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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可不敢说自己猜出了他跟他的前师父爱恨两难。去饭馆吃, 自然是两——人独处好说话了。

她不好说破,免得师父要面子转不——脸儿,于是只能干笑。

苏易水吃得斯文, 可速度很快,几下子就吃完了一碗米饭, 他放下碗筷后道:“这里的事情已了结, ——们下午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大——一听, 都露出了笑意,这——鬼地方他们早就想离——了!

若是再跳出——什么邪魔——,依着他们现在的斤两也招架不住。

不——也算因祸得福,这一趟——程也不是全无收获。

当初在调军台的地下暗道里, 高仓他们被吸附在寄魂石上多时, 手上的皮肉都被冻掉了, 但是运气调息时,却发现灵力更精进了一层。

甚至连丘喜儿这样胖乎乎的小丫头现在也可以轻轻一跳,就跃上马车了。

他们只知道跟随师父寻找害得月娥妖化的魔物,并不太清楚当初那地下的大石头里究竟有着什么, 但是隐约猜测自己根基的精进似乎跟那大石头有关。

不——师父却说邪物赠与的东西,要全都还回去。这几日不但不可运用灵力, 还要调息静气, 化散功力, 同时每日要抄写静心咒五十遍。

按照师父的说辞, 那东西邪性得很, 若是意志不坚——, 很容易被这东西蛊惑了,修——就此走火入魔,所以连抄一——月的静心咒——帮助他们——持心智。

不——苏易水似乎并不急着回西山喝沐清歌的陈年老酒。眼看着几——徒弟都被冻得够呛, 刚刚提升了功力,又空欢喜一场,甚是落寞,于是苏易水便说要带着他们去泡一泡温泉,驱散寒冰之气。

至于他们要去的地方,名唤茶香茗山,地处气候温润的江南,若是不御剑而——,这一路走去又是花费许久的时间。

在路上,几——人还要见缝插针,在马背、马车上抄写师父留的功课。

白柏山心思活络,在抄写完功课之余,——套冉冉的话:“当初你跟师父一起上了翠微山,应该知道那水魔符咒的——历。另外在洞里时,也是你跟师父一同——救——们的,师父有没有告诉你那石头里究竟是什么?”

冉冉摇了摇头,打岔道:“——师兄,你这明明只抄了四十遍,还有十遍没有抄呢!小心被师父发现,又要加倍罚你。”

其实师父吩咐功课后并不检查,全靠自觉。白柏山故意将字写大,用的纸也多,显得厚厚一摞子。

可惜他这卖弄的小聪明却被小师妹给一眼识破了,白柏山连忙伸出手指,小——喊“嘘”。

“小姑女乃女乃,你可别——张,你看看——这手腕,都快要肿了,你若告诉师父,他再罚——,——的手可就要没了……”

白柏山怕冉冉说出——,一——劲地哄着小师妹。

冉冉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噗嗤一——笑了出——:“你赶紧——剩下的十遍补完,——就不告诉师父了。”

白柏山瞪了她一眼:“这么不通情理,你现在可——是不向着——们了。难怪师父总是偏爱着你!”

打从调军台地穴出——后,白柏山的功力提升得最多,那种——气运转,身轻如燕的感觉——叫人痴迷。

若是有一日,他的功力能像师父那般深厚,又是何等光景?可惜这几日,因为师父刻意让他们散尽洞里提升的功力,白柏山一直不敢运功。

这种感觉就好似空得了万贯金银,只模了模就要还回去,让人心痒难捱啊!

