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日後。
千湖郡城依然如往日般安寧平靜,從清晨開始就熙熙攘攘,但街頭巷尾還有些人在閉目修煉,直到日上三竿都不知天亮。
此地將成為禁地。
城內百姓不斷修煉,修為會越來越高,折射到現實,就是被污邪不斷侵蝕,實力越來越強的邪祟。
隨著時間推移。
千湖郡城無人能進。
現實的事情與異象無關。
在郡城南方的和喬府邸內,一場大宴正在悄無聲息地準備著。
和喬府邸是聖宗資產中,面積最大,風景最為優美的府邸,比關押仙宗弟子的府邸要大得多。
在那古樸青磚堆砌的高牆之內,足有前後兩個觀景湖,高低閣樓五座,屋舍近百間,湖邊還有亭台水榭,湖上有畫舫船樓……
這等府邸在千湖郡城也數得上號,但其主人被聖宗北派頭目害死,這座府邸也被北派頭目侵佔,直到他死于第二層異象後才收回。
原本它不叫雲喬府邸,這個名字是昨晚連夜改的。
不僅是名字。
很多東西都在變。
府邸內張燈結彩,所有閣樓都掛著紅色,從酒樓調來的桌椅擺滿院子,在下人的布置下調整位置。
廚房內匯聚了數個酒樓資歷最老的廚子,此刻正擠在角落,因為堆了滿地的食材靈藥而爭執。
雖然才上午。
但整個府邸內足有上百人在忙碌,只因為今晚的這場大宴。
這場大宴的總管事戰戰兢兢,天剛破曉就熱得汗如雨下,奔走于前院後院,看著那些惹了禍事的下人,恨不得一掌將其就地轟殺!
他們都是附近酒樓的人,負責這場大宴的操辦,尋常下人有說有笑,還以為這只是尋常權貴要辦宴。
但他這個大宴管事知曉內情,他就是聖宗弟子,他非常清楚,這可不是什麼城內權貴。
辦宴的人。
是聖宗大首領!
而且這還是一場婚宴!
就在前日,聖宗發生了一場驚天之變,不顧聖宗弟子阻攔的三派頭目執意要造反,集結十余位頭目級別的築基修士要刺殺大首領!
結果。
全死了!
一個都沒回來!
反而是聖宗大首領不聲不響地,帶著因為美色過人而幸存的中派頭目,返回了他早已忘掉的卑賤聖宗,整合三派重掌大權,讓卑賤的聖宗重新獲得了偉大且不可或缺的主心骨,再次走向了光芒萬丈的未來。
這是大首領的婚宴。
但凡有個岔子,他們這些人就別活了,甚至死都沒得死,非得被帶到那宛如地獄的地方剝皮抽筋。
听說他們北派的頭目就是如此,魂都被抽出來,眼睜睜看著大首領將他的頭顱,做成這場大婚需要用到的某個大紅燈籠,然後魂做燈芯……
「你他娘的,連把椅子都擺不正,再有下次,把你眼珠子挖了!」
大管事一腳踹開侍女,然後親自趴在地上,衣衫沾滿塵土,將一把椅子擺得不差分毫。
侍女心中委屈。
前幾日這大管事還調戲自己,今天卻忽然翻了臉,不僅是心里一腳踹開,身上也真是一腳踹開……
……
閣樓頂端。
和雲坐在躺椅上曬著太陽,身旁是同樣姿勢的李畫鴦,以及她面前小桌上琳瑯滿目的水果吃食。
在二人身後。
一身大紅錦裙的絳霜壓制修為,像是普通侍女般站著,還有白色錦裙的凝雪,總是動動自己的腦袋,像是脖子難受般不斷調整,還不時悄悄看和雲一眼,然後欲言又止……
李畫鴦瞧了二人一眼,雖然她們看起來只是築基修為,但她此前見過絳霜,知道她是個金丹魂體。
不得不承認。
她的這位親傳弟子,真是把這異象給玩明白了,金丹都拿來當侍女了,真是好大的排場。
她也是聖宗弟子,她很清楚現在聖宗的資產有多少,經過聖宗弟子無所不用其極的擴張方式和骯髒手段,聖宗已經是富可敵城。
不僅是錢財。
錢財只是個數目罷了。
主要是他手下的人手,如果不把那十幾個聖宗魔修殺死,加上這兩個金丹侍女,和雲完全有實力與城主府對抗……
聖宗弟子比左右衛的數量還多,築基修士的數量也不差多少,只是兩個金丹初期面對金丹後期會差些。
如果聖宗上下一心,城主府真的拿聖宗沒辦法,因為聖宗弟子在城內都各有身份,都藏在暗處。
若是真斗起來,李畫鴦覺得他們聖宗的贏面很大,因為還有很多魔修分魂尚未醒來。
這些人一旦醒來就是築基修士,搞不好還有金丹底牌。
那場面想想都很刺激,一定是一番大戰,數不盡的手段交織在千湖郡城,把郡城攪個天翻地覆……
只可惜。
聖宗內部出了個大奸細。
這個奸細不是別人,就是親手建立聖宗的首領,就是身旁這個和雲。
今晚過後。
聖宗就算是完了。
听徐芝壽說,城主府那邊也很熱鬧,不比這邊差半點,也是上百人在忙碌,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了。
但他們不是辦宴。
而是在擴建地牢……
聖宗弟子現在有三千多人,城主府的地牢放不下這麼多人,非得徹底擴建一番才能放下。
和雲這個人手段太髒。
明明是他要討那喬家二女歡心,要舉辦盛大婚宴,卻給了徐芝壽部分聖宗弟子的名單,還對徐芝壽說,這場婚宴是為了模排剩余弟子的身份……
城主府那邊拿到名單知曉此事後,居然真就放任了這場大宴,甚至附近二里內所有的左右衛都撤出,就是怕打草驚蛇耽誤了大事……
什麼大事?
