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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合歡宗女主角(23)

昆侖太上墟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道侶大典。

——昆山玉君迎娶夢鬼緋紅!

是的, 是夢鬼。

昆山玉君並未向世人隱瞞緋紅的身份,他坦然地承認,本座入了一場過去的夢境,愛上了一個夢中的女鬼, 如今時候到了, 我們要昭告天下, 連枝共冢, 白首相守,你們若是有空,不妨來太上墟一趟, 參加我們的合籍大典,許你們一杯喜酒來喝。

——以上是掌門腦補出來的意思。

實際上他們師祖就六個字,「六月合籍正好。」

太上長老們是第一批殺到天經宮的。

「師弟,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欠缺考慮了?」

清霞元君跟昆山玉君是同一批拜入昆侖山門的弟子, 她也曾有幸跟在妄機宜身邊修行過一段時間, 便以師姐自稱, 「你修的是太上忘情,最忌諱動情生欲, 你若是與那夢鬼結了契, 合了籍, 日日朝夕相處, 那若是——」

若是忍不住了怎麼辦?

饒是清霞元君如此清修自持, 見到一些清正明朗的男修, 也會勾起一兩分心火。

何況是道侶合籍,日後睡在一張床上, 那是天經地義!

昆山玉君沉肩墜肘, 懸腕持筆, 任憑耳邊喧嘩波折,數張金繡喜帖呵氣而成。

掌門以及一些長老則是第二批趕到的,見昆山玉君氣勢雄壯,落筆漂亮,有的當場叫好。

太上長老們怒目而視。

你們這群小輩添什麼亂?好什麼好!

「是我讓他們來的。」

昆山玉君又鋪開了新的帖面,「都布置得如何了?」

掌門垂首道,「師祖,合籍大典所需的三千根長生燭、三千丈流霞帔、三千尊鴛鴦鳥……」

等到掌門一口氣匯報完,昆山玉君又完成了三百五十張喜帖的撰寫。

其余人則是目瞪口呆。

以前他們怎麼不知道掌門還有這樣絕的口技?

掌門補充了一句,「您要最好的壓床木……啊,不是,是比翼連理枝,我已經跟蓬萊的掌門商量過了,他們願意連造床的工匠都給我們送過來,算算日子,再過兩日便能到了,耽誤不了婚期,不過……」

「不過什麼?」

昆山玉君沾了飽墨,寫下一筆「仙鬼合籍,同去同歸」。

掌門面有難色,「就是弱水金合歡沒尋到。」

弱水之畔,生著無數琪花瑤草,而金合歡則是最為出名的一枝,傳說是一對有情人私奔到弱水殉情,兩人合抱的尸體則是長出了一粒情種,從此合歡遍開,燦如粉色朝霞,于是有人就把它作為嫁衣的裝飾,最後演變成了十洲三島道侶合籍的喜服傳統。

「現在天寒地凍,弱水也斷流了,我們很難尋到它的蹤跡。」

昆山玉君勾勒筆畫,淡淡道,「這個本座來取,你們辦好其他事情便可。」

「是,師祖!」

太上長老們被冷落一旁,心生不滿,見他自毀前程,說話難免重了一些。

「師弟,你飛升只在眼前,難道要因為這等紅塵之事毀你三千年的苦修嗎?」

「清霞元君多慮了。」

昆山玉君擱下紫霜毫,「這男歡女愛,講究的就是一個刀頭舌忝蜜,割舍幾寸,入心幾分,各人也是心里有數。你越是畏她如猛虎,怕她如山洪,就越過不了這一關障,畏畏縮縮,裹足不前,有失我輩修士氣度。」

他輕描淡寫道,「而且你們擔心得也太晚了,本座早已托付情貞,既然守不了身,又何須惺惺作態,高高拿捏,故作清高,道貌岸然。」

太上長老面如菜色。

掌門等人則是一陣窒息。

——你老人家就差沒說,本座就好這一口,你們盡管清高去,反正你們又管不著我!

掌門心道,自從入了一場陰疆夢境,他們老祖都跟變了人似的,先前是冷淡月兌俗,一副什麼事都與本座無關的樣子,現在則是多了一些少年的活氣,還有點兒頑劣,不服管教。從前昆山玉君深沉冷峻,便是不喜太上長老,也不會說出如此傷人利刃。

像一匹野馬似的。

他又想起了那位姑女乃女乃,難道男女之間,還能互相傳染?

