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回來了！」多雷突然大叫。
路德走進宿舍門，看見多雷和提恩坐在床鋪上，加里還是蒙在被子里。
「哥你沒事就好，那些老師說什麼外面危險，撐起個防護罩不讓我們出去找你。」提恩聞到了路德身上的腐臭味。「哇，你去干嘛了？」
路德撓撓頭，「沒什麼，打爆了一具尸體而已。」
「尸體！」多雷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什麼尸體？」
路德若無其事地說︰「用很多人拼成的，賊惡心。」
「我跑回來後，過不久學校就把大門給封了。說外面危險，說誰都不讓出去，不過有個女孩愣是跑出去了。」提恩回想著，「她臉上全是那種黑黑的斑。」
多雷點點頭，「我也看到了，丑到門衛都不敢攔她。」他的臉色依然是蒼白的。
突然，加里的被窩劇烈抖動起來，傳來一陣急促的木頭踫撞的「咯咯」聲。
然後是加里溫柔的安慰聲︰「別怕別怕，我永遠都在，永遠都在……」
多雷開始神情恍惚，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我先去洗澡了。」路德一邊月兌衣服一邊走進了衛生間。
「對了，哥，我把校服放你床上了。」提恩對著衛生間大喊。
「知道了。」里面穿出水聲和路德的回話聲。
……
早上。
「馬耶！要遲到了！」提恩猛地坐起來。
「對了，幾點開始上課啊？」路德正做著俯臥撐。
「臥槽，你什麼時候起來的？」提恩開始找自己的眼鏡。
「天還沒亮我就起來了。」路德一上一下。
「起來你不叫醒我們？！」提恩跳下床跑進了衛生間。
多雷睡床上，面對著牆。他緩緩翻了個身，路德看到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楮和兩個濃濃的黑眼圈。
「你怎麼了？」路德站了起來。
多雷眼神空洞，「沒什麼，只是有點失眠而已。」
路德看向那個角落，「加里，要遲到了。」
「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悶在被窩里發出的聲音。
「我們同一個班嗎？」路德拆開校服的包裝。
提恩從衛生間出來了，「昨晚下去領校服的時候，有個老師跟我們說是同一個班。」
「這衣服還行。」路德穿起校服，「剛好。」
「運氣這麼好的嗎？我們只是按你身高大概大概拿的。」提恩梳了梳頭發，把梳子扔給路德。他看著還和死魚一樣躺著的多雷，「起來，都要遲到了，你干啥呢？」
「哦。」多雷慢慢地坐起來，然後踉蹌著走進了衛生間。
「他這是怎麼了？」提恩問路德。
路德梳著頭發，看向衛生間，「不知道，可能是昨天嘔吐的後遺癥。」
「嗯，應該是。」
……
有一種看似奇怪，細想卻又很正常的現象。
教室里分成了兩部分︰外面兩組，以及里面兩組。
哄鬧。
坐在里面兩組的同學彼此之間相處融洽，有說有笑，他們討論龍血城的食物、建築，或是各自家鄉的東西。他們偶爾看向外面兩組的學生，眼神里帶著不屑，或是不服。
外面兩組學生的談話就高端多了，他們探討的是財富、軍事、社會……甚至包括民生。但奇怪的是，他們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坐里面的同班同學一眼。
除了……
「你看，惡心嗎？」
「瑪德，別叫我那種東西。」
「有何感想？」
「是真的丑。」
……
洛莉絲早已學會忽略別人的品頭論足，這些話，十幾年來她听得多了。基本上每個第一次看見她的人都會這樣。
丑、惡心……
這個詞一直伴隨著她，從出生到現在。
但總有人不會第一眼就討厭她。
女乃女乃、賽西爾，還有……
不知道他會在哪班上課……
