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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你为什么不看我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 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  “不一定,”叶白汀蹙了眉, “她对凶手身上的的衣服记忆并不是很深刻。”

如果是她杀的人,对前边的衣服不记得,这件一定记得, 若要说谎,要么就是都不记得,要么就是都记得, 后者太难,前者则容易的多,张氏一些记得很清楚,一些又没注意,说出来是想让别人更怀疑么?

申姜哑口无言, 没别的,就是一个大写的服字,这些都不是问题的答案,却能经由这些问题得到分析解释, 娇少爷牛逼!

他也不问了,反正能干事就行:“咱们下面叫谁?”

叶白汀指尖滑过笔杆:“昌弘文吧。这位可是工部尚书——等太久,生气了怎么办?”

申姜就笑了:“你这就不懂了吧,昌大人可是个君子, 雅正量容, 时时面带微笑,很好说话的,不然我就算顶着锦衣卫的名头,一个小小总旗, 也不能把人客客气气请到这里。 ”

好人啊……

叶白汀微笑:“我有点期待了呢。”

昌弘文很快走了过来,黑纱幞头,乌角革带,官袍加身气质斐然,看起来是个优雅的帅大叔,五官并没有多出色,整体气质却温柔和煦,一双眼睛没半点中年人的油腻世故,反而通透慧亮,写满知世事的强韧豁达。

申姜问话声音都不由自主客气了:“昌大人,咱们说说当天的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

昌弘文也很给面子,拱了拱手,话音很配合,也很诚恳:“当日很忙,家中贵客大都需本官作陪,无暇它顾,庶弟都经了什么事,本官不尽清楚,要说特殊的事……午时过后,外席女眷间好像生了什么龃龉,打翻了几个碗碟,好在庶弟和护院去的及时,很快处理了,并无大碍。”

申姜看着叶白汀写的字:“晚上呢?”

“晚上……”昌弘文苦笑,“当日虽是休沐,第二天确要早起上朝的,忙碌一整日,案上公文还没来得及处理,本官只得挑灯夜战,在书房忙碌,谁知庶弟竟出了事……”

“昌大人对死者怎么看?嗯……觉得这个庶弟怎么样?”

昌弘文想了想,道:“小武很好,性格纯良,喜欢照顾人,虽无大才,胜在勤勉,大多时候他若拿书来请教,本官都会尽心指导……”

“死者的书房,昌大人去过么?”

“自是去过的。”

“案发当日?”

“那没有,白天是没时间,也没必要,晚上……本官着实没空闲,小武便是有事来请,本官也会不假思索拒绝。”

“死者身上衣服,昌大人可觉得眼熟?”

“眼熟?”昌弘文一怔,“这是何意?”

申姜看着娇少爷写出来的字:“张氏方才供言说,死者当日换了很多套衣服——”

昌弘文:“哦这个啊,难免,当日老夫人寿宴,作为主家,不可失了礼数,家中所有子弟,包括本官在内,衣服都换了好几套,小武去世时……衣服瞧着是他平时惯穿的颜色样式,想来是很喜欢的?他书房应该就有类似的。”

申姜看着纸上的新问题,有些好奇娇少爷是怎么知道的,却也没说,按着上面说的,继续问:“听闻工部近来很忙,前几日京郊护城河渠有事,很多人都受了伤,昌大人还亲自去了,我见你走路倒是正常,身体可还好?”

昌弘文微笑:“劳申总旗关切,本官运气还不错,没有受伤。”

申姜又照着纸页,问了几个问题:“……今日暂时就到这里,耽搁昌大人时间了,请先回吧。”

把昌弘文送走,申姜很想听叶白汀分析个一二三,奈何叶白汀不想讲,换了一页宣纸:“请下面的人吧。”

下面一个叫昌耀宗,死者的堂兄,长房嫡系行三,他手上缠着绷带,这伤很明显了。

不用叶白汀提示,申姜都能问了:“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昌耀宗脸色不怎么好:“老太太寿宴时,女眷席不知怎的有了口角,我当时就在现场,被摔碎的碗碟划伤了。”

“当时还有谁?”

