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走了,勒斯三人沒有起身相送,免得引起更多的忌諱。 而這次拜訪在明面上其實也沒什麼,上流社會結交人脈、建立友誼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落在大王子眼里,估計會有些猜疑。 「元帥閣下,咱們真的要選擇伊莎貝拉嗎?」站在窗前目送公主車架離去,勒斯開口問道。 他本人是希望伊莎貝拉上位的,因為凱隆的施法者資源對自己確實很有吸引力。 但站在王國角度,這位公主殿下的籌碼其實沒那麼大。 剛德列夫抽著雪茄,語氣淡然道︰ 「暫且靜觀其變而已,大王子那邊咱們也照常聯絡。」 阿凱奇也點點頭,道︰「投資這種事情,兩頭下注才是最穩妥的。」 勒斯略微意外,但覺得又在情理之中。 開始還以為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剛德列夫才給伊莎貝拉一個機會,現在看來,王國本身也有找個備選的想法。 「這是議長閣下的意思?」 剛德列夫‘嗯’了一聲,解釋道︰ 「大王子這個人,能力一般,全靠他那位父王和王室的支持,才能有機會競爭上位。 咱們議長本來就不太看好他,之前听說你與那位公主聯系上以後,隨即有了想法。」 勒斯恍然點頭,沉吟一聲,有些好奇道︰ 「這次凱隆的權利交接,咱們諾亞要參與到什麼地步?」 老元帥微微一笑,吐出一口煙霧。 「我都來了,自然是不排除武力干涉的可能。」 勒斯聞言也是一笑,既然諾亞有意增強對凱隆這個糧食產地國的影響力,那伊莎貝拉的條件確實比大王子更合適。 這不是冒不冒險的問題了,而是諾亞一開始的目標就很大,大王子給的條件,剛德列夫自始至終就沒怎麼看上。 武力干涉他國內政,在這時代倒是算不了什麼忌諱。 見勒斯明白了議長的意圖,剛德列夫也不再多說,反而道︰ 「去看看那個加德納吧。」 「好。」 「我就不去了,今天凱隆的幾個大商人邀請我去看看他們的產業,商議下合作的事情。」阿凱奇道。 「那行,大王子那邊,談的怎麼樣了?」 「一般般,王室和貴族之前一直壓迫普通商人的崛起,現在這些商人們和大王子之間都不怎麼信任對方。」 「那你要努力了,伊莎貝拉能不能成事還要再看,大王子這邊暫時不能怠慢。」 「明白。」 …… 使館一間臥室內,剛德列夫和勒斯並肩走了進來。 「他的傷勢怎麼樣?」勒斯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加德納,沉聲問道。 剛剛給加德納做完治療的萊姆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恭聲匯報道︰ 「部長、元帥閣下,加德納先生此前受了長時間的嚴刑拷打,傷勢十分嚴重,而且新舊傷都有,身體極度虛弱,我們剛剛用了特制治療劑和強身劑穩定了他的生命狀態,但由于其身體實在過于虛弱,效果並不太好。」 勒斯聞言皺眉道︰「你的那個天賦法術也不行?」 萊姆是勒斯招攬到的第一個具備天賦法術的施法者,他的天賦法術就在于能形成特殊的生命能量,對生物細胞的恢復作用很強。 勒斯身為高級魔法師所掌握的治療術,效果上與之相比下,都略有不如。 萊姆苦笑道︰「部長您知道的,我的天賦法術雖然治愈能力強大,但終歸還是刺激患者本身的細胞加快愈合,其實跟咱們的治療藥劑原理類似,只不過效果更強而已。」 然而,加德納的傷不是一塊兩塊,身體又極度虛弱,外力幫助再大也沒有什麼顯著效果。 「那也只能慢慢養了。」勒斯對剛德列夫無奈道。 老元帥嘆了口氣,道︰ 「你們施法者手段多,一定要保住加德納的命,這是王國的責任。」 「我知道。」勒斯沉聲應道。 這時,萊姆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勒斯示意他趕緊說。 「那個……剛才我們為加德納先生檢查傷勢的時候發現……」 「發現什麼?」剛德列夫出言問道。 萊姆小心翼翼的看了兩位大人一眼,道︰ 「加德納先生的舌頭、手筋、腳筋都被割了,而且生育能力……」 話沒說完,勒斯和剛德列夫的臉色便陰沉如水。 