幫你們月兌罪了。」

「是啊,這個還真得感謝大哥呢,」陳遠陌由衷的說道︰「要不是大哥找到證人,估計我跟四弟的日子都不好過……」

陳遠明得知自己沒事了,這才松了口氣,「多謝大哥為我洗月兌冤屈。」

被人恭維之下,陳遠雲的心里美滋滋的,父親對他越來越重視,祖父給他安排任務去做,幾個弟弟也是一副崇拜的樣子,陳遠雲有種飄乎乎的感覺,他認為只要自己好好努力,再接再厲,定能夠成為繼承陳家的合適人選,比大房的陳遠其更加的合適!

正在陳遠雲飄飄然的時候,只听陳玉竹冷哼一聲,諷刺的說道︰「大哥真的有這麼為你們著想嗎?」

「玉竹……」陳玉蘭連忙拉了拉陳玉竹的袖子,的確是陳遠雲的出手相助,才讓陳家的名聲得以保全。

陳遠雲的臉色變了變,質問道︰「玉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已經嘗盡苦楚的陳玉竹,還有什麼話說不出口的呢,「別把你說的那麼偉大,搞得大家伙都是因為你才得救的。」

「哼?!」陳遠雲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根本是你見死不救!」陳玉竹大聲說道。

陳遠雲心里咯 一聲,惱羞成怒,怒罵道︰「你胡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陳玉竹冷冷的看著陳遠雲,仿佛他們並非兄妹,而是仇人!

陳玉竹什麼都明白的,她被陳遠陌從安國候府接回來的那天,偷偷的看見陳遠陌與陳遠雲在爭吵。陳玉竹听到了他們爭吵的內容,原來當時除了陳遠明去安國候府鬧以外,陳遠雲也跟著去了,可陳遠雲看著陳遠明被人打卻不上前阻止,也沒有去婚禮救她,陳遠雲選擇了逃避,他跑回了家。

陳玉竹想,如果當時陳遠雲出現的話,陳遠明不會被人打得那麼慘,自己也不會嫁給安策小侯爺,被人罵是掃把星,如今看著陳遠雲這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真是恨得牙癢癢。

陳遠雲被說的有些心虛了,他甩了甩袖子,岔開話題道︰「玉竹,誰讓你離開院子的?祖父說過,你不該隨意走動。」

「你少拿祖父壓人!」陳玉竹可不吃他那一套,「你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心里清楚,現在還敢大言不慚的邀功,我這個做妹妹的都為你臉紅!」

「玉竹……」陳遠陌適時的打斷了陳玉竹的話,他連忙向陳遠雲解釋道︰「玉竹她也是受害者,心里不愉快也是自然,大哥你別介意了。」

「我當然不介意,」陳遠雲搖搖頭,陳玉竹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他道︰「只是玉竹她實在不宜出現在這里,要是被父親祖父他們知道了,會怪罪的。」

「這個大哥請放心,」陳遠陌解釋道︰「我與姐姐偷偷帶玉竹來的,我們抄小路,沒人看見。」

「算如此,也不該忤逆祖父的意思,」陳遠雲搖搖頭,長輩的姿態十足,「玉竹還是快點離開吧,免得被人看見。」

陳玉竹聞言更加的不樂意了,她有沒做什麼壞事,怎麼不能沒人看見了?本對陳遠雲心生間隙,所以無論陳遠雲說什麼,陳玉竹都不覺得是好話,「我是來看四哥的,礙著你什麼事了?」

「玉竹!閉上你的嘴!」陳遠雲命令道︰「快點回去!當心我告訴祖父你偷偷跑出來的事。」

「要給祖父告狀嗎?」陳玉竹冷笑道︰「不是在大理寺出了些風頭,至于這麼顯擺麼。」

「玉竹,」陳玉蘭連忙勸著道︰「大哥也是為你好,把你約出來是我與遠陌考慮不周到了。」

幾人在陳遠明的房里坐了坐,陳玉竹冷言冷語的諷刺著陳遠雲,這使得氣氛尷尬不已,最後眾人也沒再呆多久,紛紛離去,臨走前叮囑陳遠明好好休息。

送走哥哥姐姐們,陳遠明走回到自己的榻前坐下,回想起剛才陳遠雲與陳玉蘭的爭吵,不免有些雲里霧里的了,畢竟他們三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感情十分要好,陳玉竹更是他們倆兄弟寵的對象,在陳遠明的印象里,陳玉竹從未說過一句尖酸刻薄的話,可今日不知怎麼,如此針對陳遠雲。

這時,陳遠明見前方的桌子腳下掉了一個香囊,陳遠明走過去將其撿起來看了看,是個粉紅色,繡著富貴牡丹的香囊,這個香囊陳遠明是認得的,是陳玉竹的,而且是陳玉竹最喜歡的那個。記得有一次陳玉竹不小心將此香囊丟了,硬是派人滿陳府的大找,終于在花園里找到了。

