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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抬手一槍

趙大年只當做是被他小看了,脾氣剛一上來卻被一旁的徐參謀伸手攔了回去。

徐參謀看到出陳旭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之所以這麼一說一定是事出有因。

他順手給陳旭遞過去一卷紗布。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陳旭不想多提這件事,隨口敷衍道,「意外。」

徐參謀順口來了一句,「自己打的?」

陳旭聞言抬起頭看了這徐參謀一眼,徐參謀笑了笑,看起來倒是挺隨和。只可惜現在陳旭沒心思和他開玩笑。

秦守邦和宋睿正在追殺他,田中信三也已經起了殺心,阪田玉川又去了奉天的日本本部,即便是他能回來,只怕對他也是橫眉冷眼的。

他已經在松江待不下去了。

徐參謀看著他綁扎傷口的樣式,像是發現了什麼,問道。

「你一會兒還要出去?」

「……」

「你手臂上綁扎的綁帶太緊了,不利于傷口愈合,但可以極大程度的避免劇烈活動造成的傷口撕裂出血。」

陳旭聞言,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看不出來,徐參謀的心思還挺細的。」

話語之間,自顧自的將桌上的酒精棉、鑷子等一系列東西都收拾規整,說是在逃命,這些處理流程倒規範得像是有強迫癥似的。

徐參謀對陳旭頗有些好感,見他費勁的將手術刀綁在紗布里藏著,干脆直接從腰間拔出了自己配槍,遞給了他。

「拿著,好辦事。」

陳旭咧嘴笑了笑,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槍,不出意料,這個徐參謀看起來的確是身居高.位,配槍都是正兒八經的柯爾特m1911。

陳旭也就上次在松江劇院和阪田遇到殺手的時候,看他們用過這種槍。

「你就不問我打算干什麼?」

他有些蹩腳的用受傷的左手試著給槍上膛,但是手臂受了傷,根本就使不上勁兒。

徐參謀見狀幫他 嚓兩下就上了膛,隨口說道。

「我相信你無論做什麼都是在做正確的事情。因為你理性而且有分寸。」

「過獎了。如果我現在問一句,你一個東北軍的參謀,他一個東北軍的副連.長就這麼五六個人來松江是要干什麼,你們也不會告訴我吧。」

「恕我不能多言。」

陳旭釋懷的笑了笑,淡淡的說道,「謝謝。」

徐參謀也不奇怪,眼看著陳旭收拾好之後,直接顫顫巍巍的走出了櫃台,他下意識的讓開了身位,臨到陳旭開門要走的時候,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

「陳旭,你要去干什麼?」

陳旭擺了擺手並沒有說話,僅僅只是頭也不回的提醒一句。

「你們趕緊走吧。」

從診所里走出來,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經黯淡了下來,昏沉的夜幕掩去了白日的喧囂和吵鬧,諾大的城市都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寂靜無聲。

陳旭扯了扯大衣的衣領,將手上的手槍藏進大衣袖子里,低著頭踉踉蹌蹌的朝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趙大年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埋伏之後,看著徐參謀道。

「我們也趕緊走吧。」

徐參謀也不說話,過了半晌才說道,「你說那小子拿著槍要去干什麼?」

「還能干什麼。還不是去拼命。」趙大年的語氣听不出悲喜,只是他的眼里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向往。

當年在東北軍沒能沖鋒陷陣,如今卻看著一個形單形只的年輕人踉蹌而行,頗有些俠客行的意味。

雖然趙大年不知道陳旭會不會在路上就被人打成篩子,至少在趙大年的心里,陳旭提著槍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經比他好太多了。

大丈夫能有一日江湖氣,便是值得。

徐參謀伸手從上衣口袋里面翻出一包皺皺巴巴的老紅梅,他雖然年紀不大,抽的煙卻還有些年頭了。

他把煙叼在嘴邊,剛想要點個火,煤油打火機亮起那一縷小火苗的時候,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搖了搖頭,隨口感嘆道。

「這些人還真是絕了。」

「絕不了,陝北的山溝溝不是還有不少嗎?」

徐參謀聞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趙大年,玩笑道,「我說你這趙大彪還挺來事。」

趙大年笑了笑,兩人也趁著夜色走出了診所。

相較于大半個城市的冷清,楊家的老宅院附近熱鬧得像是翻了天。

端菜幫忙的人絡繹不絕,將楊家的門檻石都踩得格外滑溜,里里外外送禮的人暫時收了收,上菜的人又有些來不及了。

在這一片熱火朝天的氛圍之中,隨著大紅的燈籠漸次亮起,夜幕之後的最後一點寒意也被驅散。

「嘿!都注意啦!新娘子來咯!」

正院前面的巷子里,隨著老管家的王順的中氣十足的一聲喝彩,正在吃飯的街坊鄰里全都放下了碗筷,翹首以盼,等著瞧瞧這楊家大小姐的嬌容。

不多時,楊家大門口先是走出來幾個紅衣裳的小丫鬟,隨後就見著一襲紅裝,穿金戴銀的楊婉君走了出來。

她本就是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腳下不沾三里地,大半輩子都沒做過什麼粗活,瞧著自然是膚白貌美,貴氣雍容。

