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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故人重逢(上)

遍數天下須眉子,不肯折腰是男兒!

劉去病神情雀躍,少了幾分在公西小白帳下歷練出的淡漠與城府,而找回了幾分當日被恩公一腳踹下馬背、沒心沒肺地在大雪原上撒歡兒奔跑時的任情恣意。

昔日骨瘦如柴的小乞兒,已長成了英武健壯的少年百騎長,但幸好,劉去病還是那個一飯之恩死也知的劉去病,而二爺還是那個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二爺!

「二爺,剛才也太便宜那老小子了,出手如此凶狠不留情,要依著西北的規矩,這事兒非得一方躺尸了才算完。」

「你也知道那是西北的規矩啊?」

劉屠狗瞥了劉去病一眼,覺著這個小刀僕終于回復了幾分曾經的活潑靈動,不由得笑道︰「這一來呢,伸手不打笑臉人,蘭陵王也算誠心招攬,咱爺們兒雖不至于賣身投靠,但也犯不著撕破臉皮,非得把給他助拳的孟匹夫砍翻在地,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這二來呢,此人修為雖高,但比起魯絕哀的刀氣長河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二爺我啊,一口飯沒顧上吃、一口酒沒顧上喝,這又饑又渴的,還真有點兒提不起興致。」

劉去病听了就是一樂︰「合著二爺壓根就沒把那廝放在眼里?是了,二爺可是能跟神通大宗師掰掰腕子的人物,那廝要是敢有絲毫留手才叫愚不可及。」

「你這話二爺可不愛听啊,合著往後全天下的宗師高手見著俺,都要爭先恐後拿出壓箱底的手段死命招呼?」

劉二爺這下不樂意了︰「擋下魯絕哀一刀反倒成了俺的不是?二爺我招誰惹誰了?」

平素言語極少的小藥童突然開口道︰「這一路上所遇之人,沒被二爺招惹得罪過的……真不多。」

這孩子語氣平淡,並無譏諷戲謔之意,而是在一本正經地陳述事實。

劉去病咧咧嘴,瞧著一臉愕然的二爺,想笑卻不敢笑。

他才要說話,卻見劉屠狗猛地一抬手臂,五指合攏,攥住了一道銀光。

劉屠狗五指用力,掌指間的那道銀光發出刺耳的顫鳴,兀自震顫不休。

細看時,那竟是一支森寒的鐵箭!

直到此時,方有勁風吹至,掠過三人的面頰。

「二爺我有意無意得罪過的人果真不少。嘿,還真是如評書和戲文里唱的那樣,喝不盡的杯中酒,殺不盡的仇人頭吶。」

劉屠狗抿了抿嘴唇,忽地回身,咧嘴笑道︰「你叫狄季奴吧,真當二爺好脾氣麼?」

這一笑間,殺意盡顯。

身後十余丈外,立著一人,赤紅色的戰袍外罩騎軍皮甲,五官中依稀帶些許狄人血統,手里提著一柄銀弓,背後負了一筒鐵箭,其中又有三支極醒目的金箭。

正是本該時刻護衛姬天行左右,卻整場宴席間都未曾露面的狄季奴。

他與三名黑鴉遙遙相對,只覺劉屠狗的殺意逆沖而來,溫煦綿柔如春風、淳厚濃烈似老酒,簡直令人醺然欲醉,心中卻是陡然一驚、警兆大起,忽覺遍體生寒、冷徹骨髓,那如北地大風雪一般的透骨寒意,讓狄季奴這個狄人後裔都有些禁受不住,四肢似都有些不听使喚起來。

相隔十余丈,僅憑殺意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難怪可以僅憑心意生光便將孟匹夫擊敗!

握弓的左手微不可察地一顫,狄季奴冷哼一聲,臉上面無表情道︰「有位故人想見你,不知劉校尉可敢隨我來麼?」

劉屠狗搖搖頭,殺意更盛︰「這會兒心里有火、肚里沒食,天王老子也不見!」

狄季奴一窒,臉上血氣上涌,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校尉的故人說了,眼見得兄尚未瘟疫纏身暴病橫死,弟不勝欣慰之至。」

說罷他轉身就走︰「話已帶到,去與不去,悉听尊便。」

劉去病與小藥童面面相覷,如此詛咒二爺,這得是多大的怨仇?

不想劉屠狗聞言卻是哈哈大笑、殺意全無,毫不猶豫地抬腳跟上︰「我當是誰,還真是位故人!說起來,他還欠著二爺一頓飯吶。」

那夜劉二爺于瘟神天尊神像前發下「他日我終當坐此」的瀆神之語,忽就有風雨雷霆大作,阿椽捧出《聖章》大聲誦讀以避雷劫天罰的情景,至今猶聲聲在耳、歷歷在目,卻不知這投靠了蘭陵王的下代南史令,如今是何模樣?

