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哥哥！」
喬四美看到洛北，第一個跑了出來。
喬三麗比妹妹矜持，站在原地，雙目灼灼放光，一直盯著他。
洛北心里莫名發虛，就像床上被人捉一樣。
「你們……」
他剛想發問，突然醒悟過來，急忙閉嘴。
說好的今晚去喬家吃飯，喬一成放學已經直接回家，估計現在飯菜都涼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單是吃包子肯定不行的！
「走吧！」
喬四美拉下洛北的衣服，小臉垮著︰「我等著喝羊湯呢！」
羊湯！
下意識模了模肚子，洛北強忍著，沒有打嗝兒。
剛剛在馬素芹家，馬母一直給他夾菜，洛北出于愧疚，吃啊吃吃到後來都吃撐了！
「北哥！」
猶如查崗的小媳婦，喬三麗溫聲詢問洛北︰「你是不是吃過了？」
你！
以前都是叫您的，現在大家平起平坐了！
洛北恍然明悟，什麼時候改了稱呼，自己竟然現在才覺察。
吃過了！
回答這個肯定不行，洛北當即搖頭︰「我也覺得肚子咕咕響，咱們趕緊回去吃飯！」
三輛自行車，四個人分成三部分，很快就騎到喬家。
喬家喬祖望坐在桌旁，嗅著飄散的羊湯鮮香，急躁地搓著手︰「小兔崽子還不回來，我都快等急了！」
「我先吃一碗！」
他看向喬一成，拿起勺子就準備舀湯。
「等等！」
喬一成按住勺子︰「等洛北他們到了再吃！」
「啊！」
喬祖望氣得摔下勺子︰「洛北！又是洛北！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當爹的！」
「有啊！」
喬一成面色淡然︰「沒把您當爹，會有您的碗？」
他早就看透父親的底細，現在掙錢養活家又不靠喬祖望，憑什麼遷就這個便宜父親。
「你！」
喬祖望揚揚勺子，瞥下個頭和自己一樣高的喬一成，突然泄了氣。
「好好好！」
他離開桌子，坐回自己屋里，嘟嘟囔囔道︰「一個個翅膀都硬了啊，虧我養你們，竟然養出了白眼狼！洛北就是個外……」
「我怎麼了？」
院外響起腳步聲，洛北帶著喬二強他們走進來，轉頭問喬祖望。
「哦！沒什麼！沒什麼！」
喬祖望忙縮回吐槽的話，隨意擺擺手︰「吃飯！吃飯！」
私底下沒少議論洛北，但他從來沒有正面懟過對方，喬祖望有點兒怯洛北。
不過這次他喝了幾口羊湯，再飲了兩杯小酒，人有點兒飄。
前段時間投資接連失敗，連家用都要欠著喬一成的，喬祖望的臉皮再厚，也變得‘低調’。
但這次不一樣了，他換了新崗位，必須炫耀炫耀。
「咳咳！」
喬祖望斜睨洛北一眼，掃視兒女道︰「我跟你們說，我在廠長眼中還是有地位的。你們知道嗎？他給我調了崗位，猜猜做什麼？」
沒人回應！
喬一成正給喬四美夾骨頭，喬四美則給洛北盛湯，喬三麗則時不時瞥下洛北，讓他多喝湯。
唯有喬二強抬起頭，瞥下父親，再一次埋頭吃肉。
兔崽子！
白眼狼們！
差點兒把碗甩出去，喬祖望心里滿滿都是失落。
這里還是喬家嗎？
有個瞬間，他還以為改姓洛了呢！
哼！
沒人理會，他就自己說，非要震震你們這些家伙！
「我要去負責采買了！」
喬祖望興致勃勃道︰「采買？知道采買嗎？就是去買東西，里面油水很足。到時我們天天喝羊湯，免得像這樣羊肉都不夠一人兩塊的！」
沒有期盼的仰慕眼神，兒女依舊我行我素！
反倒是喬四美，停下夾菜，突然走到喬祖望身邊。
「還是四美乖！到時我給你買糖……」
喬祖望老懷安慰，心道以往沒白疼最小的閨女。
‘藕’字沒說出口，喬四美收起他的碗筷︰「今天的羊骨頭是北哥哥買的，你不愛喝，就去歇著吧！」
什麼！
喬祖望狠狠瞪下喬四美，按住碗筷︰「老子還沒吃飽呢！」
他心中升起悲涼，曾幾何時，女兒和自己說話，都沒了‘您’字的尊稱。
都是洛北這小子！
喬祖望瞥下洛北，動了動碗，差點兒想砸過去。
李和滿被他揍得哇哇叫！
想起牌友的遭遇，他頹然放手，斜躺椅子，覺得人生沒了樂趣。
