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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九回

“万琉哈氏自己拒的?”永寿宫里水雾袅袅, 茶香清冽,娜仁一面斟茶与康熙,一面随口问。

康熙点点头, 神情略微复杂:“不错。”

“倒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没——是什么缘故?”娜仁一扬眉,给自个也斟了一杯。

康熙收敛神情,低眉看着茶钟中清碧的茶汤, 口吻平淡,——以娜仁对他的熟悉, 不难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奈与杂乱。

“她——……不愿意越过戴佳氏——, 也不愿搬出咸福宫。是嫔还是贵——,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还——要能够在他身边伺候, 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不求位份荣华等等——

后头那句,他从前听了或许会信,如今却是自己听着——不怎么信,心里还乱着,便没——出来。

娜仁自己在脑中发散了一下,凭借前世多年宫斗剧经验、今生多年现场版历练, 多少脑补出一些来,某一瞬间,与康熙达成了精神上的共鸣。

不过康熙不愿意在这事上多——, 左右如今万琉哈氏受封号“——”,称——贵——,十二阿哥由她亲自抚养,也算是尘埃落。

这会康熙又——起:“——勒莫格前儿个才回京,还是全程加紧赶路才能赶在年前到京, 可见是真在外头耍野了。”

他是故意转移话题,甚至转移得有些生硬。

娜仁笑睨他一——,随口道:“可不是吗,昨儿刚一处用过晚膳,才——过一会这事。我——他们夫妻俩在外头心玩野了,你还——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今儿个又转口了?”

见她满面戏谑笑意,康熙哭笑不得,将洋漆梅花小炕桌上靠近娜仁那边的那钟茶——她推了推,举手做作揖状:“阿姐,喝茶,喝茶。”

康熙的话不是假的,这夫妻俩确实是一副在外头耍野了的。尚红樱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比之从前纤瘦的模——,如今模着手臂上——是肌肉。

娜仁昨——爱不释手地模了许久,直到——乾清宫——康熙请安的——勒莫格赶到,生生将自己媳妇从自己姐姐身边拉开——

勒莫格出海也带着丝绵茶叶等货物,据娜仁所知,康熙从内帑转小金库私——出资一部分投资给——勒莫格,看康熙昨——直笑到晚间的——,回报应该不小。

或许比之国库与内务府下头每年的收益不算什么,——康熙如果不从国库或是内帑走,手头能动的银——并不多,如今出了这一份细水长流的收益,自然是好的。

除——补上内帑的那一部分,康熙还赚了些,更大的收获是——勒莫格带回来的纯净琉璃的烧制方——,他预备安排内务府开展这项生意,如今国内十分流——玻璃制品,——因依赖进口价格昂贵,——有顶层——士才能够有资格拥有。

他自己也有两件喜欢的,却不想这东西造价竟那般低廉,简直是一本万利!

这——一条生财的路——,他自然不会叫洋——占尽了。

娜仁这边若算占比自然比康熙要多,还有额外来自三哥的礼物,满满当当几大箱——,纯净剔透的宝石、圆润有光泽的珍珠,还有各色精巧的怀表、芳香馥郁的精油、花水,大到满是异域风情的地毯,小到精致的玻璃瓶里盛着的甲油——

是些女性会喜欢的东西,——勒莫格早年四处游历时也会搜寻这些东西送给娜仁。彼时娜仁还是养在慈宁宫里的小格格,如今是后宫第一——的皇贵妃,对这些东西倒是珍视依旧。

几大箱——的好货,放在几十年前,娜仁保准是移不开——球的,——这些年金尊玉贵地长着,这些年在——常用度上又愈发精细,这些东西对如今的她来——就是重在心意。

有时候想想,就凭她如今对生活水平的要求,等有一天真穿越回——了……她真不想沦落到——抢银——然后铁窗泪,瞬间从先进个——十佳青年变为媒体口中的“堕落者”。

所以她如今练琴练刺绣——愈发勤奋起来,书画什么的是没指望了,用清梨的话——,技巧什么的是练够了,——是太过匠气,没有神韵。

娜仁理解了一下,就是画里没有灵魂——

那又有什么办——呢?背着优秀范文示例——老师给作文结构大纲写考场作文的——不配有那种矜贵的东西。

没有灵气就认了吧,反正清梨也承认她技巧足够,画得“不错”了。

那些东西娜仁没藏私,大大方方地送出——不少,据她所知,皎皎那边收到的也分给姐妹们许多——

实有些时候,把那玩意看得重于泰山,——等拥有太多了,就会发现——实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应该左右金钱,而不是被金钱所左右。

二十四年就这——平平淡淡地过——,宫中似乎没出什么大事,那些波澜在无尽深渊浩瀚海洋中不值一提,小小的一朵浪花,很快便被重重巨浪打散。历史的尘埃终将淹没一切,或许有一——,这偌大紫禁城里曾发生过的事情也会无——记得。

当王朝的旭——斜落,黄昏之下的海面,又该是怎——的?依旧包含着旧——种种浪花波澜,却再不会泛起新的浪花,发生新的故事。

届时,紫禁城外上演的,是另一幅锦绣华章。

而当下,紫禁城中生活着的这些——,是紫禁城的一部分,——他们又不仅是紫禁城的一部分。

在这一部分中,许许多多的女——,活着一个家族、一个家庭、一个男——、或还有几个孩——,这完整的一个——中,——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她自己。

娜仁对——无奈之余又十分无力,或许每一个心中——曾有过小小的逆反,对时代的逆反,也是思想上的进步——时代大局之下,哪里容得下那——的思想?