雖然這種暗地里的交鋒,被抓就代表著生不如死,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但真遇到了,就算是勒斯和剛德列夫這種見多了生死的人,也不由感到一陣憤怒。 「這個仇,王國一定替他報了。」剛德列夫臉色深沉的承諾道。 勒斯眼中也閃過一絲殺意,凱隆貴族是嗎? …… 噠噠的馬蹄才在青石板上,一輛帶有凱隆王室徽記的馬車駛進了凱隆王宮。 伊莎貝拉透過馬車窗,看著沿途閃過的那一片片裝飾精美的宮殿,眼中滿是沉思。 凱隆王國的改制非常粗糙而不徹底,象征著王室權威的王宮並沒有跟諾亞王室那樣,被拿出來交給議會使用。 奧庫斯城這個首都正中心的位置,到現在還是屬于王室獨有。 不過,相比于以前,這座居住著王國統治者的宮廷之中,不可避免的多出了破敗之色。 改制以後,凱隆議會主張人人平等,王室自然也需要作出表率,削減了大量開支。 所以別看這王廷佔地寬廣,但實際上很多地方都積攢了不少灰塵和腐朽。 伊莎貝拉小時候記得,那時的宮廷還有很多僕人,很多地方也沒有現在這麼老舊。 只不過每年的維護和開支實在太大,國王下令開始縮減宮廷的維護費用,又封閉了大部分用不到的建築,逐漸就變得冷清下來,除了主要的大道和宮殿會時常清掃外,其他地方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十幾年過去,頗讓人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公主殿下,我們到了。」 馬車在一座仍然富麗堂皇的宮殿前緩緩停下,蓓姬的聲音也從耳旁傳來。 伊莎貝拉從回憶和感嘆中回過神來,在女僕的攙扶下走出馬車。 宮殿前的侍者早就得到通知,上前問好後,便帶著公主一行進去。 她對這座王殿的熟悉程度其實很可能比這些年輕的侍從們都要多,但宮廷的規矩就是這樣,回趟自己家都要由外人領著。 這也代表著那位主持王國改制的國王陛下,其實心里仍然有些懷念以前的生活吧。 穿過數條長廊,伊莎貝拉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一間寬大的臥房門前。 一名侍者敲門稟報道︰ 「國王陛下,伊莎貝拉公主到了。」 沒有回聲,但門被臥房內的一名女僕打開了。 「公主請進。」 伊莎貝拉朝那位在父王身邊跟隨多年的老女僕長微微點頭,隨即自己走了進去。 臥房的面積很大,裝飾奢華大氣,采光也很好。 溫暖的陽光從一排排落地窗照射進來,令人十分舒適。 不過對床上的那位老人來說,這陽光就算再暖和,也無法激起他的一絲精神了。 看著床上臉色蒼白,正被僕人喂食的父親,伊莎貝拉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 靠坐在床上的國王陛下見女兒來了,眼神稍微明亮了些。 他微微抬起蒼老的手掌,示意僕人先不用喂食了。 然後,這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勉力露出一絲微笑,用虛弱的語氣道︰ 「伊莎貝拉,最近過的怎麼樣?」 公主殿下行了一個宮廷禮節,輕聲道︰ 「父王,我過得還好,您的身體……」 「老樣子罷了,咳咳~ 暫時死不了,但也只能這麼躺在床上。」 老國王幽幽嘆了口氣。 對于死亡,他還是看不開的。 但不想死又能怎麼樣,這不是人力能決定的事情。 近些年來逐漸起勢的巫師,據說弄出了不少藥劑。 大巫師他都請過好幾個過來給自己看病,喝了不少藥水,結果也只是苟延殘喘而已。 伊莎貝拉抿了抿嘴,忍不住道︰ 「我認識諾亞最強的施法者,他在法術上的才能遠勝咱們國家的那些大巫師,要不……」 老國王輕輕搖了下頭,打斷了女兒的話。 「不用了,那位魔法師的事跡我也听過,如果他真的能治好我,諾亞使團早就派人來了。」 伊莎貝拉聞言沉默下來。 是啊,如果諾亞能醫治凱隆統治者的病,估計早就飛奔而來了,再不濟也會透露出一絲消息,讓老國王準備好自己的籌碼。 顯然,勒斯對于父王的身體,也沒有治好的把握,所以根本提都沒提。 