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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褐色的岩石拔地而起, 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山”字,将傀儡围困其中。

人头傀儡猛地一抖,就——往上跳起, 但它越上升、越快速,反而越是被头顶的岩石压下。

不过, 如果仔细看——, 就能看到那枚“山”字呈现虚幻之意,边缘晕染、飘飞, 好像初学者歪歪扭扭的字迹, 随——都能崩塌。

“趁现在!”

云乘月往前跑。

阿苏、洛小孟紧随其。

被困在“山”字中的傀儡不断挣扎,并且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叫;风化为风刃, 一片片凌厉地飞出。每一呼吸之间,都有成千上万枚风刃撞在“山”字壁垒上, 而每一次撞击,都让“山”字更单薄一分。

不过短短几息, “山”字就已经摇摇欲坠。

而奔跑的三人使出全——,总算恰恰跑过傀儡的——边, 往它背——的通道奔——!

云乘月竭——喘气。她是最累的一个, 既——维持书文, 又——尽——奔跑;丹田和识海都仿佛燃烧, 烧得她嘴里都是血腥味。

——[云乘月。]

薛无晦的——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还没来得及——也是没精————“嗯”一——,就觉得丹田处传来一股凉飕飕的气息。

虽然凉,却让她精神一振, 喉咙里沸腾的铁锈味也缓解了不少。

——[申屠侑既然做——脚, 我帮——一些也不成问题。]——

的——音云淡风轻。

虽然很累,云乘月却还是禁不住提了提嘴角:[我没问——原因啊。]

——[……]

——[聒噪。]——

生硬地说了一句,又掩饰似地说:[——往旁边跑一些……跑到傀儡倒影的中线上。]

云乘月一边如言照做, 一边问:[——干——么?]

——[取点有用的东西。]

洞窟中处处是烟尘,却也到处都是大片幽蓝的光芒。这些光映在傀儡——上,将“山”字最——的屏障映得很薄,也映出了傀儡清晰的倒影。

倒影落在它——,也落在三人奔逃的前路上。

云乘月往旁边跑了几步。在她踏上倒影中线的刹那,她耳边听见一——清冷的。

——[不出所料,果然是用了那样东西。甚好,正能为我所用。]

云乘月的影子叠着傀儡的影子;黑色叠着黑色,又被烟尘掩盖。

没人看到,一点迷离幽邃的黑雾融入影子里。它沿着傀儡的倒影飞快流——,一直流进了“山”字壁垒,一直攀爬到了傀儡——上,并且……浸入了它看似无坚不摧的——躯。

——[找到了……玄阴珠。果然,短——间——将活人炼制成傀儡,没有这东西,很难成功。]

薛无晦轻轻——起来,颇有些舒心畅意的味道。

——[这样一来,我的栖魂傀儡就更稳妥……哦,洛家那小子也想——?]

云乘月正想问——说的“栖魂傀儡”是——么,就听——冒出这么一句。她不禁侧头望。

在她——边落——一小步的地方,是急速奔跑的洛小孟。而此——,——正偏头看着那只傀儡,神色似有挣扎。接着,——做了个像是深呼吸的——作,悄悄伸出——,在半空做了个抓取的——势。

下一刻,——喉咙里却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呃”——,似乎并未得到想——的东西,很是惊愕。不过——很快掩饰住了这一点。

云乘月眯眼看——,觉得——上缭绕的死气却是更深重了。

这——,——传来“轰隆隆”的石头破碎。

三人皆是一凛,本已推进到极致的速度,在压——之中再次爆发。

不过,猛地朝前蹿了几步——,云乘月觉得不太对劲,便冒险缓下几分速度,回头看。

一看只下,她的脚步就彻底停住。

“等等!”

她说,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想——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看,那东西……不见了?”

另两人在她前头停下,阿苏更是想也不想,掉头跑回来,一直护在她——前,——算罢休,又抬眼看。

“真不见了。”阿苏也愕然道。

洛小孟也愣愣地看着来路。

就像上一次“大明湖”的关卡一样,此——,刚——还是烟尘乱飞、破碎一地的战场,此——居然已经变成了一条普普通通的路。幽蓝的光芒从大大小小的石窟里落下,好像从不曾被怪物打碎;狭窄曲折的道路一直通向云雾般的黑暗。

哪儿还有怪物的影子?

三人又相互看看。

云乘月退——一步,突然一下坐在原地。

这个——作又让紧张的两名队友惊了一下。阿苏都快拔刀了。

云乘月摆摆——,苦——一下,说:“我缓缓。”

她唤出生机书文,托在掌心,慢慢滋养自己疲惫的——躯,也顺便分润一点好处给队友。

另两人已经见识过生机书文的神奇之处,不需多说,就自己乖乖靠拢过来。

三人沉默着,休养了一会儿,也是思索了一会儿。

“刚——那个……”

洛小孟到底忍不住,有点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来路:“——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苏摇摇头。

云乘月收起生机书文,双——撑地,艰难地和“就地躺平”的念头抗争了一会儿,——有点慢吞吞地说:“我觉得……那应该本来就是一个试炼,只是……嗯,不知道为——么,出现了异变。”

“我——算是通过了太极字帖和兵法的考验,所以它也只能被迫消失。”

洛小孟皱眉道:“——是说,规则压迫?”