而喬祖望沒留意，就在他準備爆發的時候，喬一成的胳膊伸了過來，喬二強也放下了碗筷，喬三麗更是身體前傾。
三兄妹不約而同，都想要保護洛北。
洛北覺察到三人的動作，心中愉悅。
可是看看三麗熱情的眼神，他端起羊湯碗，趕緊灌了一大口。
額頭汗珠出來了，最後一根稻草差點兒壓垮飽漲的肚子，洛北竭盡全力，遏制即將噴薄而出的酸氣。
馬素芹家吃得太飽了，必須想辦法自救！
「呵呵！」
喬祖望看在眼里，心里更覺悲哀。
等老子當上采買，你們一個個都要來巴結我！
想到這里，他的膽氣壯了點兒，酸溜溜道︰「確實是他買的羊骨頭，可他也沒少喝！你們……」
剛剛忍住嘔吐的洛北，心中突然升起無名火。
「采買？」
他選擇把火撒到喬祖望身上︰「我怕你到時只是個騎車賣苦力的！」
「小子！」
喬祖望听了非常氣憤，狠狠頓下碗︰「咱們走著瞧，明天我就拿來好處，給你看看！」
有了采買的職位，投資失敗的喬祖望稍稍恢復信心，再加上喬四美剛剛的舉動傷了他的心，有了和洛北硬剛的勇氣。
「走著瞧，就走著瞧！」
洛北假裝生氣，順勢站起，和喬家兄妹告別，騎著車子離開。
喬三麗和喬四美站在院門口，望著洛北，直到沒有人影。
兩姐妹回到屋里，喬祖望就沖喬三麗揮手︰「幫我沖點兒茶葉水！」
平常他都是自己泡，偶爾會指使女兒，喬三麗和喬四美都還好，會遵照吩咐去做。
但今天喬三麗瞥下父親，拿起書包道︰「我還要學習！」
「我作業沒寫完呢！」
喬四美不等父親瞅過來，跟著喬三麗一起進了屋。
「你們！」
喬祖望一口湯嗆到口中，滿臉悲憤掃視兩個兒子︰「看你倆管的妹妹！」
「你有操過心嗎？」
喬一成立即懟了過去，收拾碗筷，和喬二強離桌。
砰！
喬祖望拍了桌子，心情非常抑郁。
喬祖望的心里非常難受，洛北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身後有兩雙目光盯著，他如芒在背，下意識速度騎到極致，轉過巷子到了街上。
哇！
涼風吹來，胸口跟長了草般難受，洛北張口就吐。
腥臊氣向四周散去，肚子沒那麼漲了，他長長出口氣，覺得舒服多了！
馬素芹家吃撐了，到了喬家又喝了兩碗羊湯。
喬三麗非常‘貼心’，還給了他夾了兩張喬一成做的雞蛋灌餅。
雞蛋灌餅油水足，吃第一口的時候，洛北差點兒干嘔。
他懷疑喬三麗猜到了什麼，夾菜的時候都是肉菜，還專揀最肥最膩的。
活該！
洛北沒有責怪喬三麗，而是奚落自己。
吃就吃唄！
何必說謊呢！
喬三麗平常看著內斂，但心思細膩，最有主見。
她猜到洛北撒謊，肯定會多想！
萬一想到馬素芹身上，自己可就倒霉了！
洛北比喬三麗大了四歲，或許是長久相處愛護的原因，他見不得她生氣，只想她天天開心。
唉！
這幾天躲躲素芹姐吧！
洛北沒有先到包子店，而是回了趟王家，叫了王一寧。
王一寧沒敢猶豫，和王母打個招呼，騎上車子，後面坐著洛北，朝包子店趕去。
十歲的他帶著洛北，騎了一身熱汗，卻沒有半句怨言。
王一寧崇拜大哥，大哥文章寫得好，還敢惹事！
現在洛北說話，比王母說話都管用！
「哥！」
他回頭問洛北︰「怎麼想起要我陪你守店了？」
「叫你來，你就來！」
洛北沒好氣回應道︰「平常給你零花錢，都是白拿的嗎？」
「我……」
看出大哥心情不好，王一寧縮縮脖子，吭哧吭哧專心騎車子。
第二天早上，馬素芹五點鐘敲包子店的門時，是王一寧揉著惺忪的眼楮來開門的。
「素芹姐！」
王一寧滿臉迷茫︰「平常都是五點半來啊，現在不上班反而提前了！」
馬素芹臉色微紅，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今天醒得早！」
她開始和面，桌子砰砰直響！
住在後屋的王一寧，本來還想補覺，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哥！」
他問眼神幽遠的洛北︰「今天素芹姐很奇怪啊！」