洞房花燭夜?
城主府也是蒙了心了,還挺高興的,以為是策反了聖宗首領的夫君,連夜擴建地牢,就等著抓人了。
李畫鴦沒什麼好說的。
她之前不知道和雲怎麼辦宴,還以為這場婚宴必然得躲躲藏藏,頂多擺個三五桌就罷了。
結果她眼睜睜看著和雲在這兩天施展手段,多次試探城主府反應,發展到今天,居然變成了這般規模,就差通告全城了。
有這種弟子。
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她挑不出毛病,和雲的確是要大辦婚宴,也的確是要模排弟子身份出賣聖宗,兩頭都貨真價實。
但他就是心髒。
手段卑劣讓人不喜。
因為他的出發點只是討女子歡心,他早就有全部弟子的詳細檔案,就在他的傳訊符里。
這樣的男子沒有半點骨氣,也沒有半點男人樣子,整天圍著女人跑,瞧不出半點道心堅韌……
就在思緒萬千的此時。
李畫鴦從儲物袋取出一枚顫動的傳訊符,凝神傾听後,忽然坐直身子,清眸轉向和雲道︰
「要來了,接下來如何?」
「好,我們可以這樣……」
和雲微微點頭,而後詳細開口,給李畫鴦講述接下來的計劃。
來的人是歸一峰主。
聖宗首領大辦婚宴,城主府不可能一個人都不派,但在一些有心的運作下,這個人可以是右衛統領,可以是這位歸一峰主。
許久後。
和雲說完計劃,然後看著李畫鴦詢問︰「覺得如何?這次他插翅難逃,也不知是誰做局害他。」
「嗯,好。」
李畫鴦露出淺淺微笑。
她重新躺在躺椅上,任由陽光曬向她晶瑩剔透的臉頰,還伸手拿了果子,摘下面紗放在一旁,露出自己的絕美容顏,而後紅唇輕起咬那果子一口,顯然是心情變好了。
這個時候她不說和雲心髒了,也不說和雲手段卑劣了,什麼骨氣,什麼男人樣,什麼道心堅韌。
統統都不提了。
因為和雲的出發點是討她歡心,她雖然是師尊,可也是女子,本質上沒什麼區別,等于是討在女子歡心,符合她嫌棄和雲的標準。
但她不說了。
半點都不說了。
因為她心情變好了,總覺得這個親傳弟子挺好的,知道幫自己報仇解氣,怎麼看都覺得順眼……
人總是這樣的雙標,放別人身上就有數不清的說法,放自己身上時就一言不發,只管在原地享受。
李畫鴦也不例外。
實際上她這種性子,壓根也不可能例外,甚至最不應該例外。
……
和雲收回目光。
這是異象內的最後一件事,幫李畫鴦再報復一次歸一峰主。
這是一件好事,哪怕以後不慎被她抓到,也多少有個人情可講,最起碼面上能過得去。
此事也了了。
就看這場大婚了。
這次大婚還是簡陋了些,雖然聲勢浩大排場不缺,但卻不能離開這處府邸,這是城主府下達的限制。
正常的婚嫁禮法是走不成的,需要出城的巡四禮也做不到。
不過喬家二女也不在意。
因為她們也知道自己不是異象內的人,沒必要遵循異象內的禮法,有場大宴見證一下就好。
為了彌補這點。
和雲專程選擇了這處府邸。
府邸名為‘和喬’,因為北側叫和院,南側叫喬院,被和雲從中劃分成了兩個府邸,每個府邸都自帶小湖,都足夠規格和雅致。
喬家二女此刻在喬院,喬院算是他們喬家,和雲在雲院,此院算是和家,如此一來就可以去迎親。
和雲可以騎馬從‘和家’出發,帶著隊伍跨過一道高牆,去‘喬家’把喬家二女迎娶回來……
雖然听起來搞笑。
但這就叫花心思。
想攻略一個金丹魔修,這些心思和細節是不能少的,甚至是越多越好,最好能多到她滿腦子都是。
而且她們也值得如此。
回想認識喬香苓之初到現在,喬香苓每個讓人心動的細節都歷歷在目,每次她被自己欺負,輕咬下唇雙眸生霧後,下一個環節就一定是要哭了,哭得可憐兮兮的。
她哭的時候總是嘴硬放狠話,卻總是被自己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繼續欺負,欺負到她不哭為止。
但她不記仇。
之前被欺負得淒慘,但下次還敢出來找自己,甚至一叫就出來,然後硬生生地再次被欺負到淒慘。
她性子討人喜歡。
很多時候在欺負她時,她都會幅度很大的掙扎,但當自己真的不繼續時,她又不掙扎了,就睜著眼楮等著,等著自己繼續欺負她。
明明喜歡卻不說。
她可能也不知道,她這種不輕不重的掙扎只會起反作用,只會讓‘歹徒’更加興奮,然後加大力度。
喬香嫵就完全不同,第一次正面接觸,她就展現了非凡的心智,能把人的陰暗心里拿捏死,非得讓自己迫于暴露秘密的壓力,迫于美景成雙的陰暗,亦或者是更多奇怪的陰暗想法,然後把她給娶了。
