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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勢比人強

事情到了這里,已經算是圖窮匕見,殺機必顯。

陳旭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知道陸錫文這麼個戎衛營的頭頭,給他擺酒下菜肯定是另有所求。只是他還是沒想到,陸錫文的目的竟然是想讓他給已經犧牲的徐參謀潑髒水。

徐參謀的死,或者說是娘子灣的戰敗,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陳旭的過度理想化,自以為可以靠言語威脅到宋睿。

卻沒想到宋睿作為奉天三處的老特務,怎麼可能被他這麼愣頭青唬住。

那份早就準備好的情報,直接將徐參謀和一群熱血志士引入了一條死胡同。對于這件事,陳旭自認為是罪無可赦,沒想到現在轉頭就要把這髒水往徐參謀身上潑。

看著銅鍋里面猶如油膏一般的翻滾的羊湯,陳旭一時默然無語並沒有給一個肯定的答復。

陸錫文似乎也不奇怪,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陳旭是個局外人,完完全全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青年,現在讓他做這件事會有點小脾氣也正常。

這樣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無聲的沉默隨著羊湯的沸騰漸漸被打破。

沉默了一會兒,陳旭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羊肉就著熱氣吃了起來。

見他吃得這麼利索,陸錫文端起瓷碗,咧嘴一笑。

有了陸錫文的幫扶,陳旭自然不必在外面住那什麼友誼旅館了,改天就搬到了北平城的大酒店里去住著了。

陸錫文所謂的內部審查,實際上並沒有提上日程,大部分的原因在于部分抗日派的人希望把事情壓下去。

但是陳旭的出現,無疑是讓陸錫文這樣名義上的中立派看到了希望,于是娘子灣的事情又被擺上了桌面,大有逼著抗日派的幾個頭頭跪地磕頭的架勢。

陳旭無形之中成為了雙方角逐的籌碼,說起來現在還有些助紂為虐,背棄信仰的意思。

消息傳到松江的楊家大院里,楊婉君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手里拿著那根被重新接起來的長煙桿。

听到陳旭點頭,願意幫陸錫文的消息傳來,楊婉君本能的皺了皺眉頭,第一反應竟是有些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她看人一向很準,對于陳旭這種一窮二白的熱血青年更是如此,現在陳旭當天就服了軟,顯然是讓她有些意外。

心下詫異之余,她又不由得輕蔑的冷笑一聲,看著那玉包金的長煙桿一時無言。

另外一邊,住進了北平城的大酒樓里的陳旭現在算是徹底發達了。

北平城的大酒樓有不少,就東大街就有三家,最出名的南市胡同邊上更是專門有接待外國人的高級酒樓。

陸錫文的能量不小,再加上陳旭主動提出要改善一下生活條件,陸錫文也算是下了血本。

現在陳旭住著的這間酒樓叫做翠風里,算是個百年老店,如今換上了西式裝潢。

酒樓的房間里,清一色國外進口家具,至于什麼被套枕頭也是西洋那一套,里面全是上好的鵝絨墊著。

房間里專門有輪盤電話,小牛皮的沙發,茶幾上擺著的不是茶壺,而是咖啡壺,喝的就是一個氣氛。

如果加兩個大洋,還可以搬一台唱片機放在房間里,隨時都能听听西洋的鋼琴曲。

最重要的是房間面積還不小,進門是個小客廳,往里走是里屋,旁邊還有專門的洗手間,算是一個單人套間了。

陳旭將自己隨身的風衣掛在進門的掛架上,徑直走進了洗手間。

巨大的半身鏡邊上鐫刻著鎏金的花紋,看起來平添幾分貴氣,只是鏡子里的那張臉還是那樣的恐怖而可怕。

盡管傷疤已經結了痂,但是這條刀疤畢竟是在臉上,怎麼也消不掉。

陳旭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道刀疤,臉上看不出什麼悲喜,近乎習慣性的拿著出了柯爾特手槍,重復著拆卸手槍套件的動作。

客廳里的掛鐘報時很快就打破了洗手間里陰郁的氣氛。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陳旭打開水龍頭,稍微洗了一下手,走進客廳將茶幾上的一個紙包打開。

紙包里面是堆疊整齊的幾摞銀元,一摞二十枚,總共有一百枚。這些都是陸錫文給他的零錢,方便日常花銷。

原本陸錫文只打算給他二十塊大洋意思一下,沒想到他以為好糊弄的小青年竟然轉頭就向他要了一千現大洋,直讓陸錫文都傻了眼。

不過最後總算是好說歹說,給了一百塊現大洋意思了一下。

陳旭將這些現大洋分成幾摞,直接放在口袋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北平城最熱鬧的地方。

