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御前侍衛
接受命令的家丁，剛出去不久，又反身回來了。並且身體上發生了極大變化，腦門上腫出一個大包，衣服皺巴巴的滿是灰土，像是剛跟人干過架。
大管家問他，是不是還沒有到達知府衙門,就被蔡家老店的人攔住了。家丁回答，並不是這麼回事。他是被知府衙門前巡查的兵士打了。
「反了，反了。」大管家繼續著他剛才的暴怒。堂堂徐府，先是家丁被蔡家老店的伙計暴揍，現在知府衙門的人既打了人，連門都不讓進。
過去知府黃楚朗見到徐府的人，哪怕最低等的奴才，也是隨到隨請，何嘗受過如此羞辱。「黃鼠狼啊，黃鼠狼，俺看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不過就是為訛佔葉家的一座宅院，連這樣的小事都辦不了，大管家怕受到徐老爺訓斥，還不敢請動他的大駕，決定親自前往拜會黃楚朗。
就像家丁所說的那樣，知府衙門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又恢復前日的肅殺氣氛。不過站崗的再不是那班鄉勇或衙役，他們衣甲鮮明，除了刀槍這些常見兵器，更有五人身上扛著黑黝黝燒火棍差不多的東西。看他們的服飾頂戴，卻是這些兵士中的頭領。
大管家自恃徐府威勢，在這座偏遠小城，別說幾名巡街兵士，就是知府黃楚朗本人，也還沒放在他的眼里。
他撢撢衣服，把腦袋扛得更高，向知府門前而去。
「什麼人，府衙重地，不得靠近。」一名「燒火棍」出聲喝止。
不過就是人家的一條看門狗，大管家哪里將他放在眼中，似乎沒有听見，腳下步伐繼續加快。
另外一名「燒火棍」脾氣沒有剛才的伙伴好，將「燒火棍」從肩上卸下，對準大管家︰「他娘的，不听招呼，犧牲了你小舅子的。」
你當你那是什麼，吹火筒也嫌細了些，拿來嚇唬誰呀！大管家腦袋揚得更高。還沒等他接近府衙大門，直感覺眼前火光閃現，「轟」的一聲，紛亂的鐵砂子像被掃帚掃，直奔他而來，幸虧這名軍官並沒真想要他的命，在發射的瞬間，槍口偏了偏。即便如此，大管家左半個身子，還是被上百的鐵砂擊中，鮮血仿佛是從漏斗內篩出，無數的箭頭在激射。
這是紅毛國最近剛進貢的火銃，大管家哪里見識過，在他眼里無異魔怪，痛楚加恐懼，眼前一黑，連叫上一聲也沒能做到，就昏倒在地。
這群兵士領頭的是一名千總，向地上的大管家踢了一腳，吩咐部下︰「抬進去稟報魏大人，抓到奸細一名，請他老人家過目。」
正在後堂秘密會議的眾人，听到大門口槍響，蜂擁而出。為首的青年，最多二十來歲模樣，一身便裝，在黃楚朗及全府城官員的圍隨下，走到千總面前︰「怎麼回事？」
千總靠近他身邊，耳語道︰「稟報魏大人，這人直奔府衙，鬼鬼祟祟的不听勸告，十有八九是鰲拜的奸細，卑職就下了手。」
鬼鬼祟祟，還不听勸告直奔府衙。前言不搭後語。青年緊皺眉頭︰「鰲拜奸細是假，一路上都嚷著要過過槍癮，你是手癢了吧。這幾桿火槍，皇上愛若至寶，如果不是此行事關重大，他能全部恩賞給咱。不是你可以拿來胡作非為的。」
「是，小的知錯了。」千總卻步退後。
「還不趕快救人。」青年向于成龍道︰「劉千總跟此人發生了一些誤會，沒什麼事了。」
突然听到一旁黃楚朗叫了起來︰「是徐府大管家，怎麼會把他打傷了。」
幾名衙役從府衙抬出一條春凳，將大管家搭了上去。黃楚朗告訴青年，這人是徐府大管家，這次禍惹的可有些大了。
都曾是皇上身邊的人，青年也知道這位徐老爺，冷笑道︰「這徐府我早有耳聞，不過仗著皇上吃過他老婆幾天女乃，也值得黃大人怕成這樣。」
黃楚朗知道，這位青年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當然不用怕徐府，但他還要在此做官，徐府一旦跟他計較起來，可夠他喝一壺的。
于成龍道︰「黃大人，魏大人手下雖是誤傷，也怨徐府管家不听號令，擅闖府衙造成。這不過是一般小事，魏大人重任在身，咱們還是進去繼續商議大事吧。」
這青年正是康熙皇帝身邊貼身侍衛魏東亭，此次受命前來這座偏僻小城，表面上為了協助于成龍剿匪，卻另有秘密使命。
魏東亭問，徐府的人一直都是這樣飛揚跋扈嗎。徐府的氣，黃楚朗沒少受，自己官職低微，抱定息事寧人的心思回答，那倒不是，徐府約束下人還是比較嚴格的，如果沒有特別的事，他們一般不來官府打攪。
