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实意想改, 就想快点被讨厌,好将那把猥琐痴汉箭拔掉。
泊瑟芬是用解决问题——诚挚态度,说出这句需要负责任——话。毕竟改变自己, 让自己变得讨人嫌,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再得到另一个受害者——回应,她耳边只传来了身后会议大桌边,羊皮纸摊开——闷响, 象牙轻刮着蜡板,老式铜油灯的轻晃, 几位判官正在谨慎工作——杂音。
这些细微如蚂蚁搬家——声音, 加剧了餐桌上这——溺水般的沉寂感。
在她对面的哈迪斯没有表情, 只是安静凝视她。
像是坐在椅——上——精美石雕, 火光——阴影如蛇压在他——脸侧轮廓上, ——蔓延到他肩头固定衣服——别针里, 金色针头的涡卷装饰在阴暗中闪着白光。
泊瑟芬觉得对方这——状态让人悚得慌,没有生命力,——类似人的外表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
越帅越吓人。
她看了一眼葡萄,水灵灵的红色, ——看了一眼鲜女乃, 充满了食物的芬芳, 饱受惊吓——眼睛总算被洗礼了。
然后泊瑟芬努力眨了眨眼, 压下看恐怖片——后遗症,努力露出最诚恳的表情, 对上哈迪斯那双黑得不像人的眼睛,昧着良心说出老封建的糟粕之语。
“爱需要门当户对。”
哈迪斯依旧无动于衷看着她,冷酷僵硬——脸如定格在某个空白背景里——静物画,唯一——亮色是他身上——黄金与绯红色的内袍。
泊瑟芬感受到一——无言——压力在头顶盘旋, 她将目光调低,看着对方的喉结,回想曾经看过——演讲三十六式,将对方当成白菜,声音要含着热情。
“人跟神是不相配。”
泊瑟芬恨不得自己——长了张媒人嘴,鬼话都能说自然,她连忙扯了扯自己——脸,不熟悉——脸皮让她差点扯溜了。
“你看我——穷又矮,虽然现在年纪还轻,但是再过短短的几十年……”
她又伸出食指跟拇指,比了大概三公分——长度,用这形象——动作,来告诉他有——短。
“对你就就像是眨了几下眼的时间吧,我就老成烂橘——,亲个吻就会吃到掉下——牙,拥个抱就会因为骨质疏松而闪了腰,而一直年轻的你,却因为爱神之箭迫不得已还对我产生爱情——感觉,是不是很悲惨。”
泊瑟芬算是怕了,如果昨天哈迪斯还有点拔箭的意思,今天完全就被箭操控了,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他喊她的名字,渴望碰触她的各——小动作,刚才差点失控的样子,都知道他中毒——程度跟昨天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她怕再不跟着努力拔箭,哈迪斯就彻底栽在这把辣鸡破箭上,到时候她跑都没地方跑。
泊瑟芬说完,忍不住伸手压着胸口处——黑色外袍布,柔软暖烫的布料窝在皮肤上,却压不住剧烈——心跳节奏。
细微的颤抖,如一簇滚火,贴着哈迪斯的掌心出现。
黑雾的布料下,她柔软的皮肤触感跟心跳声像是有毒——花根,扎在他——指肉里生长,带来刺痛——热意。
哈迪斯坐姿更加僵直起来,燥烈——心情让他忍不住开口,低哑——嗓音带着几丝恶意的诱导。
“人跟神不相配,那神跟神呢?”
泊瑟芬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对方终于想起要配合了,她立刻认真点头,——担心点头不够力度,立刻化身彩虹屁小达人。
“你长得……威武强壮。”
她的眼神忍不住从他——脸往下溜,黑色的雾布只是松垮披绕在他左肩上,内袍——领口敞开,露出光洁——脖颈跟宽肩的线条,往下是他极具力量美感——手臂肌肉,在光亮的灯下散发着强烈——荷尔蒙,
泊瑟芬忍不住低声嘀咕,“真强壮,咳。”她立刻含糊过去,继续说,“你很富有,——好看得跟……”
貌比潘安怎么翻译?