如此下——,他难免要拿话刺一刺小师妹,解解心里的郁闷。

冉冉没有理睬——师兄的酸话。就像师父说的,师父领进门,修——在——人,——师兄若是想偷懒,总是有法子的。

她这——当小师妹的督促一下,也算仁至义尽了。西山的师父向——放羊养徒弟,教了本事之后,苏易水自己也不——时时监管着。

不——冉冉自己的功课是一点不差地都写完了。丘喜儿现在凡事都跟冉冉学,看冉冉一丝不苟,她也老老实实地写完了。

至于大师兄高仓,从——都是拿师父的话当圣旨的,更是写得一丝不苟。

白柏山被他们衬得倒显得有些异类了,于是又不情不愿地补了几页了事。

不——这一路走——去,也不全是懊丧。此番出游,原本以为游山玩水,谁想到差一点就九死一生。等去茶茗山时,渐渐接触到了江南的繁华,——正有了研学游玩的轻松惬意。

江南的冬日虽然也冷,但是比西北的那种苍凉寒冷要好很多。冉冉终于可以月兑掉茧蛹一般的棉衣,换上轻便的裙子了。

她这一年里长高了很多,但是还是很纤瘦,所以不好买太大的,可腰身合适的,又有些短。所以买裙子时,甚至还需要再将成衣的裙摆往下再放一放尺寸——能悬在鞋面上。

当看到冉冉换上鬆花色配白色内衫的罗裙时,喜儿拍手说好看,不——又说冉冉挑的裙子颜色素了些,不够鲜亮。

冉冉现在有些受师父的影响,觉得以前穿得太艳的衣服的确有些闹眼睛,这般柔——些的颜色穿在身上,心也变得宁静不少。

丘喜儿可不觉得,小姑娘不穿鲜艳的颜色,岂不是辜负了花期?

因为是师父掏银子,她便挑了颜色鲜亮的藕荷色,做成了大摆长裙,离得远远一看,犹如盛——的饱满喇叭花。

两——小姑娘叽叽喳喳挑衣服的时候,大师兄去鞋铺给布鞋加牛皮底子去了,这样鞋子也耐磨好走些。

至于——师兄原本跟着她们挑衣服,后——实在没意思,便想出去走一走,可刚走出门,就觉得有水滴在脸上,甚至还渗到眼睛里……

他纳闷地抬头看了看屋檐,水似乎是从那里滴落下——的,然后他便钻入一旁的书铺子里去买书。

冉冉拉着三师姐买完衣服,便去找——师兄,转——街角时,正好看见——师兄背着竹书框,冲着一条巷子口又笑又点头。

因为角度的关系,冉冉看不见巷子里,也不知道——师兄对面站的是什么人。

于是冉冉径直走了——去,恰好——师兄转身,他俩差点撞——顶头碰。

“小师妹,你怎么毛手毛脚的,这么突然冲——,撞到了人可怎么好!”白柏山回——,立刻拍着胸口道。

冉冉越——他的肩头看,他的身后是——死胡同,压根没有人……

冉冉看不出——究竟,干脆问:“——师兄,你方——跟谁说话呢?”

白柏山不耐烦地说:“不——是有人问路,人不就在……”

说着他回身要指,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丘喜儿跑——喊:“你们快——去,那边有猴戏杂耍,大师兄给——们占了——条凳,可以坐着看呢!”

于是两——应——跑去,少年人总是贪玩些的,而那条空巷子里,似乎还有水珠不停地滴落……

看——猴戏,他们便跟——师叔汇合,一路上了茶茗山,而师父倒是早他们一步上山去访了故人。

原本他们以为,师父不——带他们在野山坳里泡一泡,可万万没想到,茶茗山上居然是一片修建得甚是雅致的茶屋汤池。

也许是见他们在望乡关出生入死的,实在艰难,师父居然如此贴心,带他们——到这种有钱人——能消遣的别墅品茶泡温泉。

这座山以盛产茶叶闻名,所泡的温泉也是茶汤加上各种草药调——的,对于调养身体甚好。

在此处经营汤池的老板年——四十,身材中等,听——师叔说,他也曾是沐清歌的徒弟。

这位老板姓曾,全名曾易。当初沐清歌魂散之后,正道们遣散了灵犀宫弟子,而他也就此被轰撵下山,辗转——到此处经营泡澡的热汤池。

当冉冉看到这——斯斯文文,一脸书卷气的中年人时,在他略带皱纹的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曾经是美少年的风采。

这位曾师叔见到——访的苏易水时,并没有像秦玄酒一般横眉冷对,倒是很热情地接待了苏易水,并没有将他们安排在客房,而是住到了显然是他自己居住的后院之中。

看到薛冉冉——丘喜儿两位——徒弟的时候,曾易——回看着两——孩子,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苏易水的身上,似乎在询问什么。

苏易水并没有回答,而是让晚辈们见——了师叔后,便寻了借口,差遣走了三人,只留下了冉冉,然后对她道:“这是你十四师叔,你要对他道一——谢,因为你用的棍子就是他做的。”

曾易眼——直直看着冉冉,半响不说话,直到冉冉乖巧地举着茶杯奉茶给师叔喝,他——恍惚回——,连忙接——了茶杯,略显激动道:“你……不必这么客气,你喜欢吃什么,——马上让厨房给你做!”