“二房娄氏嫂嫂,弟妹张氏不在,好像是去换酒了,娄嫂嫂正好盯着上甜汤,因这事,衣服都污了,哦,还有个护院也在,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不小心划破了手。”

“为什么起口角?”

昌耀宗声音有些讽刺:“不就是那些嫡嫡庶庶的事?”

“嫡枝不力,为外人看轻,你心中可难受?”

昌耀宗手隐隐握拳:“自己本事不济,怪不得别人。”

“当晚去过死者书房没有?”

“他又没叫我,我为什么要去?”

……

问完这个,申姜又叫了护院过来,护院好像知道的不多,回答也很精简,跟前面几个口供相符,他手上的确也有伤,对死者书房不熟,但当晚换班,好像看到附近有人,过去查看又什么都没有。

最后,申姜请了昌弘文的妻子,娄氏。

“平日和死者接触多么?”

娄氏长眉柔目,相貌柔婉,性格也很温柔,说话慢慢细细的:“武弟管庶务,妾掌中馈,不可能没有来往的。”

“若遇事相商,一般会选在哪里?”

“议事厅,”娄氏头微垂,“家里有专门做这些事的厅堂,丫鬟婆子都在,也方便避嫌。”

“你从未去过死者的院子?”

娄氏有些犹豫:“基本不去的,女眷有女眷的交往方式,若要找弟妹,妾会邀她去后院花厅或暖阁。”

“听说寿宴当日发生了意外,女眷席里摔了碗碟?”

“是,妾身当时正在盯着丫鬟们上甜汤,因离得近,也不小心沾到了,还不得已的,去换了套衣服。”

“死者呢,他沾到没有?”

娄氏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之后他穿的也是那些衣服,想是没沾到污渍。”

“那他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他死时穿的,可不是午后那一套。”

“这妾身就不清楚了,申时妾身送走所有女客,同武弟交接完事,就再没见过他了。”

“你身上有伤?”

娄氏一愣,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手肘,又很快放下:“没,没什么。”

……

送走娄氏,申姜憋了半天的问题终于能问了:“你刚刚是不是在诈她?就那个娄氏,她袖子那么长,就算有伤,你也根本看不到吧?”

“是啊。”叶白汀回他一张‘那又怎样’的脸。

申姜:……

“你都不知道,也敢诈?”

“敢啊,为什么不?”

诈,也是观察之后的结果。

叶白汀反问:“申总旗觉得,这个案子的关窍点是什么?”

申姜:“是什么?”

叶白汀伸出一根手指:“一,死者忙了一天,很累,周身难受,那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去休息,让人伺候放松,反而在书房看书?你若累了一天,会如此么? ”

申姜摇了摇头,那是不会的,但——

“昌弘文不就去了书房?没准死者就特别上进呢?”

“昌弘文是官,身不由己,”叶白汀看申姜的眼神宛如看一个白痴,“死者只是打理家中庶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必须得大半夜的马上做?”

“……是哦。”

“很大可能是他跟人有约,有事要言。”

申姜:“又是有约?”这批次的凶手很喜欢约人啊。

叶白汀伸出第二根手指:“关窍点二,剧毒入体,死者很大可能伴有尖叫挣扎,外边没有任何人听到,被凶手阻碍的可能性很大,还有挣扎的痕迹,凶手身上可能有伤,也可能没伤,但死者换下的衣服一定有痕迹,现场没发现,去了哪里呢?”

“三,书房非常整洁,没有打斗翻捡痕迹,环境干净成那样,凶手一定对那里非常熟悉,就算有什么乱了的地方,也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整理恢复如初。”

叶白汀目光灼灼:“所以本案凶手存在的三大可能是,一,提前约了时间;二,可能受了伤;三,对死者书房非常熟悉。这可是规矩森严,丫鬟小厮多走一步都要受罚的昌家,什么人会在死者书房来去自由,都没人问一声?这天这般繁忙,谁的邀约死者这般重视,疲累到极限也要强撑着见面?老好人,也不是没有脾气,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候约都要见的,这个人——一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有不得不见的理由。”

申姜叹为观止,下意识鼓掌:“好厉害……每回你一分析,我就觉得凶手近在眼前,下一刻就能锁定了!”

