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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景明嘎 嘎 嚼包裹著粽葉的粽子,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異樣。

溫慎之看著他,只覺自己未來的太子妃著實天賦異稟,除卻那一身怪力外,牙口竟然還這麼好……

溫慎之伸出手,取了一顆包得嚴嚴實實的粽子,主動解開上頭捆扎的細繩,解開粽葉,遞到延景明面前,道︰「你這麼試試看。」

延景明顯然不覺有異,他匆匆咽下口中糯米與粽葉混雜的古怪之物,而後下意識湊上前,就著溫慎之的手,一口咬下了那粽子糯米尖的一角。

這口感綿糯,帶了股粽葉包裹的清香,實在比方才那嚼不爛的粽葉好多了,延景明忍不住又就著溫慎之的手咬了幾口粽子,溫慎之也實在忍不住笑,干脆將粽葉全都剝開了,如同投喂一般,看著延景明快速將整個粽子吞了下去,

溫慎之回過頭,正見秦衛征一臉無言站在兩人身後,他不由微微蹙眉,問秦衛征︰「怎麼了?」

秦衛征微微抬眼,道︰「屬下不該出現在這里……」

他原是想說自己還有許多要務不曾處理,他身為太子右衛率,平日也是很忙的,溫慎之還天天給他添事,他不該在這里,他應該在東宮里。

溫慎之卻忍不住笑,道︰「無妨,我明日便去同皇叔說一聲,請他幫幫忙,看看世家公子小姐中,可有適齡未曾婚配的。」

秦衛征一怔,匆忙搖頭,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延景明沒有听懂,眨巴眼楮好奇提問,道︰「柿家是誰家?柿林是什麼林?」

溫慎之耐心為他解釋,道︰「秦右衛率還未娶親。」

延景明認真點頭,熟練運用自己進來學習到的中原詞匯,道︰「窩明白了,右蟋蟀素個大棍。」

溫慎之糾正他︰「光棍。」

延景明立即學習改正︰「光棍!」

秦衛征︰「……」

溫慎之又為延景明剝了下一個粽子,一面道︰「你的漢話是你母妃教你的?」

延景明點頭,道︰「小時候學了一點點,可素中原話,尊的太藍了。」

溫慎之問他︰「你想再學一些嗎?」

延景明當然要點頭。

若此刻他在西羯,他一定不會花功夫去學習這麼難的中原話,可他到了中原,總不能連別人說的話都听不懂,他願意學習,溫慎之不由低聲一笑,道︰「等你進東宮之後,我再慢慢教你。」

延景明開心點頭,他還記得,早幾年學習漢話時,母妃總是覺得他進展太慢,無論如何也學不會,又想西羯用不到中原的官話,便也不怎麼教他了。

延景明覺得,他若是能同溫慎之學習漢話,往後便能用漢字給母妃寫信,那母妃一定會很開心的!

延景明越發覺得大盛的太子實在是個十足的大好人,他真的很喜歡溫慎之。

溫慎之剝開最後一個粽子,遞到延景明嘴邊,而後狀若無意一般開口詢問,道︰「那日皇貴妃到驛館,她想做什麼事?」

延景明皺皺眉,道︰「她想幫窩送金瓜。」

延景明如此簡單的一句話,溫慎之實在難以猜出皇貴妃的用意,他只得繼續問︰「只是送瓜?」

延景明又想了想,隱約記得榮皇貴妃說過要送東宮幾名宮人,他便認真開口道︰「涼涼是個好人,她還要送窩幾個人。」

溫慎之微微挑眉,問︰「送人?」

延景明不曾多想,只是點頭,盡自己所能將那日榮皇貴妃所說的話同溫慎之復述了一遍,只可惜他漢話實在太差,復述得如此零散,溫慎之竟然也听懂了。

他一點也不覺得驚奇。

這些年來,榮皇貴妃可沒少干過這種缺德事,自皇後過世後,她便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隔三差五便要鬧出些事端,意圖為她的孩子爭得太子之位。

