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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將那卷名冊拿在手里,沉聲道︰「這才是做事的樣子,這才是做事的樣子啊。建昌侯做的很好,倘若人人都像他這般認真做事,真心實意的辦事,這次雪災還會死傷數百人麼?有些人,難道不覺得羞愧麼?」

外庭眾人噤若寒蟬。鐘滿頭大汗,手足無措。皇上的話便似乎在說自己,他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朱佑樘往前走了幾步,對著雪地上的百姓大聲說道︰「諸位鄉親父老,朕對不住你們,天降大雪,釀成雪災,害得你們背井離鄉來此。挨凍受餓。朕心里甚為難受。你們是朕的子民,朕沒有照顧好你們。朕心中很是慚愧。」

災民們默然而立,呆呆無語。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皇上有這個態度,他們已經很滿意了。雖然不久之前他們還在心里咒罵朝廷不顧他們的死活。但此刻卻早已沒了那般想法。

朱佑樘緩步走近,來到災民們面前,看著頭里站著的幾名老者。沉聲道︰「幾位老丈,你們受苦了。」

幾名老者誠惶誠恐,趕緊噗通跪在雪地上磕頭。如此近距離的見皇上,且被皇上面對面的慰問,這讓他們心中驚恐不安。

「快起來,幾位老丈。是朕的過錯,讓你們受苦了。」朱佑樘喃喃道。

一名老者顫聲道︰「這不怪皇上,這是天災,不干皇上的事。」

「是啊,皇上有愛民之心,有這番話,我等便心滿意足了。況且我們現在被照顧的很好,草民們該多謝皇上救了我們的命。」另一名老者道。

朱佑樘點頭道︰「好,好,難得你們如此深明大義。朕這幾日其實也跟你們一樣,憂心災情,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你們現在吃的如何?睡的還暖和麼?」

一名老者道︰「回稟皇上,我們吃的飽,睡的也很好。總是不能跟家里比,但現在有地方遮風御寒,能吃到粥飯那已經很滿足了。那張侯爺把我們照顧的很好。皇上,這為張侯爺可真是好人吶,你們朝廷里有人關著城門不管我們死活,張侯爺帶著自己家里人出來給我們熬粥搭帳篷。還請來郎中給我們瞧病。若是沒有這位張侯爺,小老兒怕是早就凍死餓死了。」

朱佑樘點頭道︰「朕都知道,諸位鄉親父老,你們安心住著。等雪化之後再回家去。在此期間,朕保證你們不再受凍挨餓。」

眾百姓紛紛跪地高呼萬歲,朱佑樘擺手轉身,再次來到張延齡面前,第一次以極為嘉許的眼神看著張延齡。

「建昌候,你做的很好。你能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為朝廷分憂,為賑濟出力,朕很是欣慰。你有功。」朱佑樘沉聲道。

張延齡沉聲道︰「微臣受皇恩浩蕩,惠澤良多。此次天災迅猛,微臣豈能坐視?自當為朝廷分憂效力,此乃臣子本分。」

朱佑樘點頭道︰「很好,不負皇恩浩蕩,盡人臣之本分,說起來簡單,踐行者卻寥寥。你能踐行此言,朕自欣慰不已。听說你為了賑濟傾盡家財,把家里的糧食都拿來賑濟了。這等為國之心,堪稱楷模。」

張延齡躬身道︰「多謝皇上褒獎。臣不過盡了微薄之力罷了。」事實上這賑濟之事非我一人所能,微臣只是出了一些力罷了。大部分的物資人力乃三大國公府鼎力支援,全力協助。國公府兩位國公,三位小公爺,雖然軍務在身,但還是派了家中人手前來,提供大量的物資供應。還有方方面面人等協同助力。比如工部員外郎徐杲大人,從前日起便一直跟隨微臣賑濟城外百姓,通宵達旦夜晚都不回去。比如我哥哥壽寧侯,滿城高價購買賑濟物資,辛苦奔波。正因眾人協力,微臣才能將這些受災百姓安頓好,渡過這場天災。若是臣賑濟有些微末功勞的話,當屬于這所有相助之人才是。」