叶白汀一脸‘这不是理所当然’:“你觉得,好仵作是什么样的?”

申姜想起之前的屈辱:“擅,擅用脑子?”

叶白汀唇角微勾:“好的仵作,不就是验尸寻踪,配合查访后的捕快诓蒙抚诱,恐吓诈供,从各嫌疑人中锁定真凶?”

申姜有点懵。

是……是么?可别人根本没干过这活儿啊!

坠在腰间的钥匙串声响起,今天轮值的总旗开始巡视,申姜脚蹬皂靴,腰束铜扣,手中牛皮鞭柄不停敲打掌心,铜铃似的双目犀利扫向周遭。

“都别哼哼了,吵的老子头疼!”

“东北边角的墙面怎么回事?仗着黑上官看不到?给老子擦干净,现在,马上!”

“这犯人怎么有白面馍,拿走拿走,这么馋,小心以后没嘴吃!”

“这什么味——我艹,这都死了几天了还没拉走?快点处理了!”

随着他走过的路,狱卒们闷头小跑着办事。

申姜仍然嫌慢,冲着最后那个甩了一鞭:“最近什么情况心里没数么?新来的头儿是好惹的?一个个皮子都给老子绷紧了!头儿这会手上有案子,分不出功夫看咱们一眼,万一他老人家起了兴致,连老子带你们,个个的都得去刑房领罚!”

诏狱,是得天子诏令抓来的犯官,除非天子特赦,没出去的机会,皇城根脚下,发什么案子都不稀奇,每天都有新鲜事,今天还有人记着,要力查,要奔走,过段日子连相关人都忘了,人犯也就无人问津,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得耗在里头,这诏狱里头,迄今为止最长住客是三十七年。

有人的地方就有潜规则,锦衣卫够狠,只要你给钱,帮忙收拾里头的犯官不成问题,只要家属钱给够,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给犯官点照顾,他们甚至希望每个犯官都有仇人,有亲人,这样又能收拾,又能照顾,白饶两份钱。

得了钱,也能给自己赚个方便,诏狱几乎每天都在死人,尸体怎么处理?全都自己来多费劲,之前谁花了银子,就顺便给谁报个信,言明什么时辰会扔到哪里,好方便人捡骨,至于你捡去是鞭尸泄愤还是好好安葬,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

犯官案子风头过去,没有风险的时候,亲属要敢进来,舍出身家买个探望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守规矩,蒙着眼进,蒙着眼出,不看不听不惹事,速来速去。

源于诏狱各种骇人耸闻的故事,大部分犯官家属都只花钱买照顾,不敢亲自来,敢来的,就是真豁出去了……

一个半月前,新的指挥使上任,诏狱气氛也在一点点改变,每天来的人,说的话,都不一样,有些人能感觉出来,有些人什么都不知道,而从昨天起,氛围更加不对劲,凝肃与紧张,几乎每个小头目都不能免俗。

“什么?姓布的孙子要借地验尸?”申姜脸色突然大变,嘴里骂娘,“操!头儿忙案子,他跟着来什么劲?什么叫没准和头儿的案子有关系,我呸!不就是他自己的任务完不成会被罚,这种瓷也敢碰,要不要脸!”

“那咱们就拒了?”

“别,不用,”申姜冷笑一声,“那边停尸房满了,咱们要不借这个地方给他,他不得告咱们的状?让他来,就说里头没打扫干净呢,就这小片地方,爱验验,不验滚!”

诏狱往南,有专门的停尸房,仵作房,北镇抚司地盘大,不缺这点建设,但最近上头拎出来的案子特别多,那边尸满为患,人手也调不开,诏狱里有时为了吓唬犯人,或者犯人刚刚死在牢里,仵作过来就就地验了,停尸台也不缺,仵作布松良这个要求提的并不算过分,可谁叫他和申姜有仇呢?

布松良指使着人把尸体抬进来,放在停尸台上,看都不看申姜一眼,不和他打招呼,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就捂着鼻子,面无表情的验看尸身。

诏狱不算安静,时有犯人忍受痛苦的□□,镣铐缠动的轻响,你能分辨出不同的脚步声,谁在消磨时间,谁在百无聊赖,谁匆匆经过将要离去……

是时候了。

从南往北的第二间牢房里,一个少年舌忝了舌忝唇,与脏兮兮小脸不同的,是一双灼灿明亮的眼睛,就是现在!