泊瑟芬恨不得将自己——脑——摘下来,掰开后将所有赞美之词哐当当倒出来,砸哈迪斯一脸。可是翻译这个拦路虎,让她很——成语例如玉树临风气宇不凡都无用武之地。
最后外语储备词匮乏——她只能敷衍说:“好看,特别好看。跟你最般配——肯定是最美丽——女神,踩着七彩的云,拉着满车嫁妆来到你——床榻上。”
这门陌生拗口的语言,让她已经文盲到夸个人,都只能拾掇对方的骚扰话来将就。
哈迪斯的手指缓慢攥起来,语气有克制不住的急躁,“她应该是忘了怎么驾驭云雾,如果她喜欢彩色的云,倒是可以摘下伊里丝——翅膀——云涂染上。”
伊里丝是谁,摘翅膀?
泊瑟芬尽量忽略掉对方的凶残回应,放缓呼吸,揉软了语调,挤出了最鼓励的话语,“你有喜欢的女神,为了她要成为最好的英雄。”
好莱坞大片里动不动就是上帝啊,超人英雄啥的。所以他们希腊——神,夸人喊英雄应该听得懂。
她的声音如从地缝落下——曙光,盛满了不属于黑暗——浓烈色彩,将哈迪斯心里——跟脑——里——规矩都涂抹得一塌糊涂。
高大的男人突然从椅——上站起来,在泊瑟芬没有反应回来前,他已经化为浓雾穿过桌。
绿叶陶罐里——鲜女乃,碰到平滑淌过——黑雾立刻被污染成剧毒之物。饱满带着水汽——葡萄也快速腐烂,——出恶臭的气息,面包像是放置几个月干瘪下去,爬满绿色的霉菌,
泊瑟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在一瞬间看到食物从完好到烂掉——全过程,就像在看一段缩时摄影的短视频。
而在这腐烂——气息中,哈迪斯已经站在她身侧。他——手指按在她单薄——肩膀上,火热的温度穿过黑雾凝聚——外衣,碰触到少女的亚麻布肩袖,有一——沉重——压迫感。
泊瑟芬看着满桌——中毒——食物,努力摆出来的坚强表情差点裂开,她对身侧——男人——恐惧,就像是面对打开笼子——黑熊。
哪怕这头熊一时还没有伤害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求生——本能还是占据上风,她疑惑中夹杂几丝恐惧的轻颤。
“哈迪斯?”
这声呼唤,让肩头上那只熊爪终于动弹了一下。她感受对方修长的手指,轻抚模着她的后颈,一缕鬈——落在他滚烫的手心里。
这——抚模后颈类似撸猫的动作,亲密得让人泊瑟芬屏住呼吸,然后她听到哈迪斯的声音带着某——陌生——韵律,似乎在感叹什么。
泊瑟芬的耳朵捕捉到这——类似吟唱的语言某个词,脑——竟然能翻译,像是……忘了啥?
哈迪斯感受到她身体对他接触——不适应,他手指无法自控僵硬了一下,刚要压抑碰触她的渴望松开——时候,一——软乎清新的灵魂气息,如女敕叶般从她浓密——丝中大胆探出来,轻吻他——掌心。
安静搭在他宽肩跟手臂上——黑雾,被这奇异美好——依偎,刺激到发狂落地,泛滥成无声的荆棘,恨不得化为生殖——蛇跟她的气息交缠。
哈迪斯受到了蛊惑,但是胸口钻心——痛——将他——理智拉回来。他透过她一无所知身体,俯视她内里那熟悉——神魂,缓声开口。
“幸运——神力显然不曾眷顾过我,如果在我‘出生’那年,女神愿意拉着我——手不松开,我已经跟随她耕——大地。”
泊瑟芬一脸发懵看到脚边摔满了暗影碎块,像是长满了刺,很快就张牙舞爪变粗变。几根黑影卷缠在她——双脚上,迫使她停留在椅——上听从死亡主人——低语。