愿景最终避世出家,清梨对家族彻底失望之后反而活得洒月兑,——余的呢?……佛拉娜如今就处于在女儿——家族与自己中做抉择的艰难局势。

她仍旧与自己作着艰苦斗争咬牙不肯低头,皎娴却已先一步拥抱接受了现实。

这一对母女,——在为对方着想,却——做着对方不想叫她做的事情。

佛拉娜不愿皎娴牺牲自己的幸福远嫁,皎娴不愿她为了自己忧心。

这——的牵挂,温暖之下,何尝不是心酸呢?

时代成就如。

二十五年春,章佳氏有喜。

娜仁私下里算着,这个孩——应该就是十三阿哥胤祥,也就是未来的怡亲王。

这叫娜仁心中不免升腾起几分期待来,这位未来雍正皇帝的左膀右臂,在政治上的手腕可谓不俗,——在康熙年前却未曾参政留下什么事迹过。

她不由感到有几分好奇,在厚赏章佳氏,叫她好生安胎的同时,心中也按按推算了一下章佳氏的产期。

前世的影视剧或是网文中给胤祥塑造的多是“侠义、不羁”的——物形象,——历史上记载的分——是个擅政务的勤勉贤王,同时进退得宜待雍正极为知礼,如——反差,叫——不得不好奇。

在见到这位小皇——之前,娜仁先见到了一位来自佟家的姑娘。

是佟贵妃的庶妹,听闻是康熙七年出生,如今已出落得大姑娘模——,——为进退——十分沉静稳妥。

是佟贵妃带她来永寿宫请安,娜仁免不得给一份见面礼,不过匆匆预备,琼枝——翻出一对宫制錾花点缀——珠的金钗捧与佟氏。

佟氏恭谨地磕头谢恩,娜仁忙道不必,佟贵妃笑道:“倒是妾身未曾提前知会过娘娘,我妾身这妹妹从前未曾入宫过,今儿个接她进来本是想着叫她陪妾身——话。想着若是能见娘娘一面,也是她的福气,便斗胆带她过来了。”

“没什么,我喜欢看生得漂亮的小姑娘,瞧这眉——生得真是秀气,点缀的海棠花也恰到好处。”娜仁笑吟吟地夸道。

这小佟氏给她的第一感觉可比她姐姐好多了。端看那眉——秀气,一双杏眸黑白分——,清凌凌的,目光清正,身材瞧着纤弱些,——气色不错,身上脂粉气不浓,生得有几分江南女——的袅娜美丽,——又透着股韧劲,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不似寻常依附大树的女萝,更像蒲草,瞧着风一吹就断了,——实坚韧无比。

佟氏被她一夸,略有些羞赧地笑笑,却不小家——气,更叫——喜欢。

娜仁想了想,又吩咐:“把上个月得的那一对翡翠麻花镯寻出来给小佟姑娘吧,那条镯——颜色青女敕,比果绿还要女敕一些,正改是小姑娘戴的。”

琼枝干脆地应声,转身未多时捧来那手镯,果然如她所言的青女敕。

佟贵妃见妹妹在娜仁这如——受欢迎,一时神情有些复杂,却不过转瞬即逝,笑容立刻恢复温柔端庄的模。

然而她的神情瞒得旁——,却瞒不过一直用——角余光暗暗关注她的佟氏。佟氏见状,面上笑容分毫未变,眸光仍旧清正,不过心中略觉讽刺。

又叙过姓名年岁,知道她名唤宁雅,是康熙七年生——,倒叫娜仁吃了一惊。

今年可是康熙二十五年了,古——又算虚岁,这二十来的大姑娘了,梳的却还是少女发髻,在当代看来,可不是一般的晚婚啊。

娜仁一扬眉,问:“可曾——亲了?”

话一出口,见佟贵妃笑容微僵神情复杂,瞬间——了过来——这位小佟姑娘不会就是历史上的悫惠皇贵妃吧?

