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跳下城牆，周圍頓時爆發了強烈的歡呼聲，士兵重復吶喊著「荊棘公爵」。
路德趕緊穿過人群，回到了他的學生身邊。
「老師……」凱錫恩問道︰「你累嗎？」
「還好。」路德說，「我送你們回家，現在外面不太安全。」
奧杜諾皇宮被圍攻一事結束後，「荊棘公爵」之名傳遍了整個維林艾爾。
第二日，奧杜諾皇帝就對路德發出了邀請。
路德在洛莉絲的陪同下到了皇宮，一跨進宣政廳的大門就看到弗蘭克•奧杜諾陛下的苦臉。
「公爵先生你可算來了。」奧杜諾皇帝直接站起來走下王座親自迎接二人。
「陛下何事如此著急？」洛莉絲問道。
弗蘭克陛下重重呼出一口氣，說道︰「我們從沒想到魔龍的力量能影響到奧杜諾。」
路德點點頭，「確實，畢竟無數紀元以來，每個惡魔都只能影響一個國度。」
「可現在……」
「現在時代不同了。」路德說，「惡魔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神明的時代。」
弗蘭克陛下皺眉，疑惑道︰「有什麼區別嗎？」
「底層人不會主動屈于惡魔，但大都會心甘情願拜到神明腳下。」
听到這里，這位奧杜諾的皇帝的臉色開始不悅了，「依我之見，公爵先生，那些信徒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確實。」路德點頭。
洛莉絲驚訝地看著路德。
路德繼續說道︰「自他們發自內心相信惡魔起，便是死後也會被神明所用。在他們通過威逼利誘其他弱者進入教會時，他們也就不能再被稱之為人了。」
洛莉絲問道︰「難道沒有辦法消除他們對惡魔的信任嗎？」
路德看向洛莉絲，說道︰「很抱歉親愛的，我沒有辦法，那是信徒自己的選擇，加上惡魔力量不斷腐蝕的結果。除非讓他們改變對惡魔的信仰，可若不是因為這種信仰，他們也不會投身到惡魔的掌控中去。」
弗蘭克陛下趕緊問道︰「那是否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平民變成信徒呢？」
「當然有。」路德說，「比如一個比教會更值得信任的領導體。」
弗蘭克神色一僵，路德明顯是在諷刺惡魔比王族更值得信任。
「惡魔的力量能跨越區域，離不開那些信徒的悍不畏死和可怕執行力，還有……教會對平民的關懷。你們王族自己商量該怎麼做吧，我會盡量幫你們的。」路德說道。
……
離開皇宮坐上馬車，洛莉絲立刻問路德道︰「親愛的，為什麼惡魔直到這個紀元才開始成為神明，它們之前為什麼不這樣做？」
路德輕握住洛莉絲的手，道︰「因為它們直到這個紀元才放棄了用力量摧毀人類的想法，真正打算利用人類來摧毀人類。」
「為什麼？」
「它們曾經也有自己的驕傲，雖然這份驕傲並沒有多少意義。」
「如今貴族壓迫平民、教會對付王族都是因為惡魔的推動嗎……」洛莉絲問︰「它們是怎麼做到的？」
「或許並不需要太多操作。」路德沉默片刻後說道︰「只要有幾個貪婪點的大人物。記載中那些長生的貴族，有一部分是接受了惡魔的饋贈，獲得了長生。還有被青春永駐蒙蔽了理智的王妃，讒言蠱惑當時的君王通過了合法的奴隸法案，漸漸讓四國貧民都開啟了販兒賣女的時代。」
「金錢、長生、美貌，人人望有之……所以說惡魔只是抓住了那些必然出現的機會？」洛莉絲語氣中帶著悲哀。
路德嘆息道︰「如果登上高位就意味著被吞噬，失去憐憫的話……我想是的。」
「那我們該怎麼做？」洛莉絲不禁感到迷茫了。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路德說，「不知道你會覺得怎麼樣。」
「我想知道。」
路德看向馬車窗外移動的巷口和人群，說道︰「我打算重啟這個世界。」
「重啟？」
「予以那些遭受苦難的人可以反抗的理由，創建一個沒有合理壓迫的世界。」
「怎麼重啟，你又要怎麼做到這一點？」
路德直視洛莉絲的雙眼，說道︰「我可以做到，但必須有你。」
「那重啟之後呢？壓迫永不消失不是嗎？你說的，登上高位就會失去憐憫。」洛莉絲道。
「至少在那個新的世界里，被壓迫者將擁有反抗的權利。」
洛莉絲沉默了一會，道︰「那我們要怎麼做？」
「先把惡魔除掉。」路德抬起頭，視線透過車頂看向天空。
……
一個普通的早晨，路德走進他班級所在的教室，卻發現課室內少了一個學生。
「莎黛呢？」路德問。
凱錫恩隨後大聲說道︰「老師，莎黛生病了。」
「那下課我們一起到她家里去看一下她。」艾諾說道。
「不用了！」凱錫恩大叫一聲。引得所有人都詫異地看向他，見此他趕緊正色說道︰「不知道那病會不會傳染，還是老師和我過去就好了。」
路德自然看出了凱錫恩的強裝鎮定，于是說道︰「假人給你們，自己練習著，我和凱錫恩先過去看看莎黛。」
走出校門，路德一把抄起凱錫恩，飛奔到了莎黛家。敲響這幢失修小磚房的破舊木門，一個憔悴的婦人打開了門。
「你好，我是莎黛的老師，我叫路德。」路德自我介紹道。
「是老師嗎！」婦人臉上露出喜色，「還有凱錫恩，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婦人走到壁爐上拿過茶壺和水杯放到桌子上，一邊斟水一邊說道︰「莎黛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把自己鎖在門里，不肯見人，也不吃任何東西，這樣下去可怎麼行啊。」說罷又是一臉愁容。