再加上她的底子的確是不錯,黛眉似顰若蹙,唇紅又見齒白,玉石尖兒似的小瓊鼻添就幾分靈動,更不用那雙魅汪汪的眸子生就是讓人見了心喜。

礦上幫工坐著的那幾桌漢子一瞧著自己這少東家生得如此嬌俏,已經高聲鼓掌喝彩起來,連帶著街坊鄰里也是一片歡呼。

只不過眾人這歡呼喝彩聲里,等來了一襲紅裝多喜人的楊婉君,卻沒見著那個神秘的新郎官兒。

有好事者,起身翹首以盼了好一陣子都沒見著正主,反倒是楊婉君落落大方的站在了楊家的大門前,盈盈淺笑間好似如常。

而在這熱鬧的人群之外,穿著淺藍色憲兵制服的秦守邦隨手摘下帽子,稍微扇了扇風,正站在街角和宋睿看著楊婉君出場。

「這姑娘還真是涂脂抹粉給扮出來的,瞧著這楊家丫頭還真是一天一個樣兒,瞧著倍兒水靈。」

「秦兄慎言,這些話可別亂說。」

宋睿隨手拿著煙盒,說是提醒秦守邦一句,自己還直勾勾的看著。

秦守邦左右看了看,幾條街都坐滿了吃酒席的百姓,他一大早就帶著人趕去東門大院抓東北縱聯的人,回頭中午那會兒和陳旭吃個魚,話沒說兩句就翻了臉。

眼瞧著現在都已經入夜了,一整天都沒好好吃個飯,干脆把帽子往頭上一扣,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說了一句道。

「宋兄,我的兄弟都已經安排好了就在附近盯著,你想怎麼安排自己看著辦,老弟我這是一整天都沒撈著點兒油了,得去整兩塊燜肉墊墊肚子。」

「秦兄……」

宋睿見他要走,剛想勸一句,不曾想這秦守邦也是老油子,辦事溜邊兒,偷懶耍滑是真的有一套。

宋睿嘴里還叼著煙,說話都不太方便,眼看著秦守邦大步走了出去,他連拉住秦守邦都來不及。

眼看著秦守邦是走了,宋睿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心中對這些地方狗腿子更是鄙夷,只不過現在他沒法調動憲兵隊只能躲在巷子里先看看狀況。

雖然不太確定陳旭的動向,但是以宋睿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像陳旭這樣看似純良無害的小年輕,真的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他拿出那個西洋造的打火機,打著之後的火苗一竄,伴隨著幾顆火星一閃即消,恍得他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楮。

這一剎那間,他似乎是察覺到什麼,緩緩抬起頭來,嘴里叼著煙也被驚得掉在了地上。

陳旭就從他的面前悠然走過來,穿著那件帶著些血污的大衣,看起來頭發有些凌亂,臉色也不免有些蒼白。

只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氣勢還是讓宋睿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本能的跟著陳旭的背影看了過去,正好見著秦守邦站走在前面。

再然後,宋睿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陳旭抬起右手,大衣長袖稍微一退,手上舉起一把手槍!

楊家老宅的大門口,一襲喜氣紅裝的楊婉君正準備微笑著說兩句場面話,一抬頭就看到了巷子口的秦守邦和陳旭。

秦守邦只當是楊婉君在看她,舉起手揮了揮還沒等開口,突然間,只听著「砰!砰砰!!!」

一連好幾聲槍響!

秦守邦身上應聲就冒出好幾個血窟窿!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膛,嘴里的血就像是止不住一樣往外冒,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殺了自己的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陳旭竟然直接拿著槍從背後將秦守邦當眾射殺!

楊婉君的眼楮不可置信的睜開著,周圍吃飯的百姓也亂成一團,在附近看守的憲兵一听見這動靜,其中一個手快的直接抬手就是一槍!

「砰」的一聲,擊中了陳旭的肩膀!

宋睿這個時候才猛然醒悟,直接狂吼著跑了出來,呵斥著四周潛藏的憲兵和特務。

「住手!全tm給我住手!別開槍!!!」

只是當他回頭看著陳旭倒下的那一瞬間,宋睿心里已經明白,秦守邦的死還是次要的,運輸武器彈藥的車隊炸不成了,他將要承受田中信三無盡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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