這一走竟就穿過了整個西市,城門守卒遠遠看見狄季奴,也不攔阻查驗,即刻放行,四人徑直出了城,隨後又偏離了官道大路。

畢竟是京師,外郭除去沒有城牆、道路也不夠規整,同樣是人煙稠密、屋舍連綿。

狄季奴帶著三人走到一戶尋常人家的後院外,但見土牆低矮、柴扉虛掩。

他抬手在門上一推,卻不進去,而是回身又朝來時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在劉屠狗的感應之中,周遭院落內亦同時有數道氣息倏然遠離。

劉屠狗邁步而入。

院中無燈火,卻有月光。

月光下,一個戴逍遙巾、著青衫的年輕書生于桌前獨坐,正左手扶酒杯,右手握了一卷書在細細品讀。

他面向院門,听到聲響抬頭一看,見是劉屠狗,立刻站起身來,握書拱手,笑容溫和︰「當日一別,小弟西去、二哥東行,不想今日竟于此地重逢。」

劉屠狗哈哈一笑,走到桌前大喇喇坐下,見桌上擺著幾樣酒菜,以及數副碗筷,便回頭招呼道︰「兩個小子剛才還喊餓,這會兒怎的拘束起來了?別愣著了,快些坐下來吃喝!」

南史椽啞然失笑,也不覺尷尬,禮罷復又坐下,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

劉屠狗瞥了一眼,這卷書赫然是當日二爺拿來交換南史氏《聖章》的那本所謂的「病虎山秘本」。

他眸光一閃,這才看著南史椽笑道︰「阿椽啊,你可真不厚道,明明說要西出玉陽關,走一走二百年前鐵騎西征的故道,怎的轉頭就奔了雲州,投靠了蘭陵王?你說你一個聖人門庭的少主,生下來便富貴已極,犯得著趟這渾水嗎?」

「二哥是知道的,我家與慕容氏那等根基深厚的高姓大不相同,除去一個聖人後裔的虛名,真論起來,連公西氏這等大名也是比不上的。」

周天內高姓大名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南史椽單單提起慕容與公西,可見對劉屠狗的際遇了解頗多。

他笑著解釋幾句,忽地壓低聲音道︰「二哥修為高絕,且感應一二,此刻隔牆是否有耳?」

「嗯?」

劉屠狗看了他一眼,隨即閉目凝神片刻,這才睜開眼道︰「有話直說,神通之下,還沒人能瞞過你二哥。」

「二哥的手段,小弟自然是佩服的。二哥當日自稱出身病虎山,小弟無知,兀自不信,事後傳書家中,方自家父處听聞了病虎石原這個名號,身為南史後人,此前竟連這位久不曾臨世的神通大妖王都不知曉,實在是慚愧。」

南史椽此語一出,正老老實實埋頭吃飯的劉去病與小藥童猛地抬頭,兩眼放光、神情古怪地在劉屠狗身上打量。

「吃你們的飯,二爺可不是什麼妖物變化人形!」

劉屠狗神情自若地笑罵一句,心湖中卻波瀾大起︰「大哥他……果然不止靈感境界。」

他咧嘴一笑︰「這算得什麼,不知者不怪,你接著說。」

南史椽點點頭︰「既然如此,你我不比世間懵懂無覺的凡夫,如今又值大運輪轉、氣數演變的季世,這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煌煌盛世將終,不知二哥及身後的病虎山是個什麼章程?」

他忽又想起什麼,笑著補充道︰「蘭陵殿下少年雄主,奈何起步太晚,沒法得到那些已早早下注的大閥垂青。病虎山雖超然世外,但覆巢之下無完卵,何不奮起一搏?」

劉屠狗忽地恍然大悟,姬天行說「朝堂歸孟,江湖歸你」,原來這江湖不但是許給他劉屠狗的,更是許給大哥和病虎山的。只怕到如今,還沒有表明態度的神通高人已是寥寥無幾了吧,也難怪根基相對淺薄的姬天行生冷不忌,都把主意打到大哥這個大妖王的頭上來了。

只怕在周天各大門閥眼中,他劉屠狗除了是詔獄的黑鴉校尉,同時還是類似病虎山天下行走的角色?若能招攬到病虎石原這個神通大妖王,再加上自家這個幾乎板上釘釘能成就神通的病虎山二爺,兩位神通的分量之重、成色之足,確實已值得姬天行下重注了。

難怪他一路橫沖直撞,除吃了幾回小虧,竟沒遭過什麼大難,靈感境界以下的小打小鬧且不論,陰山玄宗與二爺結的梁子不可謂不大,硬生生被阿嵬劫走三成龍氣,吃了這麼大的虧都能隱忍下來,更不見那位鐵定是神通境界的陰山道人來找麻煩,雖不知內中究竟,但大哥的面子想必起了一定的作用。

至于真定王府那次鎖鏈加身,是他自己非要扛鼎,這才惹得鼎內近乎神通的老怪物出手鎮壓,雖然內傷沉重、險些毀掉根基,換成小門小戶出身只怕今生再難寸進,但如果人家是考慮到劉屠狗背後的石原,那就當真算得上小懲大誡、手下留情了。畢竟之前二爺不肯跪拜、還有黑鴉沖撞王府,都被老王輕飄飄放過,單憑鎮獄侯的面子可未必能成。

劉屠狗念頭急轉,有些事豁然開朗,有些事卻越發糊涂起來,當即岔開話題道︰「晏浮生說你家別的本事沒有,看周天大勢卻是最為精準,我雖沒見過幾個宗室,但管中窺豹,姬家的實權王爺沒一個好相與的,姬天行有何特異之處,能得你南史家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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