他還會來找我嗎……
「是這里嗎？提恩。」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洛莉絲一愣。
提恩確認了一下。「是，進去吧。」
門口走進來一個人，穿著筆直的校服，高高的，頭發有點亂，不過看得出來梳過，他凌厲的眼神在教室里游走。
「喂喂，我們來猜他父親的爵位吧。」一個坐在外面組的貴族女孩看向她的同桌。「我猜至少是個伯爵！」
「他好帥哦。」她的同桌並沒有管她。
這時又走進來了兩人。
一個戴著眼鏡，年齡看起來比大多數人稍小。
一個頂著黑眼圈，雖然同樣穿著校服，但身上的飾品不少。
教室里還有四個位置。
剩下那個還沒來的倒霉鬼可就慘了。
洛莉絲坐著最里面的角落，靠近放在後頭的垃圾桶、簸箕和掃帚。
她知道沒有人願意坐她旁邊，與其坐近受人白眼，不如來早一點坐個角落。這點「自知之明」和覺悟她還是有的。
洛莉絲旁邊有一個位置，前面有兩個，再前面的女孩旁邊還有一個。
「是這里嗎？」一個看起來營養不良的人也在這時走進了教室。他身後背著個大黑箱子。
哦豁，四個人，四個位置。
看誰倒霉，坐到那個丑八怪的旁邊。
搶位置，一場速度與力量的綜合競技。
有好戲看了！
最起碼有一半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注視著路德四人。
路德可沒注意到這些，他高興地走向了教室後面。
搶位置開始了！
圍觀者興奮起來。
然後路德走過去一坐到了洛莉絲旁邊。
洛莉絲愣愣地看著他。
這時，多雷突然大叫︰「提恩！等等！」
可提恩已經坐了下來，坐在了和路德、洛莉絲隔一排的前面，和一個女孩做同桌，坐在她的外面。他抬起頭看著一臉崩潰的多雷，「怎麼了？」
提恩把這個位置坐了，就只剩下路德前面，提恩後面的兩個空位置。
這意味著多雷要和加里做同桌了。
不！
多雷內心是拒絕的。
但他沒有辦法。
「多雷兄弟，你坐里面還是外面？」加里微笑著問道。
多雷欲哭無淚，「我坐外面吧。」
「好的」。加里抬高箱子走進里面的座位坐下，然後把箱子靠在牆上，拍了拍。
多雷緩緩坐下，連著凳子開始一挪一挪的，最後半個身子都突出到組間的走道上了。
「你坐個位置都有這麼多講究的嗎？」路德問坐在自己前面的多雷。
多雷心情沉重，所以選擇了沉默。
這幾頓操作著實是出乎了所有看熱鬧的預料。
那個高個子直接就跑到丑東西旁邊坐了？！
他們四個是互相認識的？！
這個黑眼圈為什麼更害怕那個瘦猴子？！
……
此時的路德正在費腦汁，他要想出一句開場白才行。
你好。
——太普通了。
見到你我真的是太開心了！
——太尬了。
我叫路德。
——說過了。
嘿，又見面了。
——嗯？這句行。
「嘿，又見面了。」路德擠出一個提恩教過他的優雅微笑。
笑得跟個鬼一樣。
「嗯。」洛莉絲應了一聲後別過臉去。
昨天白天他的頭發亂糟糟的，昨晚戰斗太緊張沒看清。
其實他還是很帥的嘛……
也許自己根本……
「同學們。」一個身影邊走進教室邊說︰「早上好。」
全體同學起立，「老師早上好。」
畢竟英雄學院的老師，肯定是劫掠者，而且這些老師還有那位校長罩的。
面子不能不給。
「我叫瑪辛。」老師是個年輕女子，身材苗條，但臉有些嬰兒肥，全身上下散發著溫柔和知性的光芒。「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將擔任你們歷史、魔法以及戰斗方面的導師，希望大家和我共同努力。」
長得好看的老師，說話總能獲得更多學生的認同。
一時間掌聲如雷。
瑪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學生，這里面有校長特意讓她注意的人。