可惜了。

娜仁轻叹一声,在心中暗道:这——的小姑娘,入了宫,也不知会变成什么。

唯愿若是真有那一天,她能够守住本心吧。

而且看佟贵妃那模——,心中俨然是不大乐意的。

宁雅倒是处变不惊,笑着答道:“因臣女少年体弱,臣女不舍得妾早嫁,故而叫臣女在家中多留几年,如今还没相看呢。”

“女儿家不愁婚假,能在父母跟前多尽孝几年也是好的。”娜仁便笑着到:“走近些来我看看,佟贵妃也是,把你捂得严严实实的,若是我家里有这——好的姑娘,我——然显摆得叫满京师的——知道。”

佟贵妃微笑着,“如今宁雅在京中也算有几个——知道,我娘常带着她出——走动,不过鲜少入宫罢了。若是娘娘喜欢——”她微微一顿,沉了口气,继续笑道:“那就常叫她入宫也没什么。”

这言语里的机锋——晃晃的,宁雅心中讽刺更重,面上笑意却仍旧温柔娴雅,娜仁注意到她脸上的笑,不由感慨:这姐妹两个,不——手段,——这心性,当真是天壤之。

不过如今,宁雅还——是宫中简单的一位过客,唯一的身份就是贵妃的妹妹,甚至佟贵妃不留,她——不能在宫中小住。

这——佛拉娜与娜仁闲聊,随口——起近——常常入宫的宁雅,轻嗤一声,道:“佟家这算盘可是打的——晃晃的,谁家的姑娘二十来岁了还没——亲呢?如今又开始频繁入宫走动,——怕过不了几年,就不单单是佟贵妃的姐妹了。”

“以我看,佟贵妃——怕不大乐意,就看他们掰腕——谁能拗得过谁了。”贤妃淡——地道:“便是佟贵妃败下阵来,不过宫中多个——罢了。这三年一选秀,宫女来来——,宫里哪年不添个——?”

她是看开了的,佛拉娜被她——得一怔,回过神来又笑道:“倒也是这个理。”

宫里永恒不变的道理便是这个,看开了,——实也没什么。

娜仁在旁坐着喝茶,没插话。

春暖花开的时节,皎皎与安隽云打算出——游历,打算先——北至蒙古,在那边度过酷暑时节,天气凉爽后再回京。

康熙便是再舍不得,——家小夫妻的事,他这个老父亲也插手不了多少,——能点头。

皎皎又安抚过他几回,保证会常常来信,又——到时候带些新鲜东西回来。

康熙在女儿面前是没什么——的,暗地里却——娜仁抱怨:“朕缺那个新鲜东西吗?是缺她安安分分地留在京师里,能够时常入宫陪伴咱们。”

“好了,看开些,孩——大了,想要出——走走是难免的。况且如今——大了,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家庭,——家小夫妻的事,咱们这些长辈啊,就不要掺——太多了。”娜仁气——神闲地喝着茶,道:“便想想你女儿会带什么新鲜东西回来给咱们吧。”

康熙有些不满,却不会对着娜仁发出来,——微微拧眉,嘟囔道:“阿姐你可真是……心宽!”

他再如何不满,也不能绊住皎皎的脚步。

他们离京的那——是个极晴好的天,康熙与娜仁直送到城——外,依依惜——的,安隽云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皎皎,见皎皎落泪,便收起欢喜的傻笑,满面焦急地柔声安慰。

最终还是娜仁忍不住了,甩甩手退后两步,抹了把——睛,扬起下颚镇——地道:“——吧,还在这絮叨什么?到了一处,记得送信回来,身上的银——带够了吗?你们要好生护着公主与额附,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持腰牌就近寻当地官府,找他们帮忙,知道吗?”

康熙在旁忙忙点头,又对皎皎道:“如朕亲临的牌——要收好,休要弄丢了……弄丢了也没什么,你那块牌——上是有编号排序的,丢了作废便是,有汗阿玛呢。”

这话就是——晃晃的偏心。等闲——得了这牌——便是天大的恩典,——是为了官员外派办差方便的临时额度,办差出——回来是要收回的,办差途中若是弄丢了,乌纱帽不保不——,保不——还会有牢狱之灾。

皎皎破涕为笑,点点头。

再是依依不舍,也总是要道——的。

皎皎执意叫娜仁与康熙先上马车,站在远处望着马车缓——入了城,兀自静立良久,直到彻底看不到马车的影——还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了,安隽云才试探着轻声问:“咱们走吗?”

“走吧。”皎皎长叹一声,朝雾忙近前来扶她,朝纤从小路里走出来,冲着皎皎轻盈地一欠身,干脆地回:“——齐了。”

皎皎便点点头:“叫他们小心些,——太露了踪迹。”言罢,又转身握了握安隽云的手,带着笑看他:“往后天涯海角,多劳安公——照顾了。”

“小生才要请夫——多照顾。”安隽云笑得阳光灿烂,冲她拱手作揖,又看了看天色,道:“不晚了。”

皎皎便握住他的手,移步——马车。

马蹄声“哒-哒”地响起,皎皎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上,腰身却很稳,身——端正,下颚微态,神态淡然却不失威严,——有安隽云看出她些微的失落。

“……咱们还会回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皎皎回过神,轻嗤一声,摇头轻笑,神情幽远,口吻极淡,轻轻地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一回……——愿——生中,——是有归途的旅程吧。”她握紧了安隽云的手,安隽云揽着她,贴着她的头,声音温柔极了:“咱们总会在一块,——在一块,心也在一块。无论是踏——远方还是回家的路,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

“……好。”皎皎冲着他一笑,——眸微微有些湿润,点点水光如星辉熠熠闪烁——光透过一层纱帘照入马车中,皎皎背着光,光影映衬下显得愈发神秘,一双——却深深印刻在——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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