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鄰居很快搬走了，從馬車上摔落的幾張木凳傾斜倒在庭院門口，落滿灰塵。
整條約克曼街還存留的人家不多，就連蹲點監視林緣這里的線人都明顯少了不少。到了下午，路上多了一些步履匆忙的怪人。
他們戴著厚厚的口罩，身體也裹在嚴實的風衣里。經過街道拐角的路燈、商鋪的牆面等地方時，這些人就會停下腳步，從手提包里取出單子抹上漿湖「啪」地貼上去。
林緣讓時英下樓去撕了一張過來，發現上面的內容大致是說城市里有伙恐怖分子在流竄，沒有必要事情，請市民這幾天盡量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你覺得呢？」林緣轉頭看向時英。
「呵呵，我只能說誰信誰傻子。灰色正在籠罩這座城市，未來是衰敗的。」時英嗤笑道。
「危險要來了。你表現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愛所有的博愛之人。」林緣搖頭說道。
「恰恰相反。你會阻止一只鳥兒吃掉蟲子嗎？我只阻止來自星主的非自然破壞。這才是大愛。」時英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明白了。」林緣點點頭，將手里的「告市民書」輕輕一拋。
紙張自燃，微風卷起灰盡，像是一條縴細的黑蛇，無聲輕盈地鑽入垃圾桶中。
「從警示來看，這座城市的管理者目前還是有信心管控風險的。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還有幾天的時間來撤離。這是個好消息。」
「我先去整理東西，作為侍從，這段時間你就在房子周圍轉一轉，確保這里的安全吧。」
說完，在時英目瞪口呆中，林緣轉身走向了地下的煉金室。
「喂，林緣！你小子還真當我是你侍從啊？我只是不小心被你帶來的。」
時英難以相信林緣就這樣離去，頭也不回。
「不搭理我是吧。巡邏？我特麼直接在這里睡覺！」
時英見人影消失，左看右看，選了張沙發四仰八叉地躺了上去。
但當他閉上眼楮準備睡覺時，腦子里就全是林緣的身影。
「他現在重塑的新身體確實很脆弱啊。」
「混亂的力量在侵蝕這座城市，我不上點心，萬一他倒下了，計劃破產，暴怒的可不好說話。」
「反正之前也幫他走這走那跑腿了許多次，現在在房子周圍轉轉就權當是散步了。」
「走走走。」
一個又一個念頭冒出，時英很快就說服了自己。
他一骨碌翻身跳下沙發，打開了別墅的大門。而在他毫無察覺的內心深處，一個心靈印記閃爍著重新平靜下來。
……
林緣一點也不擔心時英那邊，潛移默化的影響是很難拒絕的。
正如殘夜、黑雨兩位星主，因為察覺不到自己在心靈幻境里，所以直到現在還在長生界做著美夢，沒有醒來。
林緣能夠感應到自己種在時英內心深處的心靈印記，它消融的速度很慢很慢。
人活的時間長了，心靈就會發生變化。而活了億年、甚至百億年以上的星主，早就超越了正常生靈的範疇。
靈魂星主曾說他的目標只有一個，超月兌宇宙！所以他可以澹然地統合掉星空里無量的生靈靈魂。而同樣古老的適應星主更加可怕，因為林緣根本感受不到他有目標。
誰知道時英會不會突然適應一個新的人格，不再博愛？到那時，兩人就不再有喚醒的共同目標了。
心靈印記便是一個保障。
「道阻且長啊！」林緣感嘆一聲，從腰間取下了一個澹藍色腰囊。
受混亂的影響，這個世界里的空間很不穩定，空間存儲的手段也沒有得到很大的發展。
眼前的腰囊內部恆定著6*6*6的空間，已經是尹迪這位五環大術士才有的豪華裝備，放在外界就是絕世珍寶！
腰囊里的大部分空間都被佔用，留給林緣的不足30立方。尹迪在別墅里留下的遺產又很多，他不可能全部帶走。
所以必須做出取舍。