陳遠明想,反正玉竹他們才剛剛離開,自己何不追上去把香囊交還,免得之後陳玉竹再鬧騰。

打定主意後,陳遠明拿著香囊出了門,沿著陳遠陌口中的小路尋人而去,沒多久他便看見前面杵著三個人的身影,分別是陳遠陌,陳玉蘭與陳玉竹,他們似乎在悄悄的說些什麼。

陳遠明剛想上前去,卻听到陳玉竹抱怨的說道︰「反正我是替你和四哥不值麼!」

不值?什麼不值?!陳遠明立刻止步不前,躲在一顆高大的榆樹旁,偷偷的听著。

「什麼值不值的,再怎麼說他也是大哥,」陳遠陌苦口婆心的說道︰「你不該那麼忤逆他。」

「你……二哥你真是冥頑不靈!」見陳遠陌不領情還誤解了自己,陳玉竹著急得要命,立刻拉著陳玉蘭道︰「蘭姐姐,蘭姐姐,你來評評理。」

陳玉蘭倒是跟陳遠陌是同一撥的了,在她看來,的確是陳遠雲的能言善辯,才讓自家弟弟避免了牢獄之災,「玉竹,你別鬧了。」

「玉蘭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嫁去安國候府那天,除了二哥和四哥外,大哥其實也去了,」陳玉竹將事情全盤托出,「大哥眼睜睜的看著四哥被人打,看著我嫁給癆病鬼,他什麼都沒有做,我跟四哥現在這麼慘,都是因為他!」

「玉竹!」陳遠陌臉色大變,「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二哥,你這樣瞞著我,也瞞著四哥?」陳玉竹面帶恨意,憤憤不平的說道︰「是大哥的見死不救,才害的四哥被人打的下不了床,害的我被蓋上克夫的名頭,害得你被祖父責罰,他由于心里愧疚,才會在你被關入大理寺後拼命的幫你找證據開月兌,如今陳家平反了,被證明是無辜的,所以我們必須要感恩戴德的去恭維他?!憑什麼?!」

「玉竹……」陳遠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情陳玉蘭可沒听說過,她求證問道︰「遠陌,玉竹說的是真的嗎?大哥他見死不救……?」

「我……事情不是這樣的……」陳遠陌假惺惺的蒼白的辯解著。

「怎麼不是這樣?!」陳玉竹大聲說道︰「我親眼看到你跟大哥在吵架,大哥當時愧疚的表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遠陌,這不是真的吧?」陳玉蘭身子微微顫抖著,「遠明……遠明他太可憐了,明明可以獲救的……」

「可是四弟身上的罪責得以平反了啊。」陳遠陌據理力爭,「這都是大哥的功勞。」

「那身體呢?遠明的身體怎麼辦?他以後都無法生育了,」陳玉蘭反問道︰「他以後怎麼考取功名,怎麼成親?怎麼被得以重用?」

「你說什麼?四哥無法生育了?」陳玉竹驚聲道︰「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

陳遠陌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玉竹你足不出戶的,消息不靈通。」陳遠陌說著,用余光掃了掃,看到了不遠處一顆榆樹後的目標,由于大家都在談論事情,而沒有注意到的人影。

緊接著,陳遠陌故意略微放大聲音說道︰「而且這件事情,怕是不久之後會傳遍這個帝都。」

「這……這怎麼可以?」陳玉竹瞪大了雙眼,道︰「這種事情怎麼能往外傳?!」

「有前車之鑒,誰以後敢瞞這種事?」陳遠陌為他們分析道︰「要是把遠明的事瞞著,咱們不跟安國候府一樣了麼,這種以後會別人戳脊梁骨的事,祖父絕對不會做的。所以與其瞞著,倒不如以不願害了別人女兒家為由,將其公開,反而會博得好名聲,只是……只是這樣,會犧牲掉四弟了。」

陳遠陌說的話句句在理,既然陳家作為受害者,那絕對不會去做與安國候府一樣的事情來,所以犧牲掉陳遠明,將陳遠明無法生育之事公之于眾,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天啊,那以後……以後遠明該怎麼做人?怎麼活下去?」陳玉蘭呢喃著說道。

「這個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也許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陳遠陌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時候不早了,先趕緊把玉竹送回去吧。」

藏在榆樹後的陳遠明看著他們三人越走越遠的背影,腳底下動彈不得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親大哥會對自己見死不救,想起剛才在廂房里,陳遠雲那侃侃而談的模樣,陳遠明只覺得惡心不已。

陳玉竹說的對,自己現在的下場都是大哥害的!假如在他安國候府的人圍攻時,大哥出面的話,自己不會被打得那麼慘,被關進柴房,至于後面所說得什麼放火燒了安國候府這種陷害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了!

自己的身子有多差,陳遠明是知曉的,可是被別人說出來是另一回事了,失性了,無法生育了,這種事情如果被府外的人知道,被別人嘲笑一輩子,陳遠明只覺得跌進了谷底。

此刻一陣微風拂過,陳遠明突然覺得自己的腿部涼涼的,他低頭看去,只見地上一片水漬,發出腥.臊的味道,他又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失.禁了。

當陳遠明晃晃悠悠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後,平日里伺候的丫鬟小蓮迎了上來,焦急的問道︰「少爺,少爺,您去哪里了?您……您怎麼哭了……?」

陳遠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眼早已模糊,他連忙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道︰「只是沙子吹進了眼里。」

「您去哪兒了?」小蓮問道︰「該用膳了,飯菜馬上準備好。」

「我不餓,別送來我房里了。」陳遠明稍微吩咐了兩句,然後回到自己廂房,轉身將門關上。

第二日清晨,小蓮打了洗臉水前去陳遠明的廂房,他推開房門,陽光照進了陳遠明的屋子,小蓮看見地上拖著兩道長長的人影,一道是她自己的,還有一道,耷拉著雙肩,雙腳離地,影子拖得老長。

小蓮顫顫巍巍的抬起頭,只見陳遠明吊死在梁上,他面色發青,吐著舌頭,眼珠凸起,見到此般情景的小蓮將臉盆掉在地上,驚聲尖叫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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