瑪辛從最外面那組傳下去一張紙，「現在傳一份座位表下去，大家在對應位置填上自己的名字。」
座位表傳回了講台，瑪辛對著名單一看。
站在講台，從左往右。第一、二組坐的基本全是貴族孩子，第三、四組的基本全是平民孩子。
這……
算了，不管了。
「現在我們來開始上課。」瑪辛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歪歪曲曲的畸形圖案，像是——一幅地圖。
「這，是我們生活的大地。」
果然。
她又畫了幾筆，「這就是我們世界現在的格局。」
「這節課是說給那些鄉巴佬听的吧？」一個聲音響起，不大，但在安靜的教室里卻十分清晰。
瑪辛回過頭，「查爾斯，你站起來。」她知道是誰，也知道他的名字。「你來給大家介紹一下世界格局。」
喚作查爾斯的貴族學生一臉不情願地站起來，「整個大陸分為四個國家，由以國名為姓氏的四大王族統治。分別是︰
北方的澤爾，
西方的奧杜諾，
南方的珀爾曼，
以及我們的國家，處于東方的瓦爾特。這種東西我們都是從小听到大的。」查爾斯聳了聳肩。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興奮了起來，笑著說道︰「家父正是我們瓦爾特帝國一位微不足道的——公爵。哦，對了，人們都叫他卡多索公爵，在下卡多索公爵第六子——查爾斯•卡多索。」
語罷，周圍投來了敬畏的目光，有的來自貴族，有的來自平民。
查爾斯鄙夷地看了一眼那些平民，隨後一坐了下來，嘴角還帶著一絲弧度。
坐在後面的路德悄悄問洛莉絲︰「公爵很厲害嗎？」
洛莉絲看了瑪辛老師一眼，小聲回答︰「公爵是地位僅次于皇帝和親王的非皇室血統貴族，有很大很大的封地呢。」
瑪辛靜靜地看著查爾斯，並且溫柔地說︰「查爾斯•卡多索，我還沒叫你坐下呢。」
查爾斯的笑容僵住了，他想呵斥這個沒有一點階級意識的老師，但他想起了父親「不要得罪學院工作人員」的囑咐……
于是他又站了起來。
「坐下。」瑪辛擺擺手。
查爾斯坐下，滿心屈辱。
瑪辛用粉筆敲了敲黑板，隨後在黑板上寫下︰
東︰瓦爾特
南︰珀爾曼
西︰奧杜諾
北︰澤爾
她轉過身，微笑著︰「大家來我們瓦爾特英雄學院，自然是為了變成強大的劫掠者。」她斂起笑容，「但你們知道瓦爾特英雄學院為什麼要收你們這些學生嗎？」
一片沉默。
坐在這里的平民是為了改變命運。
而這些貴族則是因為在家混吃等死，被認為是除了聯姻之外沒有其他用處的廢物，所以才被家族派來鍍金的。
瑪辛看著這群還不知道自己處境的年輕人，說道︰「因為瓦爾特需要英雄，人類需要英雄。」
她神情凝重。「英雄，是要為了保護世界，不惜生命的人。你們懂吧？」
保護世界？
不惜……生命？
一些貴族背後開始滲出汗珠。
他們明白了些什麼。
為什麼父母一定要讓自己來這繁華的龍血城，甚至不怕自己在途中搞出什麼亂子……
瑪辛嘆了口氣，「陛下命令，所有貴族都必須讓至少一個子嗣進瓦爾特英雄學院學習。成為……英雄。」
對啊，真正的人才，家里早就安排高階劫掠者當私人教師了。為什麼還要來這龍血城？
難怪這麼多兄弟姐妹，只有自己來到了龍血城……
部分平民學生用憐憫的眼神開著這些開始緊張的貴族同學。
從某種意義上說，大部分坐在這里的貴族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他們是父母用來應付王命的工具。
多雷回過頭看著路德，他的奔潰有所緩和。「我是自己跑出來的，不是被家族送過來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路德鄙夷，「你是奧杜諾人，自己跑來瓦爾特的。」
多雷不接話，快速回過了頭。