朱佑樘哦了一聲,轉頭看向張懋和徐光祚,微笑問道︰「原來兩位國公出了大力。朕還真不知道。」

張懋沉聲道︰「老臣慚愧,賑濟之事還是建昌候居功至偉。老臣等只是幫了一把罷了。」

徐光祚道︰「天降雪災,我等勛戚之家深受皇恩眷顧,此刻自不能袖手。故而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為朝廷分憂,為皇上分憂,此乃我等勛戚之責任,不值一提。」

朱佑樘點點頭,面向文武百官大聲道︰「看到了沒有?有人成天說朕對你們國公之家恩賞太過,甚至說朕包庇縱容。如今你們都看到了吧?關鍵時候,勛戚之家可沒有半點含糊。甚至不用朕說話,他們便主動為朕分憂。打仗的時候他們可以為朕和大明百姓去拼命,災禍來臨的時候他們一樣沖在最前面。這樣的勛戚之家,朕如何能不偏袒,不恩賞。朕的恩賞還少了些,以後還要更加的恩賞才是。」

朱佑樘的聲音在雪地上回蕩,勛戚眾人自然心頭竊喜,一干外庭官員卻面色陰沉。他們明白,在賑濟這件事上,被勛戚們拔了頭籌,佔了上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戶部尚書鐘,對他極為不滿。現在所有人都認為鐘這個豬隊友毀了一切。本來完全可以有大好的局面,但這無能之輩把事情搞砸了。

「此次賑濟,有功之人,待賑濟結束,朕自當褒獎。那些賑濟不力之人呢?是否也應該承擔責任。居其位者不謀其事,玩忽職守者,自當受到懲罰。」朱佑樘繼續道。

「來了!來了!」所有人的心中都這麼想著,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戶部尚書鐘何在?」朱佑樘喝道。

鐘身子一抖,腿腳一軟趴在了冰冷的雪地上,顫聲道︰「老臣在此。」

朱佑樘看了他一眼,問道︰「賑濟之事,由你戶部主事。朕問你,你盡責了麼?」

鐘顫聲道︰「臣……臣……」

朱佑樘打斷他道︰「雪災第一日,一整天時間,城內災民都沒有得到妥善安置,甚至沒有飯吃。當晚白紙坊安置之處凍死百姓數十人,誰的責任?」

鐘抹著汗道︰「臣……臣……」

「盡管事出突然,關閉城門,任由百姓在城外挨凍受餓,是誰的主意?」朱佑樘喝道。

劉健忙上前道︰「皇上,那是老臣的決定。是擔心災民進城,造成動蕩。」

李東陽也躬身上前道︰「那並非是劉首輔一人決定之事,是內閣和六部各位大人商議之後共同決定的結果。確實是出于京城安全的考慮。」

眾官員見狀也紛紛開口附和。

朱佑樘大聲道︰「內閣和六部的決定自然是有你們的考慮,但是難道不懂得派出人手在城外進行賑濟麼?朕所知,有人不但不開城門,不投放糧食物資讓百姓安頓自救,甚至還阻撓想要出城賑濟之人。甚至還試圖對城外百姓進行攻擊。難道朕知道的消息是假的不成?」

劉健等人默然不語。皇上這麼說,便是擺明要對外庭進行責罰了。特別是鐘,這次恐怕很難再保得住。然而,就算知道鐘賑濟不力,應對措施不當,在今日這種情形之下,倘若任由鐘被處置,外庭豈非大大失勢。雖然外庭內部並非鐵板一塊,但在對外上那是一個整體。文官集團的榮辱興衰是綁在一起的。

所以,雖然知道鐘有錯,劉健等人卻還是想保住他。保住鐘的意義不是保住他這個人,而是保住文官集團的臉面,展現文官集團的立場。

劉健和李東陽謝遷三人對視一眼,心意相通,三人同時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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