老國王又是輕咳兩聲,道︰ 「听說,阿萊克斯之前把你關起來了?」 「嗯。」 「你還是那麼不消停。」老人無奈道。 「您也還是那麼向著我大哥。」 「這不是向著誰,伊莎貝拉,你的想法實在有點瘋狂,而且不切實際。」 「我為什麼不能掌權,女人為什麼就不能當議長?」伊莎貝拉聞言有些激動的說道︰「阿瑞斯帝國是大陸上的霸主,然而他們也是有女皇!」 「我們不一樣。」老國王堅持道︰「女人的職責是幫助丈夫、照顧孩子,而不是去決定國家的走向。」 「是啊,不一樣。」伊莎貝拉笑了笑,沒有再爭辯。 只是,她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果決。 老國王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兒,他一看伊莎貝拉的眼神,就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伊莎貝拉……」 「您不用再說了。」 伊莎貝拉再次行了一禮,道︰ 「阿萊克斯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我想您應該清楚這點。 而我,有能力帶領子民們走下去,這責任我一定會扛起來。 所以,如果您還對我這個女兒還有一絲情誼的話,就安心在這里養病吧。」 說完,伊莎貝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這次來,就是為了向自己的父親宣告,自己不會放棄。 本來她還幻想著,瀕臨死去的父親會在這一刻對她這個女兒的理想表示支持,哪怕他的權利已經全部交接給了自己哥哥,只要對自己露出一個肯定的微笑也好。 結果,終歸是什麼也沒有得到。 出了國王陛下的臥房,伊莎貝拉帶著蓓姬和兩個女僕快步離開宮殿,登上馬車回返。 而這時,他正巧踫見了同樣來看父親的大王子。 「小妹,剛剛去看父王了?他老人家身體怎麼樣?」大王子阿萊克斯一身華服從馬車走下,笑著問道。 伊莎貝拉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平淡的看了他一眼。 「父親的身體還是老樣子。」 「哦,沒有繼續惡化就不錯了。」大王子嘆了口氣,然後忽然裝作好奇似得問道︰「听說你昨天去了諾亞的使館?」 「我去看看勒斯。」 「原來是這樣,你竟然能主動上門,看來對那位勒斯先生也很有好感吧,關于你的婚事,我就……」 「阿萊克斯!」伊莎貝拉語調上揚,看著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大王子聞言臉色一沉,道︰「我是王室這代人里的領頭者,父王病重,王室成員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來負責,這里面自然包括你的婚嫁。」 「呵呵。」 公主殿下冷笑一聲,將頭扭了回去。 「蓓姬,我們走。」 「是,殿下。」 馬車緩緩駛動,與宮廷大道上漸行漸遠。 阿萊克斯大王子目光慍怒的看著馬車離去的影子,心中不屑道︰ 「區區一個女人,不自量力,等過陣子再收拾你。」 隨後,他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近了宮殿。 有些政務上的事情,以他的年紀和閱歷還是看不太明白,趁著父王沒死,他得多問問。 而在幾天後。 沒等大王子抽出空來收拾一下自己這個不安分的妹妹,伊莎貝拉倒是率先出手了。 凱隆王國境內十余個城市,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先後發生了大量民眾游行、抗議甚至是小規模暴動。 而他們暴動的原因,則是這十幾座沿河城市中,兩派官員爭權奪利所導致的商道運輸堵塞。 商道堵塞,不僅是諾亞的東西進不去、出不來而已。 貴族和王室都忽略或者刻意忽視了,底層民眾對商業的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