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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 第九章 朝拜问题之三

“妮子,最近去哪儿了,怎么好久不见呢?”放学回家的那天下午,我刚刚下了安华大街,摩托车就要拐到胡同口的时候,还没有机会向胡同口卖烤红薯的魏婆打声招呼,谁知魏婆抢先就开了口。然后,魏婆又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是神秘地对我小声说:“有好多天了,天天有个小伙子拄着个拐杖,右腿上还打着绷带,总上这小巷附近见人就打听你的消息,神经了一样。逮谁就问你去哪儿了,附近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他在找你了。”

“绷带拐杖?难道那天跌倒的人是是他,是那家伙?”怎么那么奇怪呢?曾经伤透了我的心的那家伙的情况我还是那么担心,还是那么放在心上。看起来,好像我以前一切的躲避,一切的伤心全都是自我做茧,自我束缚的空中楼阁一样不堪一击。

“你到底上哪儿了?怎么问,你家人都不愿说,可不急死个人呢”魏婆还在唠叨个没完没了,“那娃真的好可怜就要急疯了”

我一句话也不想再搭理她了,任她那儿瞎白活去,只管推着摩托车匆匆忙忙往巷道里走。

“那娃真可怜呢打着绷带,还照样天天来。”魏婆还在那儿喋喋不休,一扭头,立刻惊喜万分地叫起来,“妮子,你看,你看,他又来了”

我顺着魏婆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嘿,果然,还真的是他就这一段日子的不见,那家伙,那家伙,他怎么就变形的这么严重呢:原先高大健壮的腰身此刻竟瘦削得我几乎都不能立刻认出了,一把推上去就要被风吹到了一样;小脸也憔悴得都发绿了,没有色气,没有精神,走起路来,身形都几乎摇摇晃晃走不太平了。右腿膝盖上的绷带虽然已经去掉了,可是走起路还一瘸一拐的,非常不利索呢,显然没有好齐整呢。

我本来故作平静平常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凿击了一下,剜心地疼,可是先前的屈辱如泰山般紧压在我委屈的心头,只消片刻就让我刚刚的一些些心疼眨眼间消失得不见踪影。我实在看都不愿再看那家伙,无论他的疾病,无论他的健康,无论他的一切,都与我统统无关了,我们本来就是走错轨的两架火车,还是平安地回到各自的轨道比较好。我心下一横,强忍着已经涌流到眼底的汹涌潮水勉强地走,故作顽强地走。

“婉婷,婉婷,你别走,你别走啊”那家伙显然已经看见了我,从遥远的远处就扯着嗓子吼叫。我不愿听,不想听,更不敢听,我生怕我会忍受不住,我会心一软,扑到他的怀中嚎啕大哭,哭我的委屈,哭我的伤心,哭我所遭受的一切苦难

无论身后的那个声音我曾经多么欢喜,曾经多么期盼,多么动听悦耳,现在听起来都是那么刺耳,都是完全多余的噪音罢了。我的脚步在加快,我立刻要逃,要赶快逃回我那个虽然没有多少温暖,但至少风平浪静,至少还有点儿亲情的家去。

可是,那家伙似乎在飞快地跑着追过来了,边追还边喊了,不太利索的脚远远地就整出乱下饺子一样的混乱噪音来,还有因过分疼痛难忍,然而又拼命忍着还继续努力追赶的粗重呼吸来。

揪心疼痛的感觉竟然更密更实了,我几乎就忍不住要回头了,就要哭着喊着扑到他宽厚的胸怀里了。可我不能,那份分外沉重格外严重的屈辱感让我不能停下,我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屈服,绝对不能停下”然而我的脚步一点点迟疑了,最终还越来越慢,几乎就要停下了。我真的放不下他,放不下他的安危,放不下他的爱呀

“婉婷,你别走婉婷,我错了”那已经不甚矫健越发还有些虚弱憔悴的身影,终于艰难异常地扑到我的摩托车跟前,双手紧紧抓住摩托车的后视镜。他的口中还一连声用了就要沙哑成破锣的嗓音,拼命对我叫着喊着:“婉婷,你别走婉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个一向最受我钟爱的青春无敌面孔此刻早已被眼泪一把,汗水一把地几乎弄成了池塘里打泥的小花猪的动静来。而且,原先极富磁性,极幽默的嗓音现在就要整出破锣的味道来。

我的心着实很重很痛,可是我所受的屈辱也更加地重而且痛,我宁愿把绞心般疼痛的泪水任由在心底哗哗流着淌着。我就是不在脸上带有任何的表情,就那么漠然地看着毫不关联的远处那面破旧的墙壁,就是看也不看他,像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人在那儿表演着毫无情趣的悲喜剧。

“婉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家伙还在语无伦次地竭力道歉,抓住车把的手一点儿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留神我就又一次不见痕迹地完全失踪了,丢失的猫猫狗狗小东小西破烂器物一样了。那家伙口中的歉意更密更深了,“要不,你打我吧,骂我吧,越狠越好,就是求求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那家伙伤心地完全痛哭了,小姑娘一样难过伤心地抽泣着。纯不知由于长久的用力,他的受伤的腿都已经提出强烈的抗议了,微微抖颤着,几乎一时三刻就要站立不稳了。就这,那家伙还想极力挣扎着想要隔着摩托车冲过来抓我的手,往他苍白的让我就要心痛死的羸瘦面皮上用力地抽,狠劲地打。

我挣扎着向后极力缩了缩身体,就是不愿让他轻而易举地勾着我。虽然我们隔着不过20公分的狭小距离,可是因为他的伤,因为他的痛,因为摩托车的阻隔,他已经力不从心了,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对他来说几乎势比登天了。他努力了好多好多次,就差那么一线线的长度,就是不能够不着我的手,我的心

“你不打,我打”那家伙真是发疯发狂了一样,举起自己曾经多么有力的大手,对着自己瘦削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已经泛着黄绿色的脸皮,用力地使劲地掴----啪,啪,啪,格外清脆响亮的声音,即便300米外也许仍旧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得见。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几乎带着哭腔冲向伟,冲向我实在割舍不下的他

伴随着摩托车稀里哗啦叮哩咣啷的倒地声,我我故作镇静,故作深沉冷漠故作失望生气的心,忽然间全挤出所有的柔软,所有的温情,所有的蜜意来。

那夜的他,就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片刻也不敢松,就那么在深秋的寒夜里,就着天上星星点点的星光,听我如泣如诉的哭诉:我的委屈、我的失望、我的悔恨、我的无助一遍遍向我保证,向我发誓,向我忏悔还把这许多天来我没有收看,没有拆阅的那些太多太多的诚挚道歉和甜言蜜语一张张念给我听,背给我听还特别拿出了一幅他亲手画就我身影的简笔画----用三千四百五十六个“错”字组成的简笔画

那一刻,我的心完全柔软了,完全释放了我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不管爸怎样想,怎样说,伟,我的伟,我的男人,应该见见我的家人了。即便那是又一个朝拜,又一个艰难的或许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朝拜

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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