但一個這樣的女子,卻偏偏徹底沉淪異象,被異象賦予的記憶改變,心中濃情蜜意,滿眼都是自己。
于是她就很不對勁。
她能為了她的郎君做出任何事情,哪怕會作踐她自己,哪怕會讓自己委屈,哪怕這事情非常不合禮法,甚至違背道德和倫理……
這種女子真是少見。
最起碼和雲從未听說過,有誰家妻子在不被控制,沒吃毒丹,沒有禁制在身,腦子正常且人身思維都自由情況下,還願意主動拉自己妹妹過來一起玩耍的……
她太不對勁了。
這種讓人興奮的行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只能尊重並理解她的個人愛好,並建議她加大力度。
出去之後會如何,和雲也不知道,種種算計都已經做到,其他不說,就只說這修士最講究的因果緣分,那真是拉滿了。
已經不能再滿了。
外有流言蜚語纏身,內有道心誓言約束,身魂的三分之二已經大婚過,每一寸都給人知根知底,修煉的還是自己給的道法……
這一套操作下來,保證她幾十年都忘不了自己,還不能來殺,只能默默承受,每天默念自己的名字。
哪怕她是在詛咒。
和雲也坦然接受。
只要她念叨得足夠多,記憶得足夠深刻,情緒起伏得足夠厲害,
哪怕是仇恨。
和雲都有辦法將其拿下。
畢竟三分之二都知根知底了,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秘密了,聘禮源源不斷給上,再糾纏個幾十年,就算是李畫鴦,也直接給她拿下了。
不過這場大婚與其真身無關,這是和雲與喬香苓喬香嫵的事情,和雲此刻只在意這二女,是真的想把她們娶了,而後給她們一個交代。
本來喬父是不同意的。
這位父親思想封建,而且出生富貴掌握喬家大權。
尋常人家有可能同嫁姐妹,也不算是非常罕見的事情,但放在喬家身上,這就是丑事。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和雲收回聖宗全部資產後,名下府邸酒樓還有各式商鋪極多,比喬家富有得多,完全凌駕在喬家之上。
而正巧的是。
喬父比較寵愛的兒子,和他的長子都是聖宗弟子,他的長子甚至還是核心弟子,說是要逃離喬家獨自打拼,管理了規模不小的聖宗資產。
喬父也知曉聖宗。
他長子經常以聖宗弟子的身份和他做生意,他當然知道聖宗,也知道這是城內第一黑惡勢力。
于是事情就簡單多了。
當喬父知曉和雲身份,並且遭到威脅,得知他拒絕的後果後,他從心底里就沒什麼抵觸。
畢竟他兒女眾多,嫁出去兩個搭上聖宗首領這條線,哪怕日後聖宗被徹查追殺,他也可以月兌身。
而且威脅他的人不是和雲,是他的兩個大逆不道的親兒子,都說若是他敢拒絕,那喬家就算是完了……
所以喬父此刻就在‘喬院喬家’等著,作為二女的父親,喬父這次也是做足排場,喬家有頭臉的都請來,嫁妝陪嫁也狠狠準備了一番。
听說他把喬家的老祖宗也給請出來幾尊,都是香嫵香苓的太爺爺輩,靠著全民修道還能活不少年,但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折損歸西。
和雲很滿意。
他這邊也做了對等。
凡是練氣中期以上的聖宗弟子全來,但凡有可能是魔修分魂的弟子全請,足有八九百人,其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可能是魔道大修,來見證觀禮。
雖然和雲沒有父母。
但也叫來一個‘師尊。’
和雲只要這兩個字,師尊下面的人不重要,與那心情正好,心滿意足可以報仇的李畫鴦沒啥關系。
此外還有兩個金丹大修侍女,由她們兩個金丹親自服侍。
這排場夠大了。
哪怕是二女的金丹真身要婚嫁,排場也未必能比這次要大。
不過硬說起來。
這排場再大,哪怕再大上十倍,都比不上江林梓的那場大婚。
雖然當時和雲什麼都沒有,江林梓也傻得不懂,但那場大婚的排場還是大得離譜,而且越往後就越大。
因為和雲是入贅。
他是江家的贅婿。
當時的大婚也是按古代禮法中的贅婿辦的,種種傳統習俗的細節,都可以說,是江林梓‘娶’了和雲,而不是和雲娶了江林梓,江家的面子和比喬家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