因為瑪辛又開始講課了︰「人類的歷史，可以說是一部對抗惡魔的抗爭史。」
「從無法追溯的年代開始，人類就在抵御惡魔。惡魔把人類當作它們發泄邪惡的玩物。」瑪辛轉身在黑板上書寫，板書變成了︰
東︰瓦爾特——魔龍
南︰珀爾曼——花後
西︰奧杜諾——死靈
北︰澤爾——海妖
瑪辛拿起教鞭指著「魔龍」，說道︰「魔龍是東方的惡魔。它的翅膀掀起颶風，它的巨口噴出烈焰，它的鱗甲堅不可摧，它的利爪鋒利無比，它是來自天空的惡魔——魔龍。」
學生們腦里閃過一只帶著猛烈氣流而來的猙獰巨獸。
瑪辛的教鞭下滑，指著下一個，「花後是南方的惡魔。它的種子無處不在，能生長成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植物。所有的植物都可以為它所驅使，有它存在，一棵草都足以致命。」
瑪辛放下教鞭，看著學生們。「海妖是北方的惡魔。它掀起巨浪淹沒陸地，並且能控制無數的海洋生物，包括那些來自最深處的未知恐懼。」
「死靈。」瑪辛最後介紹死靈。
「死靈是西方的惡魔。也被稱為最恐怖的惡魔。因為它能控制一切死物。與死靈作戰的奧杜諾士兵必須有足夠強大的心理，因為他們是在和惡鬼作戰。在死寂嶺，被行尸殺掉的一瞬間就會被同化。奧杜諾戰士面臨著多大的危險、奧杜諾戰士有多勇敢就可想而知了。奧杜諾帝國至今還流傳著一句話。」
瑪辛的目光投向了多雷︰「奧杜諾之上無懦夫。」
多雷怔怔出神。
瑪辛的眼神移開，繼續她的講述︰「無數年來，人類在惡魔的奴役下苦不堪言，直到四位英雄王的出現。」她的語氣開始低沉，
「英雄王瓦爾特，手中巨刃貫穿魔龍咽喉。
英雄王澤爾，萬里堅冰鎮壓海妖于無盡深海。
英雄王珀爾曼，漫天烈焰把花後深埋地下的千尺老根燒成灰燼。
英雄王奧杜諾，無盡聖光讓死靈和它的行尸走肉化為飛灰。」
「四位英雄王在惡魔的尸體上，無數的歡呼中加冕。當人民享受和平之時，他們卻開始擔憂起來。他們知道惡魔必定會卷土重來，因為四大極地依然凶險，極東的龍焰火山群仍然噴吐黑煙；極南的無盡森林毒草無窮無盡；極西的死寂嶺還能听到低語；極北的不歸海依舊浪潮洶涌，惡魔的力量還沒有消退。雖然英雄王終有老去的一天，那時他們將無法繼續守護世界，所以他們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把力量留給後代。」
學生們的不解寫在臉上，
把自己的力量留給後代？
看來是和平太久，很多人都忘記英雄王的故事了……
瑪辛搖搖頭繼續講述︰「四位英雄王趁著自己正值壯年，把全身上下的特質都匯聚到了一處。但轉移特質永遠都是劫掠者的大忌。這樣做的劫掠者，必死無疑。最後，四位英雄王在親信面前化為灰燼，只剩下了身體的一部分，我們稱之為——聖骸。而瓦爾特英雄王留給我們的，正是點鋼手。」
「這就是今天要講的歷史。」瑪辛看了眼提恩的同桌。
那個女孩沒有反應。
點鋼手，一件只在傳說中出現的寶物。能把東西變成無堅不摧的斬龍鋼！
「我們國家日常使用的斬龍鋼就是由點鋼手將凡物轉化而成的。」瑪辛補充道。
「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瑪辛看著她還沒緩過來的學生們。
沉默。
「沒有的話就先休息下，但不要吵到隔壁班。」瑪辛說完，匆匆走出了教室。
貴族學生們大多都沉默著，只有數個開始討論。
畢竟他們心情沉重。
平民學生倒是熱情高漲，討論著自己關于拯救世界的見解。
多雷還是雙目失神。
「多雷，多雷。」路德喚了他幾聲。
「啊？」多雷迷茫地回過頭。
「你怎麼了？」路德看著他的異常。
多雷迅速轉過了身，「沒，沒什麼，想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