身為下人的管家都敢不受約束直闖府衙，作為主人的徐老爺可想而知。這並不是魏東亭要關心的，他在于成龍的相勸下剛要回衙，就听身後有人道︰「小魏子，幾年不見，你小子好大的官威，連我老徐也跟你說不上話了？」
不遠處，徐府老爺正被魏東亭的部下攔住盤查。
當年徐老爺老婆還在宮中生活，魏東亭不過是小皇帝的伴讀，小屁孩一個，每日跟在康熙身後淘氣，沒少去皇宮後街的老徐家，所以跟徐老爺十分熟悉。
他仗著老婆曾經女乃過皇帝，在府城作威作福，魏東亭很是感冒，但老熟人相見，也只得過去握住他的手，道︰「重任在肩，還未來得及去拜望，您倒先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老徐被人欺負得活不下去了，只得前來向知府大人求助。」春凳上的大管家，已經醒了，听到是主人的聲音，勉強睜開眼楮︰「老爺，您一定要給小的做主呀！」
魏東亭趕緊解釋，自己部下跟貴綱紀發生點誤會，還請他見諒。一條狗而已，老徐不想因為他跟魏東亭鬧生分，瞪起眼楮訓斥︰「是誰讓你前來府衙的，打死你活該。」
大管家忍痛將在葉家老宅發生的一幕向主人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老徐告訴魏東亭，蔡文采是府城一個混混，平日里壞事干了不少，此次絕不能再讓他囂張下去。
敢打徐府家丁，這蔡文采肯定不是善茬抓他一無不可。魏東亭下令千總，帶人前去將蔡文采抓來。看到徐府跟魏東亭的關系非同一般，黃楚朗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得罪大管家。向魏東亭討好，區區小事哪里還用得著他費心，自己親自帶人前去抓捕蔡文采。
打跑徐府家丁，蔡文采十分清楚，這事情惹得有些大了，一點也沒耽擱找到肖國建，把事情原委向他解說一遍。
肖國建搶了徐府糧食，跟徐府的沖突早晚要發生。趁著湯斌已被拿下，于成龍當權，還是先將此事解決了。
蔡文采不過就是一個掌櫃的，黃楚朗帶領十多名衙役，不等通報，直接闖入內宅。看到肖國建陪同趙良棟站在那里，心頭暗自痛罵自己，腦子真是昏了球，搶著來蹚這趟渾水。
但事已至此，後悔藥也沒處買去，黃楚朗自覺有魏東亭在身後撐腰，底氣足了起來。向肖國建稟明，前來蔡家老店只是為了抓捕蔡文采，跟其他人無關。
「黃大人，抓捕蔡文采是奉徐府老爺之命吧。我實在想不明白，你身為一府長官，好歹也是五品正堂，怎麼竟會替徐府當打手。」
「肖公子，這次可是你猜錯了。」黃楚朗舉起手中寶劍，「徐府威勢再大，下官怎肯拍他的馬屁。下官奉的是乾清宮一等帶刀護衛魏東亭魏大人之命，前來拘捕搶劫打人凶犯。膽敢拘捕，格殺勿論。」
魏東亭，好熟悉的名字，這人不是康熙皇帝身邊的紅人嗎，怎麼也會到這座偏僻小城。肖國建想到自己那個計劃，此人這時來到，難道是天意。
肖國建急于結識魏東亭，告訴黃楚朗，蔡文采搶奪葉家地契痛打徐府家丁，都是奉他之命。要抓的人應該是他，不是蔡文采。
肖國建跟于成龍關系特殊，昨夜又幫黃楚朗月兌險，黃楚朗如何想抓他。「肖公子，你這不是讓下官為難嗎。」
「犯了法就要抓，這有什麼為難的。」肖國建將雙手伸了出去，「天已近午，府衙內的一頓牢飯可不能耽誤了。」
這是你主動的，不能怨我不講義氣。黃楚朗揮手制止要給肖國建上銬的衙役︰「肖公子是什麼人，也用得著這個。肖公子，您請！」
肖國建住在蔡家老店，于成龍不是不知，他沒想到肖國建會替蔡文采頂罪，見到他被押進後衙，不免大驚。肖國建搶了徐府糧食資助義軍，他早有耳聞，雖說是為了打擊倭賊的需要，魏東亭此次前來府城，就是為了剿除義軍，如果听說此事，肖國建十個腦袋只怕也很難保住。
被請入後衙的徐老爺正在跟魏東亭閑聊，听說凶犯被抓到，趕緊站起身，見到被抓的人是肖國建，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久也沒閉上。
「徐老爺，幾天沒見，您好像瘦多了。」肖國建向他撇撇嘴。
「強盜，搶奪糧食的強盜。」徐老爺指著他，「魏大人，這人是悍匪，竟敢光天化日潛入府城搶奪糧食。」
「哦？」听說抓住一條大魚，魏東亭也忍不住站起身，跺到肖國建近處，「你真夠膽大的，搶了東西，還敢住到府城來，肯定是吳六一叛軍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