可惜她在後宮之中雖是受寵,天子卻絲毫沒有要更換太子的意思,太後更是干脆將當年尚且年幼的溫慎之接到了身邊,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哪怕如此,榮皇貴妃卻仍舊未曾放棄,她就是不想讓溫慎之好過,溫慎之也早已麻木,只是她今日所為……溫慎之覺得,她未免也有些太過分了。

自己方才大婚,她便要往東宮中送美人,這明擺著挑撥離間的嘴臉,難免令溫慎之心有不悅。

可宮中爭斗,從不會有明槍明刀,溫慎之看延景明好似什麼味都不曾品出來,便道︰「她既然要送,你代我收著便好。」

延景明未曾多想,更是不疑有他,溫慎之說什麼,他就點頭。

溫慎之又道︰「皇貴妃如此有心,我也該給她備些回禮。」

延景明繼續點頭,一面將最後一口粽子咽了下去。

溫慎之這才拿著手巾擦了擦手,轉而笑吟吟問延景明,道︰「吃飽了嗎?」

延景明剛要點頭,可听到「吃飽」二字,他猛地便想起自己今天爬牆溜出驛館,本是為了母妃的辣子雞。

他跟著溫慎之在鬧市中瞎逛了這麼久,還吃了這麼多東西,壓根將要給母妃買辣子雞一事丟到了腦後,延景明說不出心中內疚,卻又不知大盛京中何處才有母妃想要的辣子雞,他只能看向溫慎之,想同溫慎之求助。

難得與美人相處,溫慎之一動也不想動,他直接轉頭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秦衛征,拖長音調道︰「秦右衛率——」

秦衛征︰「……」

秦衛征派人去溫慎之口中的店鋪買辣子雞,自己卻堅決不肯從溫慎之身邊離開。

他清楚太子的劣性,甚至覺得自己只要一轉頭,溫慎之就能從這店中消失不見,保不齊下一次便要在平康坊內才能抓得到太子了。

可今日溫慎之好像轉了性,他沒有一絲要離開此處的意味,只是請店家一道道往上加菜,延景明食量大,吃得又香,溫慎之卻多是淺嘗輒止,天下的山珍海味,他大多都已嘗過,自病後他口月復之欲寡淡,僅是覺得看延景明吃飯有意思,等店家將端午方有的雄黃酒溫好端上之後,他飲一口,秦衛征便忍不住小聲提醒,說太醫令他少飲酒,溫慎之方看向延景明,將酒盞推了過去。

他想,今日是端午,本該是喝一些雄黃酒的,而西羯人除卻尚武之外,還喜烈酒,這麼一小杯雄黃酒,對延景明而言,應當不是什麼大事。

延景明不知溫慎之推給他的是什麼東西,他端起酒盞,小飲一口,覺得有些甜絲絲的,飲入喉中,又有些溫熱,有些像是阿嬤熬的女乃茶,他將那一杯雄黃酒都喝了,還覺得有些不夠,溫慎之便主動做了酒侍,接連為他斟酒,一面道︰「端午五毒俱出,飲些雄黃酒,好闢邪驅毒。」

延景明噸噸噸輕松將那一壇酒喝了個干淨,跟著點頭,跟著溫慎之學習,道︰「介是雄黃酒——窩還是第一次喝酒。」

溫慎之喚店伙計上酒的動作一頓。

延景明面上便已開始隱隱有些微紅,卻仍不覺有異,只想那酒甜絲絲的,他很喜歡,他想要更多一些,溫慎之一手扶額,另一手將那酒壺擋著推遠,他未曾想過延景明竟然不會喝酒,也不曾想過這酒才剛下去,延景明的臉竟然就紅了。

溫慎之只好道︰「我先送你回驛館吧。」

延景明不明白溫慎之為何如此說,只是小聲道︰「窩還沒去買辣子雞。」

溫慎之好聲好氣哄他︰「我待會兒讓人給你送過去。」

延景明這才站起了身,可那動作稍大,他便不由一晃,一手扶住桌沿,只覺得自己不過只坐了這麼一回兒,再站起身時,便好像踩在雲端之上。

他很擔憂。

他走路都打滑,待會兒要怎麼爬牆啊!