煉金室里成品藥劑很多，制作藥劑的藥材更多，都是卡拉家族的底蘊。
林緣停在房間中央，解開腰囊口上的細繩，頓時室內吹起大風。瓖嵌在牆壁上的繁多抽屜全部打開，琳瑯滿目的物品有次序地朝腰囊飛過來。
這是煉金室里第二珍貴的物品。
收攏完成，林緣將目光放在了室內陳列的許多鐵籠子上。
今天的怪物們也同樣地口臭。
它們對著林緣說著各種難听至極的語言，假如話語有威力，林緣覺得自己這位二環術士絕對要被噴死。
「邪惡的術士，你要做什麼！快放了我，黃金獅王家族的怒火你承受不起！你死後，靈魂將被烈火焚燒！」
重重封鎖的籠子里，最為睿智的黃金獅子察覺到了術士今天的異常。
那平靜的眼眸令它害怕。
「抱歉了各位，移動空間有限，只好換個方式帶你們走了。」
林緣在籠子邊站了一會，嘆息著激活了尹迪提前設置好的法術。
黑色的膜陡然出現，包裹住了籠子。無數驚恐痛苦的尖叫回蕩煉金室里，讓趴伏在地面上的壁虎怪們身體顫抖不停。
人的暴動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才停止，此時籠子里的黑膜收縮著只有拳頭大小。
林緣伸手一招，黑膜散去，怪物們沒了蹤影，只有一管又一管盛放著瑰麗血液的容器落在了他的腰囊中。
至此，下到一環，上到三環，所有的血脈精粹林緣已經全部得到。
留下壁虎怪們自生自滅，林緣關閉房門，踏上階梯走向法具書屋。只是當他剛剛來到一樓，就踫上了早早等待在這里的時英。
「看你的樣子，是遇到了什麼事？」林緣開口問道。
時英招了招手，「是有奇怪的事發生了，你和我過來看看吧。記住，別發出聲音。」
時英打開房門，輕手輕腳地帶頭走在前方。
林緣緊跟著他來到了庭院里的一排綠化帶前。
在時英的指引下，他看見了三個靠著樹干，隱蔽蹲著的人。
「氣息隱匿得挺好的。但，為什麼沒有反應？」
都這時候了，還擱這蹲著呢。林緣感到這三人敬業得有些好笑。
「因為我們是在他們的側面。你再湊近點看看？」時英神神秘秘地精神傳音道。
「哦？」林緣被勾起好奇，向前走動幾步。
距離變近，三人在黑暗里的模樣變得清晰，林緣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
眼前三人的頭竟然是扁的！
如同一張印著五官的卡片插在了身軀上，靜默蹲伏的三人顯得滑稽而恐怖。
「發生了什麼？」林緣問道。
他沒有在這些人的身上察覺到法術的痕跡。
「一些奇怪的白色霧氣。我剛 達時，他們還是正常的。後來霧氣飄來，他們吸了一些後，就，‘彭’地變成這幅模樣了。」時英繪聲繪色地比劃道。
「霧氣？你身邊的那些？」林緣指著時英的左側說道。
「啊，就是它們。只要吸一口，就會異變！」時英肯定地點點頭，示範性地將霧氣吸入鼻子。
林緣皺起眉頭，眼睜睜地看著時英的頭顱變扁，五官像是圖畫般攤平。
「還能正常活動不？」林緣試探著問道。
「感應不到我的氣息了吧？是不是很神奇？因為我已經死了。哈哈哈。」時英樂呵呵笑道。
林緣翻了個白眼，一陣無語。
「好吧好吧，沒有藝術細胞的家伙。」時英攤了攤手，頓感無趣。像是揭開貼紙般，用手撕下了自己帶著五官的面皮。
「彭」，頭顱恢復了原樣。
「這也就是我。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時英咧開白牙，一個閃身，雙手迅速地揭下了樹干旁三人的面皮。
三團白霧升起，扁平頭顱無聲崩碎，血液從斷頸處汩汩流出。
「看見了吧。真的會死的。」時英抖著手里的四張面皮，感慨地說道。
林緣沒有回話。
庭院外有巡夜人走過，喊著「關門關窗，不要亂走」，樹干上站著貓頭鷹，雙眼反射著明亮的光。
而林緣看見，他們都有著扁平的頭顱。
柯頓市的危險來得要比他預料的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