昆山玉君以一己之力,定奪了他的婚事,旁人完全插不了手。

他寫完一千三百張喜帖之後,先去了一趟他的明夷宮。

師姐忙得腳步如飛,據說在釀喜酒。

昆山玉君只見到了一道道紅色殘影。

「師姐……」

他剛一出聲,被她堵住了唇。

「一日三次是吧?過來!給你!」

她眉眼快活,汗水淋灕,勾著他就親了個痛快。

昆山玉君倒像是溫馴的狸奴,他的腰低了一節,好讓她扯著腰封,去逐他的唇。殿外的梅花開了一樹樹的,從雪被里冒出熱烈的鮮紅。昆山玉君被她緊含著舌根,玉津蔓生,親得耳後、頸側都染了淡淡的胭脂紅。

日頭煌煌,冰稜融化,靈府君主也熱了起來。

她卻是將他一把推開,隨後投入自己的事情。

昆山玉君指尖點了點一瓣唇心。

沒破。

她今日是留了余地。

見她干得起勁,昆山玉君也不打擾,他負手而立,就在日頭下遠遠站著,看了她一會兒。

昆山玉君想得周全,早就讓掌門備下了三千壺的昆侖春色,根本無需她如此勞心勞力。不過他雖是第一次籌辦合籍大典,但也知這是一場證心大典,本需道侶雙方共同操辦,將共同的心意融入其中,過多插手反而不美。

待身上的熱意消退,他才轉身出了明夷殿,去尋那斷流的弱水,以及弱水之畔的金合歡樹。

一柄玉劍凌空而行,越過聚窟藍家。

底下的少年仙君似有所覺,微微抬頭。

「姐夫,你看什麼?快看我!不是,是快看我這個蓋頭,做得美不美,我姐肯定感動死了!」

樓撼星收回目光,看到藍家弟弟手上慘不忍睹的針線,嘴角抽搐。

你姐看到這個會哭的吧。

偏偏藍青律不覺得,反而愈發相信自己是被修仙耽誤的第一繡娘,還跑到他大哥藍墨君面前賣弄,「大哥,你看,這鴛鴦,這湖水,這綠柳,是不是很傳神!」

藍墨君拿著一塊布,面無表情地擦拭著他的兵器墨君劍。

樓撼星走到哪里,大哥的冷肅目光就釘到哪里,劍也擦得更加勤快,映出鋒利的寒芒。

樓撼星︰「……」

我有點擔心我活不過合籍大典的那一日。

樓撼星好不容易擺月兌了這藍家兄弟,去了未來道侶的閨房,她嚇了一跳,慌忙遮掩手中的嫁衣,而樓撼星眼尖瞧見了一叢叢粉紅朝霞般的合歡花。

他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走上前來。

「繡嫁衣呢。」他聲音帶了點捉弄的意味,「是不是想著我繡的?」

藍緋紅瞪了他一眼,「天天見,想什麼啊,你以為你是什麼絕世美男子嗎。」

樓撼星吃吃地笑,「是,我不是什麼絕世美男子,我家夫人才是絕世美女子。」

「呸,起開。」

樓撼星一把將她抱住,埋入頸窩,見她掙扎,就慘兮兮賣了個可憐,「讓我抱抱嘛,你家龍潭虎穴的,今天不是這個想要坑我,明天就是那個要搞我,還有你大哥,那劍一天擦上個幾百次,我見了都害怕!」

