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府城保衛戰（一）
听說城外叛軍都是倭寇，被捆成粽子似的龐賽花，看到了曙光，艱難的滾到巡撫湯斌腳下︰「巡撫大人，我龐某人再不肖，也不會給這些倭賊當臥底，請巡撫大人給卑職一件兵器，卑職要死也情願死在城外。」
肖國建回頭看看他，心中暗道︰「這人並沒有天良喪盡。」也向趙良棟請求，就派龐賽花跟隨他出城。
到底是年輕人，腦筋太會發熱，趙良棟暗自搖頭，告訴肖國建，城外有上千名倭寇，府城內並沒有主力軍隊，原有二百來名鄉勇包括他從省城帶來的部下，再加巡撫大人的侍衛戈什哈，滿打滿算不過三百來人。昨夜一陣已經消耗掉五十名最精銳的騎軍，剩下這不到二百五十名兵士，守城都不夠，哪里還有力量主動出擊。
「瑄兒孤身殺敵，難道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就在城上干瞪眼看著？」肖國建向城外望過去，瑄兒和那個悍勇的倭寇還在殺得難分難解，並沒有處于下風，但在他們拼殺的四周，數十名倭寇都把彎刀抽了出來，很明顯，他們的同伴一旦落敗，就會一擁而上。
瑄兒險象環生，隨時都會遭到不測，肖國建已經听不進趙良棟的忠言，向他請求︰「趙將軍，兄弟也像牛喜把總一樣，只需要五十名兵士，如果你連這五十人也抽不出，肖國建單身一人也必將出城，定跟這些倭賊拼個你死我活。」他從懷中掏出那把魚腸劍，轉身就要下城。
自從認識肖國建，趙良棟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意氣用事，暗自思量，這小伙子是對城外那位瑄兒姑娘動了真情，這是臨陣對敵的大忌，更不能讓他去送死了。
「肖兄弟，切慢！」趙良棟叫住肖國建，指著城外說，「你快看，有人出面化解危機了。」
一騎白馬從城牆西南拐角處奔向瑄兒拼殺的現場，馬上之人離著老遠，嘴中大聲喊叫著什麼。那名倭寇好像很是畏懼這人，一刀架開瑄兒的刀，跳到一邊。經歷這半日拼殺，瑄兒也累得夠嗆，站在原處大口喘息，沒有如影隨形繼續追殺過去。
白馬眼見到了近前，從馬身上跳下一名青年，此人身材修長，面皮白淨，眸子不大，卻很是有神。
青年身上一襲白綢長衫，腰間懸劍，拱手向瑄兒一禮道︰「你大概就是肖將軍的妹子瑄兒姑娘把，這廂有禮了。」
他跟原先那些倭寇粗魯彪悍的形象截然不同，並且相貌英俊，身姿飄逸，瑄兒突然臉色一紅，羞怯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青年笑著回答道︰「小生復姓竹下，單名澄。是你哥哥的朋友。」
他一口中國話還算地道，但在瑄兒听起來總有些別扭，連續向他瞅了兩眼道︰「你姓竹下，我們中原好像並沒有這個姓氏，你，你難道不是中原人？」
這青年何止不是中原人，連中國人都不是，他被瑄兒的美貌所惑，怕引起她的反感，不願明白告訴，笑道︰「小生祖上跟中原同根同源，都是一個祖宗的呢！」
秦始皇時期，徐福奉命帶領五百童男童女跨海前往日本，才使日本諸島人口繁衍，這青年自以為說得天衣無縫，瑄兒呵呵笑了起來︰「你跟這些人是一伙的，都是從哪座廟里逃出來的小鬼吧。」」瑄兒姑娘，你誤會了。「想跟瑄兒套近乎，卻很輕易被她識破，青年跨前一步就想去拉瑄兒的手。
自從這青年在城外出現，肖國建就對他上了心，他跟瑄兒說的什麼並不能听到，看他們聊得十分投機的樣子，心中酸溜溜的早就有氣，看到他竟想去拉瑄兒的手，心理上更加受不了，向城外大聲喊叫︰「瑄兒，這人是日本小鬼子，你可不要上他的當！」
「肖大哥，看到有人跟瑄兒姐姐套近乎，你是不是吃醋了？」一個俏生生的聲音響在耳畔。肖國建回過頭去，棠兒正站在他的身旁。
「棠兒，這里正在打仗，你怎麼來了？」肖國建奇怪問道。
「肖大哥，棠兒以為再見不到你了。」棠兒眼圈一紅，眼淚流了下來，伸出雙手想抱住肖國建，看看四周，她又將手放了下來。
肖國建打眼看到順階而上的舒兒，一切都明白了。定是他看到自己被綁上要殺頭，才回去把棠兒叫來的。
十分感激地看看舒兒，肖國建暫且將城外的何瑄瑄放到一邊，緊緊抓住棠兒的雙手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城上太危險，你還是回去吧。」
「不！」棠兒堅決拒絕，指著城外說，「瑄兒姐姐都敢那些壞人打，棠兒雖沒本事學她，但也要等你打了勝仗，再跟你一起回去。」