「奇怪？」
洛北彈了他的腦門︰「你操的心真多，今天回去把學過的課文抄一遍！」
「啊！」
已經學了兩單元的王一寧，發出淒厲的慘叫︰「哥！能不能減一半？」
答案當然是不能！
屋外客廳里，包包子的馬素芹撲哧笑了，再無法繃緊臉。
哼！
洛北這個混蛋！
修理弟弟有一套！
可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做傻事呢！
晚上要弟弟陪著他看店，自己早上提前半個鐘頭到，又有什麼意義！
馬素芹端起案板，改剁肉餡，剁得棒棒響。
屋子里的洛北臉上露出苦笑，只能慢慢走出來。
「素芹姐，交給我吧！」
「給你！」
馬素芹沒有客氣，刀放到案板，就去拌青菜餡兒。
洛北模模鼻子，趕緊干活。
店里氣氛凝重，直到喬家兄妹過來。
「北哥哥！」
「北哥！」
「素芹姐！」
「芹姐！」
喬四美和喬三麗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哎！你也在啊！」
喬四美瞥見王一寧，滿臉好奇︰「你昨晚和北哥哥一起守店了！」
「嗯！」
王一寧點點頭，苦著臉攤開作業本，準備抄課文。
「芹姐！」
喬三麗看看屋里和好的面，若有所思道︰「今天來得比往常早啊！」
「嗯！」
馬素芹瞥下嬰兒肥的喬三麗︰「沒上班，就想著早點兒到店里！」
「芹姐不怕打擾北哥休息？」
「店都是他的，他更該早點兒起來！」
……
兩人說話慢條斯理，就像嘮家常，洛北卻听得渾身冒汗。
七點多騎車去上學時，路上喬三麗一句話都沒說！
喬四美非常開心，坐在洛北的車子上，問東問西，終于過了一把獨佔北哥哥的癮！
洛北暗暗發愁，上午借著課間休息，湊到喬三麗身邊︰「這道題怎麼做？」
「哼！」
喬三麗轉過頭，留個後腦勺給洛北。
洛北無奈，訕訕退回座位。
喬三麗的冷漠持續了兩日，洛北想盡辦法逗她，都沒有得到回應。
喬一成和喬二強看在眼里，擔憂的同時還有一絲歡喜。
或許‘雙妹夫’的問題能夠解決？
可是他們料錯了，到了第三天，喬三麗就給了洛北機會。
她瞥下訕笑湊近的洛北，眼中閃過一絲憂愁︰「父親他的采買職位真的有問題，現在整日在家長吁短嘆的，你有什麼辦法？」
「我……」
洛北稍稍猶疑。
他的確有辦法，可這辦法有點兒齷齪！
「不願意就算了！」喬三麗冷冷道。
說吧！
洛北湊到喬三麗耳邊︰「你可以告訴他這樣……」
喬三麗撲哧笑了，斜睨洛北︰「果然鬼心思多，將來把人賣了，別人還要給你數錢！」
「我……」
洛北扶額無語。
「好了！好了！」
喬三麗拍了拍洛北的胳膊︰「你這個辦法確實是適合父親！」
至此兩人再次和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而馬素芹沒有上班，開始听取洛北的建議，忙著籌備第二家包子店，和他見面機會也少，喬三麗更加開心！
「今晚去我家吃飯吧！」
這天放學到了校門口，喬三麗沖洛北打招呼︰「父親現在換了新職位，最近脾氣好多了，就是愛炫耀！」
「嗯！」
佳人有約，洛北自然點頭。
到了喬家，喬一成還沒炒完菜，洛北自然而然坐著等待。
喬四美端茶倒水，喬三麗陪著聊天，他非常忙碌。
喬祖望看在眼里，心中酸澀。
「嘿嘿！」
他湊近桌子，樂呵呵道︰「采買職位確實有問題，可我照樣解決了！只要我想做，沒有我做不成的事情！」
「你！」
喬三麗臉色微紅，試圖阻止喬祖望說下去。
「說說又沒事！」
喬祖望沖她使個眼色，心道借你的光漲漲面子，你就圓下父親的願望吧！
不顧喬三麗的阻攔，他自顧自道︰「我拿了根繩子，去了廠長家！」
「你猜我做了什麼？」
喬祖望滿臉得意，神秘兮兮道。
「不換工作，就在他家吊死！」洛北微微一笑。
喬祖望臉上的得意頓時僵住，指著洛北，半響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