“时令女神为她演奏弦琴与笛音,白昼与黑夜为她替换花开花落,我——手是她——摇篮,日夜用神力护卫她,也许她会喜欢那样的英雄。”
他指尖留在她——后颈下,固定她前额卷发的——带顺到耳后,落到他——手背上沾了雾气,金银线编织——花纹里开出了小雏菊,滚到她锁骨上。
那朵花仿佛也落到了哈迪斯干燥的唇上,他呼吸一顿,神力也跟着失控了。
黑雾化鞭抽得壁画龟裂,书柜卷纸被掀翻,记录账单——泥板出现了蜘蛛网缝。
泊瑟芬恨不得自己也变成石雕,就能控制自己腿抖——反应,免得黑雾抽石板的时候顺便一用力,将她的腿也抽碎了。
捆在她腿上——雾气,察觉到她——恐惧立刻放轻了力气。
哈迪斯沉默地看了她这个怂样一眼,才冷嘲:“而现在的我就算想当她的英雄,她也不会停留在这片污秽黑暗——大地上。”
泊瑟芬真不知道哈迪斯对那个抛弃他——女神——念念不忘,每句都不离她,但是一提情绪又立刻炸。她想瞎掰几句对方很想你当她的英雄,快去追吧舌忝狗——奋斗标语。
可惜这些话还是迫于心理压力没有说出口,而且……哈迪斯的语气太悲催了。
每句说起那个“女神”——话,都苦得跟嚼黄连片。
他越是压着情绪,越能听出被抛弃后,苦念——年求而不得,最后偏执入魔还放不下自尊心,只能边怨恨边想着那个抛弃他——女神——悲惨。
简直就是舌忝狗之殇。
她一个怂恿不好,激起哈迪斯多年被爱恋之人抛弃——痛苦,不止腿断,他抚模她后颈——手指,咔嚓一声,直接让她颈断也不是不可能。
搞不好掐死聒噪的她后,箭也失去作用了,真是一举两得。
泊瑟芬忍不住低下头,企图离他——手指远一点。这个举动却扯到卷在他手指缝里——丝。骤然的疼痛让她想伸手要去按住后面,手刚抬起却想到什么,立刻顿住,会按到哈迪斯的手。
这个迟疑——小动作,彻底撕开她装出来的轻松冷静,暴露出她身上每个地方对他——抗拒。
哈迪斯眉目深冷,所有抓狂——黑雾也跟着停滞。最终他——手指离开她的皮肤,松开她的头发,也掐碎所有开在他手里——花。
黑雾又回到他身体上当宽大——褶的外袍,哈迪斯随手拢了一下长布,转身就走。
坐在椅——上——泊瑟芬盯着满桌烂掉——食物,咬了咬牙,终于从椅——上迅猛站起来,不顾一切伸出双手扯住了哈迪斯垂落在身后的黑雾外袍。
往——走的男人一只脚刚抬起还没有落地就凝固住,他像是被抓住了弱点的大型毛皮动物,整个人都处于想要炸毛,却炸不起来的状态。
泊瑟芬更紧张,手指拽着黑布特别用力。
解决事情不能含糊,拔箭不拔箭,讨厌不讨厌她要说清楚,不然明天哈迪斯一睁开眼就变成人间泰迪怎么办。
她赌不起这个可能。
“哈迪斯,你……”
话语未落,泊瑟芬就看到哈迪斯冷冷侧过脸来,眼神锋利得可怕。
她一怕,手指就更用力,然后就看到眼前这位可怕——恶神,漂亮的额头上竟然冒出青筋。
黑雾贴着哈迪斯的后背,就跟他皮肤一样,而此刻她——指甲扎入他——皮肤,细微疼痛挠出了极端刺激——快感,把凶悍——攻击欲都给抓出来了。
他——脚缓缓落地,紧绷——身体压抑着要爆——渴望,刚要快速转身擒住她吃掉——时候。
却突然感受到她——凑——一步,柔软的身体贴着黑色的雾布,像是一个无知却温柔——拥抱,束缚住他所有——动作。
她似乎想更接近他,脚尖踮起来跟他对视,棕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温润——光泽,“哈迪斯,你不痛吗?”
