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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推卸罪責

津門小站,戎衛營。

審問室里。

「姓名?」

「陳旭。」

「年齡?」

「二十一。」

「先簡單介紹一下事情經過。」

封閉的審問室里,陳旭坐在木椅上,頭頂掛著一盞明晃晃的燈,照得他的頭發發白,連眉毛都快看不見了。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臉上的刀疤現在也沒那麼顯眼,總算還能讓人抬起頭看兩眼。

在他的對面坐著兩個穿著草綠色戎裝的男子,其中一個負責旁听記錄,另外一個則是拿著鋼筆和筆記本,按照筆記本上面的問題進行問話。

大直沽也就是娘子灣的事情,終究是發生在東五省,明面上現在是東五省流竄的東北縱聯犯下的事情,所以東北軍內部也盡量在低調處理。

事實上,這些年來東北軍和在東五省一直活躍的東北縱聯之間的關系相當的密切,日本人曾經多次指責東北軍為東北縱聯的人提供了武器和人員培訓。

只不過東五省總歸是日本人搶過來的,所以他們也不敢太囂張,僅僅算是打幾次嘴仗而已。

審問室外面的走廊里,陸錫文難得的離開了營地,走到審問室外面看了一眼,隨即稍微避開一些距離,招呼了一個衛兵,問道。

「里面的情況如何?」

「都還挺正常的,沒吵沒鬧。」

陸錫文擔心的事情現在還沒發生,算是一個好跡象。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陳旭腦子抽風,非要在這個時候跳起來大呼什麼民族大義,到時候傳了出去只怕讓人笑話。

事實上,坐在審問室里的陳旭出乎意料的配合,面對審問人員的問話,他幾乎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徐參謀身上。

听完了簡要的事情經過,負責問話的審問人員看了一眼陳旭,問道。

「這麼說,在徐立勛的原定計劃中他是打算直接攻打松江北部礦場?」

「是。」

陳旭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負責問話的審問人員,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

「那你拿到的情報又是怎麼回事?突發奇想?臨時起意?」

「事先我並不知道徐參謀策劃了這一次針對松江日本人的伏擊,所以我只是從一個地下黨的角度截獲了一份情報。」

「怎麼截獲的情報?具體過程描述一下。」

「我去了奉天三處駐松江的情報人員宋睿家中,用手槍威脅他交出了情報。」

「當面用手槍威脅?」

「是的。」

「然後那個宋某就給了?」

「是的。」

听到這里,不說那個負責問話的審問人員,就連那個負責記錄的旁听員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都是干的什麼蠢事情,搞情報能這麼當面拿槍逼著要的?

審問的兩個人對視一眼,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陳旭就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愣頭青,純純的愛國青年。

最關鍵的是這份直接要過來的情報,最後竟然成為了徐立勛臨時改變作戰目標的重要參考,這兩個負責審問的人真是不知道該罵徐立勛太蠢,還是太天真。

實際上,在陳旭這個親歷者而言,他很清楚這次看似有些滑稽的事件背後的種種糾葛。

徐參謀為了一己私利和個人情懷,調動了東北軍的一個半整編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背負著很大的壓力。從他以往的行動來看,他一直是堅定的站在東北縱聯這一邊,從事著抗日救亡的行動。

大直沽也就是娘子灣的那場戰役,陳旭看得出來徐參謀強裝鎮定之下的緊張,在那種情況下,他的個人判斷肯定會被影響。而影響他的人不止是陳旭,還有其他的人。

在王順通知徐參謀的那一晚,東北縱聯的人還有徐參謀帶去的東北軍將領之中一定還有別的內線,他們的作用就是煽風點火,夸大田中信三在松江城北礦場的防守力量,同時強調大直沽作為武器庫對松江戰局的重要性。

在這多方的作用下,徐參謀最終臨時改變了戰略目標,選擇攻打那個虛構出來的大直沽,正好就落入了敵人的圈套。

陳旭每每想到這里都會遍體生寒,深感日本特務和奉天三處這樣的老牌諜報機構對于東北軍的滲透。

他們通過各方面的情報和人員配合,甚至可以左右一場戰役的勝負,猶如一個始終不曾露面的持棋對弈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窺探到了全局動向,左右著數千人乃至于數萬人、數百萬人的生死存亡。