北平是以前的天子帝都,這里的百姓沾了些皇家貴氣,言談舉止之間頗為講究格調,偶爾會有一些標新立異之舉。

換而言之,別人去的地方,他們不一定樂意去,別人喜歡做的事,他們不一定樂意去做。所以在北平城,南邊有南邊的玩法,北邊有北邊的樂子,各個城區都有喜歡聚在一起的人。

不像松江那樣,新城老城總歸是有一個地方最為發達,全城的百姓都喜歡去那地方看熱鬧。北平城好玩的地方可不止一處。

陳旭從津門過來,為了方便接受過兩天的審查,所以陸錫文把他安置在城南邊,距離真正的市中心肯定還是有點距離的。

不過這里還是有一個地方,類似于松江老城的瓦房廟是專門給下九流混日子的人消遣的地方。

入夜之後,寒風漸起。

北平城到底是比一般地方要熱鬧,路上的橙黃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說是沒多亮堂,總歸是能看清個路。

陳旭順著大街走到了小巷,最後低頭鑽進了一處早就已經查明了小胡同里。

在他走進去不久,巷子里就跟進來兩個穿著長衫的人,這兩人獐頭鼠目的看了兩眼,其中一個人就留在了巷子口,另外一個人跟著陳旭就走進了胡同里。

這條胡同,本地人叫做三七巷,說的是進了這胡同,十塊錢去了七塊,只能留下三塊錢,必定是會花去一大截的。

至于里面的行當也就無非是一些下九流的買賣,說起來也是烏煙瘴氣的沒法細說。

陳旭一進那胡同里,胡同口兩個漢子便一邊吃著瓜子一邊玩笑道。

「喲~疤臉兒,你怎麼又來了?」

「老規矩。」

陳旭並沒有回懟一句,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一摞油紙包著的銀元就扔了過去。看門的漢子接過那油紙條包,順手掂量了幾下,說是做買賣的卻還是免不得多嘴一句道。

「疤臉兒你到底是干嘛的啊?這一天天的錢多得沒法花銷是不是?趕明兒帶著哥幾個發發財?」

對于那漢子的玩笑,陳旭恍若未聞,直接走進了胡同里。

跟在後面的那人見他一直走進了胡同,這才退了出來和外面留守的人小聲的說了幾句。

消息很快就傳回了陸錫文耳邊,他正習慣性的坐在津門小站的營帳里看沙盤,一听陳旭一天到晚都在三七巷混,冷笑之余,免不得嘲諷一句道。

「還說什麼熱血青年,抗日救亡,敢情這些地下黨也不是鐵打的。讓人去通知羅干事,過兩天就叫人過來吧,那小子應該沒問題了。」

旁邊的人應和了一聲,點頭離去。

陸錫文對于這件事其實也不怎麼上心,如果陳旭不是松江那邊派過來的人,只怕陸錫文早就叫幾個手下逮他進禁閉室里胖揍一頓了,哪還用現在這麼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這年頭,忠肝義膽的好漢難找,磕頭討飯的賤皮子卻不少。一百多快現大洋壯丁都可以買十來個了,稍微再倒騰兩下,做個攔路劫道的土匪溜子豈不也是自在?

陸錫文將注意力放回到了沙盤上。今天他擺的沙盤不是松江的娘子灣,而是一片崎嶇的高原山地。

這地方換作一般人估計還認不得是什麼地方,也就陳旭這樣的東洋留學回來的人,稍微學過那麼些地理地勢能猜出個大概來。

這地方是陝北,陝北的高原。

陸錫文面無表情的查看著沙盤上的一圈圈溝壑,幾面紅色的小旗就林立山頭,看起來有些松散林落。

在這些紅色的小旗外面,有一大片藍色的小旗已經拉開了包圍線,不斷的朝著那幾面紅色小旗的據點而去。

這就是現在陝北地下黨面臨的危機。

這些年來從南邊追到北邊,為了徹底的剿滅地下黨,各方人馬都被調動起來,而如今這個剿滅地下黨的急先鋒就是東北軍。

雖然在東北軍的內部有徐參謀這樣的抗日志士,但是其他人或是潛在的親和派,或是唯命是從的中立派,絕大部分都在以陝北的事務為先。

陸錫文現在駐守的戎衛營,雖然在津門小站算是一個前哨要沖,但是他的心還是跟著大部分人走的。

陝北的情況,現在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地方很艱苦,各方面的補給也跟不上,最關鍵的還是人心思變。

東北軍說到底是東五省出來的兵,現在轉眼五六年過去,其中絕大部分人都沒回過老家,親戚朋友都在東五省,爹娘孝道不談還有兒女親家,現在這件事一直沒個盼頭,難免有些情緒。

東五省的事情再談不下來,說不定好些人都要跑去投靠日本人了。

就因為這件事,傳言南邊管事的人已經過來催了很多趟,調令下了一遍又一遍,各方的壓力都很大。

陸錫文好歹也算是混跡朝堂的,對于這各方大勢自然是格外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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