要是沒辦法在阿兄回來之前爬牆回到驛館,阿兄肯定是要生氣的!

可延景明實在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他只能在腦中勉強回憶當年母妃同他說過的話,母妃說過,中原有無數種蒙汗藥,只要嗅就能暈倒,輕輕拍肩便會昏迷……延景明覺得,自己很可能,是中了蒙汗藥了。

他實在站不穩,溫慎之伸手扶他,可延景明一個趔趄便摟住溫慎之的腰,還口齒不清含混念念叨叨,道︰「介素不素下藥的店。」

溫慎之︰「……」

延景明︰「窩要暈了。」

兩杯雄黃酒而已,延景明頭昏目眩,抱緊了溫慎之不肯撒手,溫慎之無可奈何,只得令秦衛征趕快去備車馬,他先送延景明回驛館,可不想延景明好像已沒有方才那麼暈了,他扒著溫慎之的腰,巴巴抬起眼,認真說道︰「窩還可以……再來一杯!」

……

溫慎之當然不敢讓延景明再來一杯。

他帶延景明返回驛館,在馬車上時,延景明便已悶頭睡著了,可即便他在睡夢之中,卻仍是不住念著翻/牆,顯然是怕極了被阿兄發現他偷溜出了驛館。

溫慎之也不敢從正門送延景明回去,上一回他偷溜出宮,消息傳到忠孝王溫恭肅耳中,溫恭肅便去找了太後,令他也受了責罰,而明日他二人便要大婚,照常理而言,他們是絕不可在今日相見的,若他還要明知故犯,太後必然又要動怒。

溫慎之想,還是翻/牆吧。

他站在驛館牆下,抬手看著那足有一丈高的牆,不由嘆氣,想著驛館好像也不是什麼機要重地,為何要將牆修得這樣高。

而今他身體欠安,平日雖無異樣,可體力確實已不如往常,來時他一人翻/牆便有些吃力,而今還要帶上一個延景明,著實有些困難,秦衛征站在他身邊,一時不知自己是否要出手相助,剛要開口——

溫慎之已抬了抬手,道︰「我自己來吧。」

他知道上一回他偷溜出宮,秦衛征便已被罰去了一月俸祿,今日之事說來可比上次嚴重,還是他自己翻/牆比較好。

自己的媳婦自己抱,秦衛征沒有媳婦,當然不能讓他抱。

……

帶人翻/牆同自個爬牆不同,這一下,溫慎之著實翻得有些困難。

他好容易翻身到驛館內,一顆心突突直跳,吸氣便覺得胸口陣痛不止,可此處離延景明的居處應當還有段距離,溫慎之只能深吸一口氣,攬著延景明抬起頭——

一只毛茸茸長得貓兒一般的異獸,正瞪大了雙眼看它。

溫慎之︰「……」

這玩意,生得有些眼熟。

前兩年父皇大壽,有屬國呈貢一只,周身雪白帶了黑斑,說是雪豹,而今眼前這一只雖不是雪白色的,可的確同那只雪豹長得頗為相似,而不論如何……溫慎之很肯定,長成這副模樣的,肯定都是猛獸。

他下意識護住延景明,緊張後退數步,那異獸卻步步緊逼,忽而猛撲上前,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幾寸長的獠牙,沖他大聲咆哮。

異獸︰「喵。」

溫慎之︰「……」

異獸︰「喵嗷。」

溫慎之︰「……」

異獸︰「喵嘰嗷。」

溫慎之︰「……」

異獸躺,翻出毛茸茸雪白的肚皮,將大腦袋蹭在延景明的腿上,心滿意足打起了呼嚕。

溫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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