哈迪斯怔怔看她,满身嘶吼的焦躁感突然消失了,胸口的猛兽被少女简单——一句担忧驯服了下去。
泊瑟芬觉得对方的眼神特空洞,好兆头,——呆总比瞪她好。
她再接再厉,“就算是神,也会痛吧。”
白月光女神没法让他下定决心努力拔箭,那就用切身利益来忽悠,不,来加强他——危机感。
哈迪斯冷酷的表情,略微松动。
泊瑟芬激动,“那就拔箭吧,你——心——不是武器陈列柜,——是箭——是刀——当然痛啊。”
哪个人要是心口挂着这两样玩意,早挂了,也就是神才能这么任性。
哈迪斯的表情——紧绷起来,他突然伸手扯了扯她手里——黑布。
泊瑟芬反射性又是攥紧,就听到男人闷声低喘一声,她刚有疑惑,就看到自己手里——黑布化为雾气,消散在空气里。
从她手里逃开——黑雾,再次躲回哈迪斯身上——外袍上,带着少女指尖——芬芳。
男人往后退开几步,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脆弱的感觉,只有寂静——死气。
安静了一会,他才像是压抑下所有情绪,声音冷静而克制,“我喜欢所有人都守好规矩,安静不语,别妄想用愚蠢的行为来挑战权威。”
这句话是警告她闭上嘴,别扯他——衣服吗?
泊瑟芬感动了,她立刻在心里记下被讨厌守则:不守规矩,吵死他,天天找事打他——脸。
……感觉真这么干,箭还没有拔掉就会被他一脚踹死,幸好有誓约。
泊瑟芬用虚无缥缈——誓约来给自己打鸡血,不然她担心自己一退缩,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蜗牛,壳脆肉软,灾难一踩就烂了。
反正事情不可能更烂,如果她不拼尽一切去解决,去面对,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
泊瑟芬给自己打完气,就看到哈迪斯再次利落转身,脚踩着满地羊皮纸跟碎裂——莎草纸,往三位判官那边走去。
她迟疑了一下,就听到墙壁上传来微弱的声音,侧眼看去,是壁画里身缠裹腰布——斟酒奴隶,牵着牛——贵族少年,站在长条斗篷船摘莲花的女侍们在跑路。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单耳酒瓶,扛着少个脑袋——牛,拖着半条船,迈开步伐,从红色的会议厅墙壁上,跑到外面的通廊墙壁里。
会议厅——壁画侍从们,大半都毁在那位驾驭着整个冥府——好客神手里,剩余还留点颜料——,都连忙收拾一下自己狼藉——外表,搬家到别处躲着。
如果可以,泊瑟芬也想跟着跑路。
一只棕红色的纸片手臂,突然从斑驳的墙上伸出来,在地上模索着掉落的破碎墙石,上面绘着它——腿。
她叹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手指,弯身从满地狼藉——碎片里挑拣出一块镀金石片,放到纸片手臂手里。
手臂一僵,然后开心地挥了挥手,碎片上——腿立刻流淌到它手下,带着它——手跑了。
看看什么是身残志坚,哪怕剩下一条腿跟一只手,也有坚强离开这里——勇气,比蟑螂还鼓舞人心。
泊瑟芬觉得自己——可以了,她不再迟疑立刻大步追逐上去。
篝火的光明里,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高大的身影后,她伸出手,猛然拽住了男人——披在身后的外袍布……
哈迪斯再一次,脚没有落地地僵硬住。
柔软的手指,诱人——气息塞满了他——身体,他后背——麻。
神明冷寂——脸上,终于出现失控——狰狞暴躁感,他要得到她,吞噬她,撕碎……他恶狠狠回头。
正在故意惹人嫌——泊瑟芬,察觉到他似乎生气了,习惯性露出一个被抓包——尴尬笑容。她的手指抖得厉害,但是笑容异常灿烂。
她的眼睛软圆软圆——,笑起来眼尾往下弯,都是碎亮的水润感。唇瓣上——甜红,瞬间击碎了久未见过笑容的冥王心里凶狠——。
她对他笑了。
像是澎湃——海潮,——像是冥土倒翻,更像是被再一次射中了爱神——箭。
哈迪斯眼神转开,在最后一刻遮掩住自己——灵魂被她捕获的事实,她的笑容能操控一切,包括……将他玩弄于掌心。
泊瑟芬见到男人面无表情转过脸去,刚才——生气好像只是错觉,他直接往——走去,也不嫌弃她揪着他——衣服了。
看来还是不够讨人嫌。
泊瑟芬单手抓着他——衣服跟着他走,继续努力思考下一步路。
她没有——现,他走路——速度更慢了,一身燥热的戾气消失在温柔——脚步里,而他身上披着——黑布,乖巧地待在她——手心里,任她搓圆搓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