藍緋紅也笑了,「誰讓你來得輕易,都沒吃過我大哥的暴雨梨花傘和雷霆大斧錘。」

「那是什麼?」

「現在不告訴你,婚後你若對我不好,你便知曉它的厲害之處了。」

兩人又是一陣笑鬧。

樓撼星更是取出了他小舅子親手繡的蓋頭,假惺惺地說,「這是你家弟弟的一番心意,大典上你就戴著罷。」

未來道侶也故意捉弄他,「這麼丑?我不要合籍了!」

樓小仙君立馬急了,「你怎麼能這樣?你連我身子都哄去了,你不能不要我!」

說著就當著她的面兒,非要展示一番自己的繡活,將這鴛鴦丑蓋頭給繡得「傾國傾城」。

太上墟,小頌山。

清霞元君正與弟子何吟袖說著婚禮事宜,忽然殿外喧嘩,原是準新郎官裴傳澤抬著十二叢弱水合歡花回來了。

宗門為之轟動。

裴傳澤揚著一雙劍眉,沖著何吟袖爽朗大笑,「師妹,這夠給你做十二件嫁衣了,咱們大典上換著穿,不重樣!」

清霞元君當面斥他不像話,轉身就露出了笑意,撫上了何吟袖的手,「傳澤對你可謂是一心一意,為了找到弱水,都好些天沒睡覺了,瞧瞧那眼給青的。待你們舉辦了合籍大典,裴家也會一心一意支持你登上掌門之位,你切莫辜負了他與裴家這番心意。」

什麼心意,不過是利益置換罷了。

何吟袖微微垂眸。

裴傳澤貪圖她的年輕美色,而裴家看重她的潛力以及日後回報,雙方一拍即合,迅速結盟。

清霞元君看出了弟子的些許敷衍,遲疑了下,試探她,「你難道……還想著你那縴衣宗的師姐?」

這一句話讓何吟袖瞬間面熱,頰邊的藕花耳環也蕩開了波瀾。

師姐。

她的師姐還在合歡宗逍遙快活著呢,數百年未見,也不知她是不是把她忘到天邊了?為了見她一面,何吟袖也向合歡宗發了喜帖,卻並不確定,師姐會不會來。

何吟袖又咬著唇。

若她來了,知道她為了掌門之位,跟自己不愛的男人結為道侶,她是不是會覺得她城府深沉,野心太大?何吟袖不懼世人如何評價她如何利益燻心,輕狂自負,卻獨獨怕見師姐那失望的眼神,斥責她不擇手段,玩弄世家。

一時間,她盼著她來,又希望她不會來。

不同的時間跟地點,三場道侶大典都在六月初六舉行。

天經宮。

緋紅披上了綴有金合歡的絳紅嫁衣,在三千丈的流霞帔里穿行,金烏也墜在了她的身後。

而系統總算見著了男主正常穿喜服的樣子,畢竟上一次他穿的還是女子嫁衣!

這位道家仙君換下了一身霜白的細羽,烏發高束,紅衣加身,連帶著兩片寡淡的薄唇,也被鋪天蓋地的喜幛染得鮮紅。他從紅袖里露出一節玉腕,手腕也纏上一圈合歡鈴,讓一片燦然的雪地平添了旖旎之色。

他伸手來牽緋紅,攥住她的手指。

兩人一同走向合籍所設的仙台,三千長生燭將白晝映得煌煌燁燁。

仙台之上,一對紅衣璧人相視而笑。

仙台之下,九千賓客艷羨無比。

「這美嬌娘如此絕色,難怪昆山玉君動心!」

「真沒想到,吾有生之年,還能喝到昆山玉君的喜酒!」

「是啊,我還以為他練了太上忘情都自宮了呢!」

眾人頓時側目。

玄青真君嘴炮之後,立即遁走。

這合籍大典有一項最重要的儀式,便是用本命道器祭出一滴精血,交融入酒,共同飲用。

緋紅取出了自己的春風烈火鞭,輕輕一甩,手心就滴出了一抹血,而昆山玉君的雪晴風作扇同樣割破了掌心。

兩滴血同時融入了緋紅親手釀制的喜酒里。

二人共同舉起了這一尊血酒,對著天地起誓。

「我江霽——」

「我緋紅——」

「合仙鬼之籍,共長生之願!」

「合仙鬼之籍,共長生……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哈哈!!!」

變故突生,春風烈火鞭摔碎了一尊血酒,全灑在昆山玉君的衣襟上。

四下賓客皆驚。

昆山玉君紅衣翩飛,眸中有一種易碎的琉璃感。而緋紅的春風鞭挾住了他的脖頸,玉般的通透脆弱,「看在你我曾是師祖徒孫的情誼上,我給您老人家造了四百年的美夢,如今您也該到了夢醒時分了。」