「我去看看她。」路德說。
「老師……」凱錫恩叫了路德一聲，但也沒再說什麼。
路德在婦人的指示下走到莎黛房間的門口，突然回頭對凱錫恩招了招手。
捧著水杯的凱錫恩一愣，趕緊走了過去。
路德敲了敲房間的門，「莎黛，我和凱錫恩來看你了。」
房門那邊沒傳來任何聲音。
「莎黛，客人來了不迎接是不禮貌的。」婦人也在不遠處大聲說。她知道自己幫不了女兒，故也沒靠近，只繼續坐到角落的紡織機處繼續工作。
路德也沒再敲門，只是靜靜地站著，凱錫恩越來越著急。
過了一會，眼前的門內傳來插銷被撥開的聲音。路德等待了一會，隨即推門走進了房間，凱錫恩緊隨其後。
凱錫恩輕輕把門關上，在門縫合攏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莎黛母親擔憂的眼神。
房間里光線很暗，只能看見有蛀痕的木床上有人縮在被子里。
凱錫恩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又給路德推來一把椅子，自己站到一旁。
——這小子不像第一次來的樣子……
路德拿過椅子坐下，看著蜷縮在被窩里的莎黛說道︰「讓我看看情況。」
「對啊，」凱錫恩也柔聲說，「老師能幫到你的。」
莎黛還是一動不動，不久被子里傳出了啜泣聲。她的床很窄很小，且沒有護欄，睡覺掉下來恐怕是常事。
「莎黛，你就讓老師看一下，沒事的。」凱錫恩又說。「老師會幫你的。」
過了許久，莎黛突然一把丟開被子坐了起來。
凱錫恩霎時間干咳了一聲。
她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擋不住她右手背上的密集鱗片。她的脖子，以及臉龐的周圍一樣布滿了蛇一樣的紫色細鱗，雙眼中的瞳孔也變成了怪異的豎狀。
「好像又嚴重了一點……」凱錫恩啞聲說道。他剛才真地被嚇到了，差點就尖叫出來，只是被他強行轉成了干咳。一般來說這種可能是抑制不住的，只是他真地不想讓莎黛知道他也怕了。
「最近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夢？」路德問莎黛。
「有……」莎黛小聲回答道︰「有時會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條蛇……」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夢。」凱錫恩在一旁說道。
路德了然，說道︰「沒事，可以解決。」
兩個孩子頓時安心了不少。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可別說出去。」路德說。
「秘密？」兩個學生表示茫然。
「嗯。」路德道︰「在我所看到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擁有本源，因為【本源】象征著【存在】。而【特質】則是附著在【本源】上，所以【特質】也可以理解為【存在的形式】。
「【劫掠者】可以掠奪其他存在的【特質】，但沒人知道，掠奪【特質】的時候，其實也會捎帶著奪來一點【本源】。
「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嗎？」路德問。
莎黛和凱錫恩均是搖頭。
「因為這一點點【本源】往往不會產生什麼影響。【本源】中有習性、記憶等等，如果只是微量的話，只會被淹沒在劫掠者自身的本源中，隨著時間消散，不會產生太多影響。可一次從同一個體上奪取的【本源】太多的話……」路德看著莎黛。
莎黛震錯愕了一下，若有所思。
「以前沒人發現，是因為從來沒出現過一次覺醒兩個掠奪部位，並且同時掠奪三種特質的劫掠者。因為你是天才，莎黛，所以你才會踫到了這個問題。」路德說道︰「那條蛇希望身上長出鱗片，它的本源中自然有相應的記憶和本能。所以是你掠奪來的蛇的【本源】指導【特質】生成了保護身體的鱗片，讓你的瞳孔也變成了方便捕食的豎狀。
「當然，恢復過來也很簡單，只要把那部分本源中殘留的意志清理掉就行了。」
听到這里，凱錫恩高興地說道︰「那也就是能輕松解決？」
路德點頭，「我動手的話，確實很不難。」
「那快開始吧！」凱錫恩欣喜地看向莎黛。
「可是我不打算親自為莎黛清除。」路德卻突然說道。
凱錫恩一愣，「老師的意思是……」
路德道︰「以後你們還會遇到各種問題，我總不能每次都在你們身邊，我會教你們怎麼去解決問題，而不是親自動手為你們擺平一切。
「掠奪過來的【本源】並沒有意識，只是遺留了微量的意志，只是這種意志和掠奪來的【特質】相性非常好，所以才會影響到劫掠者。
「那要怎麼解決呢？」凱錫恩很著急。
「其實不是什麼大問題。」路德站起來走向莎黛，最後推了她的額頭一下，「只要加上一下‘自我認知’。」他看著失神的莎黛道︰「你身上的異常不過是蛇的本能在作祟。我幫你把記憶清晰化了，現在開始好好感受一下，想一想你是誰。當你認清那一份蛇的記憶並是你的一部分，你自然會擺月兌它的影響。」
莎黛愣愣地說道︰「謝謝老師。」
路德頷首，轉過身對凱錫恩說︰「走了，我們出去。」
在離開房間之際，路德又回頭交代道︰「這段時間別用特質，在好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