一句話提醒肖國建，他轉身再次望向城外，瑄兒早將青年的手打落一邊，笑道︰「你們鼓動我哥哥隨你們為非作歹，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她回頭看到那匹拖著牛喜尸體的馬即將跑到面前，向前助跑數步，猛地騰空躍起，在半空中鷂子翻身，雙腿齊出將馬上倭寇掃落馬下，又是一個側翻，身軀穩穩落坐在馬背上。
幾乎在同一時刻，城上城外，歡呼聲驚叫聲響徹雲霄。棠兒更是尖叫起來︰「瑄兒姐姐，瑄兒姐姐，你太厲害了，棠兒什麼時候也能學到你這本事就好了。」
肖國建想到那個何翠兒，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卻把棠兒訓導成這麼一副嬌滴滴的模樣，真不知當初她是怎麼想的。
城外，何瑄瑄似乎听到了棠兒的聲音，向城上微微一笑，抓住拴在馬鞍上的繩子，用力一拉，將牛喜尸體提到馬上。然後策動馬匹奔向城邊，向上面大喊道︰「這位英雄的尸體，瑄兒一定會好好安葬的。」順著護城河狂奔而去。
「瑄兒姑娘，你哥哥在此，你要往哪里去？」那位竹下澄，一向以風流倜儻自詡，自認為對任何女孩子都有極大的殺傷力，沒想到在瑄兒面前弄了一鼻子灰，仍不死心，往前追出一段距離，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瑄兒的身影逐漸遠去。
只要讓我下次見到你，別再想逃出我的手心。氣急敗壞的竹下澄，一腳將剛從地上爬起的倭寇，再次踢倒在地。倭寇眼珠暴突，怕是永遠也爬不起來了。
一旁冷眼觀望許久的牛金星，騎著草驢跟了過去，呵呵笑道︰「竹下頭領，只要肖三癩子在咱們手上，還怕他妹子不來嘛！」
這老道竟會吹牛，竹下澄向他瞪了一眼，說道︰「牛先生，你在雲霧山就告訴我，府城防備極差，不用費勁就能一鼓而下，可是來到府城一天多時間，你還是不讓攻城，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請竹下頭領稍安勿躁，」牛金星說道，「貧道之所以沒讓你們攻城，主要的原因是咱們並沒有實用的攻城器具，你在海邊也曾攻下幾座城池，你圍著府城繞了一圈可有什麼發現？」
暗自思量片刻，竹下澄走近牛金星，向他說道︰「這座城池三面環山，一面面向黃河，咱們駐扎的地方就在黃河岸邊，城內官軍看起來是沒有野戰能力，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一定會出城攻擊，咱們背水一戰就是犯了兵家大忌。這座城池看起來易守難攻，但我發現它一個致命弱點，趕緊帶著弟兄們隨我過去看看。也許突破口就在那里。」
牛金星听完竹下澄的話，不由連連點頭，贊嘆道︰「竹下頭領，你在咱這中國生活了十多年，看來不光學會掙錢本事，如果讓你做個將軍，也是綽綽有余啊！」
他這話不免有馬屁之嫌，竹下澄孤芳自賞，連謙虛的話也沒說，得意的晃晃腦袋道︰「既然道長也認為這不失為一條好計，咱們現在就開始實施吧。」
身居軍師之位的牛金星開始下令整隊，無奈這些散漫慣了的倭寇，昨夜雖然將官軍五十騎騎兵全殲，自己的損失卻是對方的四倍還要多一些。他們跟隨牛金星前來，本是為了搶掠發財，誰又願意因此將小命送掉，根本不把這干癟老道的命令當回事。最後還是竹下澄以砍腦袋威嚇，並告訴他們，他已經想好攻陷府城的辦法，城內那些花姑娘早將早飯準備好，等著他們進去吃呢！威脅加鼓動，隊伍總算整好。
城牆上，在蔡文采的率領下，大群百姓送來了早飯。肖國建拿起兩個饅頭夾牛肉正要往嘴里送，突然看到城外倭寇整好隊伍，繞過城牆西南角，向西北而去。
攻城戰還沒打，這些倭寇就要撤圍而走？肖國建思索片刻，剛想找趙良棟商議一下，棠兒端著一瓢菜湯送到他手中︰「這湯快涼了，你還是趕緊喝吧。」
肖國建沒有注意，下意識手一抬，踫到棠兒的手，一瓢湯大半撒到地上。
「肖大哥，有沒有燙到你？」棠兒自怨自艾，掏出手絹就去給肖國建擦拭。
「等等！」肖國建盯視著地上的菜湯，內心打了一個冷戰，大叫道︰「不好！」慌忙轉身去尋趙良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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