冉冉觉得这位十四师叔可——是——亲切长辈,但她也不好自——熟地随便点吃的,只是腼腆一笑。

可再抬头时,却看见这位斯文的师叔的眼里一不小心滚出了泪花。

他看到冉冉错愕的表情,连忙用衣袖擦拭眼角,强忍激动道:“今日风有些大,迷了眼睛……你快些坐,——这就去给你端些瓜果——吃。”

冉冉抬头看看窗外温阳——煦的天气,也不知厅堂里是什么时候刮起的风,迷了十四师叔的眼儿。

不——他抬手拭泪的时候,冉冉再次吃了一惊。只因为他从宽大衣袖子里露出的手……只有手掌,却一根手指都没有!

待得师叔出去后,冉冉在厅堂的香木茶案前服侍师父饮茶。

她一边烧水烫杯,一边好奇地问:“师父,曾师叔的手是怎么回事?”

苏易水看了她一眼,缓缓讲述起曾师叔的事迹。

这位曾师叔据说曾经是——制造兵械的高手。他制造的兵器千金难求。不——当年因为父亲得罪了权贵,祸累全——,——人便将他送到了西山修——避难。

当时的沐清歌觉得曾易白净斯文,怪招人稀罕的,于是慷慨收留了他,甚至还寻——上古——兵谱让他研修。

他虽然没有修炼筑基辟谷,但是制造的兵器却是巧夺天工。只是后——沐清歌死后,他被些有权势的坏人抓住,迫着他制造兵器。

可是他宁死不肯,就这般被人一根根地斩断了手指。后——幸好苏易水及时赶到,——算是救下了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没了手指以后,做不了兵器,反而断了世人的妄念,只在这里经营汤池维持生计,——得也算平静。

冉冉听了心有戚戚,低——道:“所以那根弹簧机关棍,是曾师叔被迫害前所制的?那般的心灵手巧,现在却不能再做,岂不是可惜?”

听了冉冉低语,苏易水倒是轻笑了一下,说:“你看看那棍子上的铭文。”

冉冉低头细看,发现那铭文上居然还有两——如花朵形状的“冉”字!

若是曾师叔老早前的成品,他怎么知道以后——用这棍子的人叫冉冉呢?

很快冉冉就知道了答案。当她陪着师父去后院屋舍里找师叔时,正好看见曾师叔在一处工坊里做着物件。

不——他并非用手,而是月兑了鞋袜后,将腿架在桌子上,用十根细瘦的脚趾灵巧地拼接着各种打磨好的零部件……

工坊里也到处都是精美的鸣钟、妆匣一类的器物,应该都是师叔做出——的。

曾师叔看冉冉——苏易水——了,连忙放下脚上的活计,穿好鞋子起身——迎。

他见冉冉好奇地打量一——妆匣子,便微笑着用没了手指的残掌打——,里面居然传——了悦耳的丝竹——,一——惟妙惟肖的小玉瓷人端着耳环,指环从盒子里纷纷站起,鱼贯而出,仿佛随着丝乐翩然起舞一般。

“这是——新做的,你喜欢便拿去玩吧。”说着他——妆匣推到冉冉面前。

冉冉虽然不识货,但也猜到这种巧工价值一定不菲,她怎么好意思收?连忙摆手说不用。

可是苏易水却淡淡道:“你师叔一番诚心——送,不必回绝,收下吧。”

师父发话,冉冉这——收下,好奇地反复打——盖子,两只大眼睛晶晶亮亮地琢磨着匣子里的机关。

苏易水倒是谈起了在望乡关的历险,随便代徒儿感谢他送出的兵器很好用。

曾易认——问道:“用得顺手吗?——跟易水先前通信时,大致问了你的身高,便按照信里的身高尺寸做了那棍,可现在看你,似乎长高了很多,看——那棍子还要稍微做些调整,用起——更衬手。”

冉冉上西山快要一年了,的确长高了不少。她想到自己的棍子原——是十四师叔给自己特制的,心里不由得一热。

他原——是用双脚代手,制造出这么多精巧的玩意,心里更是佩服极了。

天——就算是身处逆境,也照样可以逆转乾坤,当然这须得如磐石般的毅力——可做到。

只是她的师兄弟那么多,为何只有她一——得了师叔的爱垂,有了这么精巧的兵器?

当冉冉问起时,曾师叔愣了一下,然后道:“——也给他们做了,只是还没——得及送你师父……”

冉冉听了,这——安心点了点头,不——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对十四师叔说道:“请师叔放心,——绝不跟人说这棍子从何而。不——师叔您以后也别做这——了,依——看只做些妆匣、自鸣钟一类就很好。”

毕竟师叔已经没了十根手指,若因为恢复了——技,又招惹——居心不良——的觊觎,岂不是又要噩梦重演?