“……规则压迫?”云乘月抬起脑袋,眨眨眼,“那是——么?”

黑皮少年一愣:“——居然不知道?”

阿苏接过话:“云姑娘,规则压迫指的是,当有两个及两个以上不同的书文之道碰撞——,哪一方的规则能够占据上风。占上风的书文之道,就会对其——书文形成规则压迫,强行让其——书文也遵循它的规则。”

“哦……”

云乘月想了想,明白了:“这么说的话,其——书文对战也是同一个道理?比如以‘水’字攻‘火’字,前者胜利就是水汽弥漫,——者胜利就是炎热缭绕。”

“是。”阿苏赞叹道,“不愧是云姑娘。”

洛小孟在一旁,有几分审视地看看她,而——摇头:“云姑娘对修行的常识如此陌生,我总算相信——修行不久了。”

云乘月认真想了想,困惑道:“这句话……到底算夸我,还是暗中损我?”

洛小孟一板一眼道:“也许两者皆有。”

三人彼此看看,竟同——出来。

云乘月对洛小孟说:“我忽然觉得——也没那么讨厌了。”

洛小孟再看一眼来路,收起遗憾之色,道:“其——我早就想问,云姑娘为——一直不待见我?我自问从相识开始,就没做过对不起云姑娘的事。”

云乘月站起——,拍了拍裙子——其——没——么助益,都是灰,还破损了好几处,——说:“我也说不好,可能——开头伪装的气息太浓,熏到我了……不行,我现在想起——装出来的那副‘憨厚乡村少年’的样子,还是想讨厌。”

洛小孟无言,又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这种富家女不懂我——下层修士的苦!”——没好气道。

阿苏立即道:“可我听说,——一开始还想骗陆莹陆姑娘,想将她当跳板,——来还对我家小姐心怀不轨。”

洛小孟眼睛一瞪,叫冤:“——么心怀不轨?是是是,我是有意——结交权贵子弟,但我只是想出人头地,这也叫心怀不轨?”

阿苏怀疑道:“骗女人,也叫想——出人头地?”

洛小孟悻悻道:“女人比较心软。”

云乘月想起一件事,说:“陆莹说——想骗她当贤内助,还说——么真爱她一个,但还——勾搭别的有钱有势的姑娘,好发展——的大业……”

“停!”

洛小孟嘴角抽搐,一脸受不了:“停停停,这都是——么东西?我——么——候说过这种话?我当——只是以为陆莹真是——么大小姐,想沾点光而已……我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怎么可能想出那种无耻言辞?况且,就算我愿意,女人也没那么傻吧?”——

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烦躁道:“陆莹那女骗子说的话,——居然也信?”

“那没办法。”云乘月温温和和地说,“反正——两个都是骗子,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干脆把坏的全当真,这样风险最小。”

洛小孟:……

阿苏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起来。

云乘月在原地又伸了个懒腰。

“走吧。”

她看向前路:“除了前进,现在我——也别无——法。”

阿苏点点头,又忧心道:“不知道小姐如——……”

洛小孟“切”了一。大概是——自觉真——目暴露无遗,干脆破罐子破摔,发牢骚道:“阿苏——成天‘小姐’、‘小姐’的,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阿苏不大高兴地回道:“保护小姐就是我的想法。”

洛小孟摇头,有点鄙视:“——这些世家啊,连家仆都这么忠心耿耿,真没意思。”

云乘月悠悠道:“刚——是谁说自己祖上也有名有姓的?——是我没记错,明州的洛家就是因为豪奢太过、烈火烹油,最——大厦倾倒,迅速没落的吧?”

阿苏帮腔道:“就是,就是。”

洛小孟:……——

憋了半天,猛地朝前走了几步,走到最前头。

“我总会振兴家族给——看!”

云乘月看看——的背影,忽然问:“洛小孟,——今年多大?”

“……十六,干——么?”

云乘月有点吃惊,顿了顿,——感慨道:“那——比我还小一些。搞了半天,——竟然是个小孩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了。”

“……——这是——么意思?!”

“就是没——么意思的意思。”

“……——把——的意思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嘛。”

阿苏走在一旁,一边护卫,一边禁不住轻轻——起来。

……

五曜星宫中——

对水镜中的画——,四人沉默许久。

有人在看云乘月这一边,对着那被抛下的傀儡沉思良久。

也有人在看季双锦那一头,看她如——艰难地困住“林”字傀儡,趁机逃跑,而那位风度翩翩的乐熹公子,则一直护着她,又回头有点惊慌地看那挣扎不已的傀儡。

还有人在看另外的画————那画——黑乎乎的,只有几个模糊的影子,看的人却像是看出了神。

“……——怎么看?”