伴隨著一聲鋼筆合蓋的 嚓聲,負責審問的審問人員簡單的在筆記本上寫了兩句話,回頭對著另外一個人,順口玩笑一句道。

「徐立勛這孫子就是太裝了,大戰沒打過幾場,紙上談兵的功夫一點兒不差。」

「就是,腦子太倔,沒法處。」

兩人玩笑間,算是結束了這次簡單的審問,至于最終的處罰方案還需要上面的人開會討論決定,不過毫無疑問的是這出戲的確是按照陸錫文期望的方向演了下去。

再接下來,陸錫文就可以在營部以上的會議上,公開譴責幾個平時跳得最厲害的抗日派,這樣一來至少三五年內北平應該會太平一點。

這些年就因為這些人挑事,東五省又出了什麼東北縱聯,眼瞅著隔三差五就鬧出一大堆事情。

陸錫文心下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等到送走那兩個負責審問的男子之後,這才回到了審問室,隨手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咧嘴笑道。

「陳老弟,這次你可算沒有白費陸某人對你的一番招待啊。過幾天,我們開完會,你得再回一趟松江給日本人道個歉,這件事就算處理了。」

「陸營.長今年多大了?」

「我?我快五十了,我算是跟著老帥最早的一批人,十六歲就跟著闖奉天了。真要說起來,我和婉君他爹還一起扛過槍呢。」

「是嗎?」

陳旭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陸錫文有些疑惑,好奇道。

「你問這個干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徐參謀,他好像才三十來歲。」

「……」

這話一出,陸錫文頓時就沒了笑臉,悶頭坐了幾分鐘,轉頭就走了出去,甚至連說好的慶功酒都沒叫他去吃。

陳旭對于陸錫文心里的打算並不清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和堅持,而且人總是善變的,一個人年紀越大,閱歷越豐富,看問題的視角和考量就會越多。

像陳旭這樣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可能看到幾個邋里邋遢,食不飽月復的少年就會哀嘆和擔憂他們以後的生活和如今的時局環境。

但是在陸錫文而言,他也許會十分心安理得的扔下幾個銅板,心里暗自感嘆自己的善良。

陳旭一直坐在審問室里發著呆,過了好一陣子才被門口的衛兵趕了出去。應付完這些審問的人,眼下他對陸錫文已經算是沒用了,至于所謂的像日本人道歉,搞不好把陳旭丟回松江,轉頭就能被田中信三給砍了。

對于陸錫文的來說,陳旭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罷了。

離開了審問室的陳旭沒有去別的地方,轉頭就去了三七巷,他很清楚自己在北平待不長,幫完陸錫文之後如果真的要回松江,可能他就蹦不了幾天了。

從被田中一刀砍在臉上的時候,陳旭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對他們的價值在不斷的減弱,從最初田中信三對他的自來熟,滿臉微笑和氣的和他聊天說地,到之後的冷面以對,最後的徹底翻臉險些直接在江灘上將他一刀砍死。

田中越發的顯露出本性,也就意味著他們的目的已經完成。

陳旭隱隱已經猜出了這些人的重頭戲就是要打疼東北縱聯,還有敲掉很活躍的抗日分子徐參謀,作為對其他人的一個警告。

只不過現在還有一個環節沒有連上,那就是陳旭自身最大的作用和優勢。

他和阪田玉川是老同學,也算得上舊友。

陳旭基本上已經猜到了這次回到松江完成所謂的道歉之後會面臨什麼,他很想最後拼一把,但是這件事需要看運氣。

三七巷里,隨著陳旭的出現,巷子口看門的兩個漢子又響起了熟悉的調侃語調道。

「喲~疤臉兒,今兒個來得挺早啊。」

「……」

陳旭沒有吭聲,只是徑直往里走。說是已經熟門熟路了,但是門口的兩個漢子見他不按規矩來,徑直就走了過去將他攔了下來。

「兄弟,你這不趕趟啊,怎麼把規矩忘了?」

「今天沒帶錢。」

「呦呵,哥們兒,你是第一天來這兒啊?怎麼還這麼理直氣壯起來了?」

陳旭這話一出,那兩個漢子頓時就變了臉,他們吃的就是這口飯,管的就是一些平日里闊綽,最後落魄了還要挑事的人。

別說陳旭現在臉上一道刀疤看起來就很硌應人,就是他現在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秀才亦或是七老八十的白發老翁,這兩個漢子也能一頓老拳招呼過去。

陳旭其實也是知道規矩的,但是陸錫文實在是太過窮酸,根本就沒給他多少錢。

一百現大洋在三七巷這種地方也就是三兩天的開銷,現在他身上銅板有一把,但是銀元可是掏不出來了。

雙方站在巷子門口正在僵持間,突然听著一個人喊了一句道。

「大白天的嚷嚷什麼,我請了,讓他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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