而曾易听到了冉冉人小鬼大地说这些,赶紧正襟危坐,恭谨说道:“这么多年——,——再未曾制——一件兵器……只是自己闲不住,做些小物消磨时光。不——您说得对,——以后一定学——藏拙,不——再卖弄招摇……”

冉冉一听师叔都用上敬语了,连忙也正襟危坐道:“师叔,您是生气了,在嘲讽徒侄多嘴不懂事吗?”

曾易一脸怅惘,在被苏易水不留痕迹的瞟了一眼后,他强笑着道:“你说得在理,——只是想到师父生前也曾几次训斥——太——卖弄,不懂得收敛锋芒,她常说,她若在时,自然——庇护——们这些弟子平安,可若她不在时,岂不是倾巢之下无完卵。可惜——当时年轻气盛,听不进去这——,只一心造出更让世人侧目的——兵利器,光宗耀祖。没想到最后,她老人——的话一一应验——总算是尝到了教训,只是没想到代价竟然如此之大……她一定对——……失望极了!”

这是冉冉见到的除了师父以外,沐清歌的第——徒弟。

人都道沐清歌贪财,以貌取人,可她怎么觉得沐情歌收的徒儿都是极好的。

就冲着曾师叔所述,沐清歌可以这般语重心长地教育徒弟。便可知,她虽然没有教出什么像样的——仙大能,可最起码收的徒弟都善良耿直,足以做——君子。

秦玄酒只因为师父的嘱托,就可以放弃前程,固守西北寒暑——十年。而曾易宁可十指尽断,也不愿助纣为虐。

至于师父苏易水,为人更不必说,西山——医数载,虽然药费贵了点,为人也惫懒了些,一年里只收治那么几——病人,但是治病救人济世悬壶的美名绝对货——价实了!

如此看——,沐清歌虽然坏了名头,晚节不保,死得有些不光彩。可有这些堂堂正正做人的弟子。倒比那些看似冠冕堂皇,实则乌烟瘴气的名门正派们要强上许多。

想到这,她便出言安慰道:“若是沐仙师知道了你的事情,也一定——为你骄傲的!”

听了冉冉这话,曾师叔倒是收起了悲切,一脸惊喜道:“——的?”

冉冉用力点了点头,总算是哄得曾师叔破涕而笑。

不——等到晚上,她跟着丘喜儿一起泡温泉汤池子的时候,倒是看到了丘喜儿新得到的兵器——就是一——寻常的戒刀,虽然刀柄上有精致的花纹,刀身也还精巧,但是完全没有冉冉用的那机关棍那般惊艳出尘。

曾师叔也许是经常做妆匣子,很懂得迎合——子的心思,光是刀柄上挂着的两——精致的玉兰花吊铃,就让三师姐很满意,她一边靠在池边泡着温泉,一边摆弄着刀,直言这刀柄的花纹颜色很好配裙子……

至于大师兄——师兄得到的则是双刀,还有一——佩剑,除了刀柄精美外,也无什么出奇之处。

似乎师叔在给另外三位徒侄做东西时,灵感耗尽,也不怎么上心了。

不——三——同门并不知曾师叔以前的事迹,更不知道冉冉的兵器也是曾师叔——赠的,所以大——一起谢——曾师叔慷慨——赠后倒也其乐融融。

冉冉觉得曾师叔对沐清歌很是恭敬。他居然没有像酒老仙——秦玄酒那般,对苏易水横眉冷对,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同门之中,关系有好有坏也是常态。也许当初曾师叔跟师父——处得甚好,所以——结下了如此长久的友谊。

不——她跟——师兄最近——处得就不是那么融洽了——师兄最近似乎心事重重,在汤池养伤的这段时间里,经常一——人不知所踪。

回——的时候,又都是哼着小曲,一副春风得意的——色。

因为这里挨着一处繁华小镇,所以冉冉偷偷跟丘喜儿猜测,——师兄应该是一——人跑下山玩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引得他连连下山,居然也不跟她们说一。

冉冉也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师父对徒弟们一向放羊,不太管他们的功课——到此地以后,他又经常跟曾师叔呆在后院工坊里久久不出,所以更加懒管徒弟了。

而两位师叔又奉命出去办事了——师兄现在是解了围套的狗儿,总是往外跑。

这天吃——早饭之后,白柏山又借口月复痛,离了打坐练气的三——同门,一——人回去休息了。

待他一走,丘喜儿一骨碌爬起——,对着冉冉——高仓说道:“走,咱们偷偷跟着——师兄,看看他是不是下山玩去了。”

高仓耿直道:“这样不好吧,万一师父——检查——们的功课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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