王夫子收回目光,忽然翘了翘雪白的长胡须,缓——问。

卢桁抬头看着这位老院长。说起来,卢桁已经算高的,不过——高而瘦削,气质刚硬;老院长的——材却更为高大,哪怕此——须发皆白、满——皱纹,——也显得十分硬朗。

因此,卢桁仍然像当初求学——那样,每每都——抬头看着夫子。

“乘月虽然观想成功,不过太极字帖的临——观想……到底是临——观想。‘山’字写得——在差劲,也就勉强能用。”卢桁下意识忧心忡忡,又有点严厉地批评,“这孩子的基础还是不够扎。也就凭着太极字帖写了出来,还算不上真的观想成功。”

“我看,她也就只能用这么一回‘山’字。”——

碰上云乘月的事,总显得有些絮絮叨叨。说完,——自己反应过来,有点赧然:“学生多话了。王夫子您问的是哪一边?”

“卢老头儿,——就知道关心小云。不过,也没错。”

虞寄风晃悠悠地走过来,一直走到离水镜最近的地方,抬头看着画——,又道:“王夫子还能问哪边?必然是小云。除了小云,其——几人都没——么看头。”

“想想,先有浣花城中一眼观想‘生’字书文,再有危急之中,从太极字帖里一眼观想‘山’字书文——”——

道:“小云若非当今世上第一的天——,还能有谁是?”

辰星在——边不远处,冷冰冰地盯了——一眼,而——抱着自己的镜子,小碎步往旁边挪了一段距离,神情里充满嫌弃。

而——,她——清清冷冷地说:“王夫子恐怕没有问。”

虞寄风一脸无辜:“咦,是吗?”

王夫子——呵呵道:“嗯,老夫在问各位同僚。”

卢桁怔了怔:“同僚?您是说书院的各位夫子?——似乎不在这里……难道?!”——

神色一惊。

不止是——,虞寄风也——容微敛,眼神变得十分认真。

“王夫子。”

片刻——,虞寄风重新扩大了微——:“王夫子难道是,在五曜星宫中……延伸自己的神识,从白玉京一直到了万里之外的明光书院?”

“这个么……也不能这样说。”

王夫子摆摆——,很谦逊地回答:“还是需——列位同僚用神识回应,我——好沟通的嘛。”

这话说得……就像谁用神识沟通——,另一方不需——回应一样。

神识沟通不难,第二境的修士就能做到。然而……隔着千里、万里的遥远距离,依然能用神识沟通,甚至一次不止沟通一人,这份——在不容小觑。

更——况,这位鬼仙还如此轻松。

而那几个能够凭神识回应——的修士,修为也相当深厚。

鬼仙的——……究竟有多深?或者说,现在的明光书院究竟保留了多少——?也难怪白玉京——想方设法,将明光书院……

虞寄风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卢桁就轻松很多了,只单纯地佩服道:“不愧是王夫子。”

王夫子——眯眯:“嗯,老当益壮,老当益壮。所以——诸位怎么看?”——

再次问出了这句话。

辰星看了虞寄风一眼,银白的细眉微微一蹙,忽然抬——敲了敲镜子。

“既然各位夫子的神识都联通了五曜星宫,知道了原本不该传出——的事,不若就一并现——,同我等讨论清楚,如——?”

女——清冷如琉璃击响,又像泉水缓缓流淌,盈满了星光闪耀的空间。

随着她的——音和——作,三道白光亮起,形成了三道光柱。

“哎呀,哎呀……”

“王夫子,好可惜,我——被抓住了。”

“——么被抓住?言行坦荡,有——不可对人言。”

三道光柱里,出现了三道半透明的人影。之所以是半透明,乃因三人并非真——在此,而是一缕神识降临。

王夫子并不意外,只仍然——呵呵道:“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哎呀’不断的是杨嘉杨夫子,这位一脸可惜的是公输润公输夫子,这位满脸严肃的是张廉张夫子。”

公输夫子——道:“这里都认识,王夫子您还介绍——么?”

虞寄风逐一审视着三位夫子的——庞——

的眸光悄然变得犀利起来。

“看来,几位夫子对鲤江水府中发生的事也都了若指掌。那么,看得如——?”——直奔主题,——道,“这几个人里,谁有资格入读明光书院?”

不待旁人回答,——便轻轻一拍掌,似是恍然:“哎呀,我说错了,其——不该说‘明光书院’,毕竟……”

几位夫子的神色都略沉下来,只有王夫子依旧悠然。

虞寄风微——道:“毕竟,今年之——,明光书院很可能就不复存在了,不是吗?”

“几位,务必好好珍惜今年招生的权。这很可能是……诸位说话还算数的最——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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