“五日前那个青衣新妇……好像走过来了。”

少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很有些有气无力,右边牢房的邻居却没漏听,抓着把脏兮兮破烂烂,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扇子就冲到了门栏前:“哪呢哪呢?”

少年声音停了停,像休息了一阵,又像在回想:“她腰上似乎挂了枚鸽血玉,价值连城。”

左边牢房的邻居哼了一声,也迈步上前:“什么价值连城?上回怎么没见着?我不可能看错宝贝!”

很快,一个花了大价钱,遮了脸的妇人快步经过,被狱卒不怎么尊敬的往外送。

右边邻居摇着扇子,做着自以为的风流状:“啧啧,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小友年纪轻轻,眼光不错嘛。”

少年慢吞吞的从后面蹭到栏前,目光所触之处,却不是什么美人,而是远处的停尸台。

左边邻居嗤了一声:“到底是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什么品味?她腰上那玉算什么宝贝,手上带着的镯子水头还算稍稍能过眼。”

少年嗓子哑,声音也慢吞吞:“东西好,还是人美?”

右边扇子邻居插话:“当然是人美!”

左边嘲讽哼:“红颜转瞬枯骨,真宝万年留存。”

“花期就是因为短暂,才更值得欣赏珍惜!”

“反正都要死,只有珍宝能伴长眠。”

“庸俗!”

“愚蠢!”

两边邻居激情对线,开始还压着嗓子吵,外人不闻,少年就慢悠悠拱火,一时说珍宝比人贵,一时又说美人在侧佳,两边就越吵越凶,动静越来越大,反正牢里无别事,不如掐出个结果,终于……引来了人。

申姜过来就甩了一鞭子:“吵什么吵,想死直接说话!”

犯人们别的本事没有,在这里呆久了,认怂躲鞭技巧一流,左右两个邻居都没被抽着,一个战术性后仰就躲过了,齐齐闭嘴,谁都不说话。

安静之时,不远处仵作声音更加清晰:“……死者俯趴,背部无伤,酒味重成这样,大约饮醉了,被自己呕吐物呛到,窒息而死。”

“愚蠢。”少年沙哑的声音也很清晰。

申姜瞪眼:“你他娘的骂谁呢?”

这诏狱里头,竟然有人不怕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布松良已经继续说话:“……肋骨摔断,插入心肺,应该是快要呛死之时挣扎,不小心摔下楼,摔死了。”

少年声音沙哑低轻,却足够别人听的到:“不对。”

布松良:“……差不多可以了,此案没有凶手,全悉死者自作自受。”

少年叹:“大错特错。”

申姜眯了眼。

少年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过来:“想不想立功?”

申姜:“你懂验尸?”

“他让你很不爽吧?”少年看着远处的尸台,沙哑的声音透出两分精神,“验尸这么急,定是很紧要,上峰等着结果——想不想让他不爽?”

“让我看一眼尸体,我让你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申姜转头看看布松良,再低头看少年,这哪来的小子,这么大口气?

少年舌忝了舌忝唇,藏住眼底的光:“怎么,怕我跑了?这可是你的地盘,我这身板,插翅难飞……申总旗,你就这点胆儿?”

申姜看看左右,今天他轮值,手下五十人都在,想要干点私活还真是天时地利,没人知道,再回头——

姓布的已经书写验尸格目,人家在有个千户后台,这回再漂漂亮亮的把活儿干完,可就得往上走一走了,在外头,仵作是贱籍,上不得台面,在这北镇抚司,却是缺不得的人手,日子过得滋润不滋润,不看是不是贱籍,而是有没有功绩,被上司看在眼里……

他这总旗已经当了好几年,眼看要而立,再被人踩,爬不上去,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申姜眼神锐利:“你要什么?”

少年眼帘微垂:“一碗米粥。”

申姜眼神微深,没说话,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了:“叶白汀是吧?等着!”

“要热的。”少年,也就是叶白汀没再说话,慢吞吞的蹭回墙角,眼睛微闭,也不知睡着了还是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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