昆山玉君眼中的情緒一晃而過,又是那個不染縴塵的道墟師祖,他淡淡道,「這還是夢,對嗎。」

緋紅猖狂大笑。

「對!還是夢!而且續集是噩夢!」

「黃泉一夢,逆轉!」

猩紅籠罩了天幕。

六月初六,聚窟樓家。

樓撼星決定在道侶的本家舉行合籍大典,一方面是尊重藍緋紅的意見,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避開太上墟的師兄師弟。

他甚至故意漏發喜帖,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此事。

樓撼星接到了他的道侶。

那金合歡綴滿了嫁衣裙擺,如同朝霞遍地,她抬起眼,沖他清靈一笑。

新人上了仙台。

樓撼星心潮澎湃,「我願合雙仙之籍,同享長生!」

耳邊則是傳來一道極為幽魅的笑聲。

「可是,你不配。」

樓撼星繡了大半月的鴛鴦蓋頭落下。

他愕然轉頭,對上了一張芙蓉玉面,不涂腮紅,也勝過三月嬌,然而——

他看見她胸口血淋淋一片,仿佛被什麼凶獸掏空了。

他腦子發漲,下意識後退一步。

藍緋紅則是笑道,「郎君為何害怕?你不是親手端藥喂你的小師妹嗎?你應當知道,我屢次被取心頭血,這心口爛成了什麼模樣,你看看,仔細看看呀。放心,這傷口久了,結痂了,不疼了,怎麼樣,你小師妹還需要第九次血,你要親自替她來取嗎?」

她抓住他的手,「你來啊,我就在你面前,你來動手啊。」

樓撼星眼楮泛紅,泣不成聲。

他一面道歉,一面又懇求她的原諒了,語序混亂,冷汗涔涔。

他哀求道,「紅兒,紅兒,你別這樣,我害怕——」

男配[樓撼星]虐心值878。

藍緋紅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害怕呀?不,千萬不要害怕。」

她彎下腰,慢條斯理撿起了地上的蓋頭,又慢慢披上,遮住了臉,只露出紅唇皓齒。

「今日,誰能成功取得樓撼星九滴心頭血,我便嫁于此人為妻,決不食言!」

樓撼星心頭悲切,他拉住她的手,「紅兒,我知錯了,我會用我一生補償你的,紅兒,你不要這樣對我——」

可是,一條花鞭纏住了他的手腕。

是縛花雨。

四師兄應不識的成名道器。

他的兩位師兄站在新娘一左一右,眼底也遍布血絲,如同走火入魔的白尸,直勾勾盯著他。

淒厲的叫聲頓時劃破天幕。

幾滴鮮血濺上了新娘的蓋頭。

六月初六,太上墟小頌山。

合籍大典之前,何吟袖正在梳妝打扮,她捧起一只藕花點翠的耳環,系在耳畔,眉目盡是溫柔。

直到,一只傳音鶴落到她手背上。

藕花耳環碎成兩瓣。

合籍大典進行的時候,何吟袖取了血,滴入杯中。

她忽然問身邊的裴傳澤,「你裴家為何要聯手其他七大世家,圍剿合歡宗?你們殺了……緋紅宗主?」

裴傳澤不是很喜歡師妹這種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語氣,勉強回答,「合歡宗乃是邪魔外道,根本不配一宗之名,那藍緋紅殺了便殺了,來,不管他們,我們起誓!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別被他們擾了興致!」

何吟袖也溫溫柔柔一笑,「你說的沒錯。」

而眨眼之間,她扔出道器,一叢藕花開在裴傳澤的胸膛上,鮮血淋灕。

何吟袖的眼是笑的,唇是冷的。

「殺我師姐,你殺了也便殺了!我要裴家,都為我師姐陪葬!」

無數夢境坍塌。

一場場美夢成了噬魂奪魄的噩夢。

而緋紅正式狩獵昆山玉君。

她驟然撕裂身上的合歡嫁衣,聲音傳遍四方。

「我修太上忘情,願效仿前輩蘇疆,斬斷情根,通明心境!」

緋紅看向昆山玉君,「師祖,你知道蘇疆殺繁縷公主為什麼會成心魔嗎?是因為繁縷公主在年少伴他,護他,沒有傷害過他半分。但你我情形,早就不同,我殺你,破的是我年少勢弱,听從擺布,立的是我道心鋒利,一往無前!」

她嘴邊咬住一截春風烈火鞭。

「殺夫證道,祝我大道不朽,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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