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然无语的看着宁清凤。
两辈子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宁然那双锐利的眸子微眯,冷眼看着宁清凤,一字一句道:“那是你自作多情。就像宁常一样,以为我母亲一开始是喜欢他的,事实上,我母亲从来都只喜欢我父亲。我父亲跟我母亲一样,他喜欢的是我母亲,也只有我母亲。从我母亲救他时,从他醒来看见我母亲时,往后的日子里,他喜欢的只有我母亲。”
顿了顿,宁然淡淡的又补了一句:“宁清凤,你总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别人,就要求别人也一定喜欢吧?那我还想让你现在就自杀,你会如我所希望的现在就自杀吗?”
不论是谁,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感动了自己,就以为自己的感情就是世界上最珍贵也最不容拒绝的,就要求别人也要回应,也不能拒绝,是非常错误的一种观念。
因为自己得不到回应,怨恨上别人,更是不对。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宁清凤咬了咬唇,腥红的眼底凝起森冷怒意,攥紧手,死死的盯着宁然,有种颓然的无力。
不过片刻,她就冷笑道:“随你怎么说。你父亲喜欢过我,他明明喜欢过我!如果不是你宁清云那个贱人横插一脚,他现在就该是我的!”
宁然微微皱眉,眸色深沉且冷,卷长的睫毛微动,在她眼底沉下一片暗影,衬的她眼眸漆黑浅淡。
她垂眼冷笑,须臾问道:“那好,我问你。我父亲可有跟你说过,他喜欢你?”
“我……”宁清凤一噎。
宁然又道:“我父亲可有亲近过你,对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好意?”
“我……”
宁清凤嘴角一僵,指尖发颤,恼羞成怒道:“那是他内敛含蓄,还有分寸!你以为那时候像现在这样吗?他时顾及我的名声,才会对我保持距离!”
宁然:“……”
宁然都要赞宁清凤一声想象力真好了。
这么会脑补,也是够可以。
宁然嘴角清扯,声音凉薄,嗤道:“你要是非要这么自欺欺人,那我也说不了什么,你自己开心就好。”
话音才落,宁然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木镯子上,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一直自以为是我母亲抢了你的人,才会觉得这木镯子是你的,当初才偷了去,自己偷偷模模留起来,也不还给我母亲?”
宁清凤浑身一僵,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宁然。
宁然忽而就觉得,宁清凤可悲又可笑。
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令人尊重的,但当这份感情成了束缚自己,也束缚他人的感情,甚至危害到别人时,那这份感情就失去了令人尊重的资格。
宁清凤可以喜欢她父亲,当然可以,这是宁清凤的权利,可宁清凤千不该万不该因此害她的母亲。
明知不可能,还要强求一份自己臆想中的结果,何其可笑?
宁然不懂像宁清凤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沉溺于感情,也不明白感情为什么会那么影响一个人,让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又疯狂。
她只知道,就算耽于情感,及时止损也应该是一未成年人时时刻刻记在心上的品质。
宁然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管你怎么想,我父母心里只有他们对方,从没有过别人。你能想通了最好,想不通,也是你自己的事。还有,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的人生。假如你当初能够知足,好好的跟张大柱过日子,你们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将来。”
听到张大柱的名字,宁清凤不屑的嗤了声,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宁然就那么瞧着她,“外公和外婆想要见你,他们会来,就算你不想见,也要在他们来之后告诉他们,我不负责传话。另外,我已找律师上诉法院,告你和宁常故意杀人罪,是判处死刑,还是无期徒刑,端看法院如何受理。但我不会放过你,一直以来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我也会一并呈堂上供。”
宁清凤脸色一白,强自撑着,却闭上了双眼。
事已至此,宁然觉着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她想了想,说了最后一句:“我母亲去世之前曾经留下过一句话,关于你的。她说,她很自责,没有教好你这个妹妹,让你误入歧途。她并不怪你做的事。当初我不明白,我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她或许已知道,她的逝世,是你一手造成的。”
宁然看到宁清凤的身体剧烈的颤了下。
宁清凤睁开微颤的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宁然,满脸都是不信的神情。
宁然微眯那双透着冷光的眼瞳,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但你不配我母亲的自责。你当不起。”
说完这话,宁然便立即起身,准备离开。
但她走到门边时,抬手握住门把,刚要开门,突然听见宁清凤沙哑略略扬高的声音。
她说:“宁然,你果然像极了宁清云。”
宁然手上的动作微顿。
宁清凤面无表情的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宁然和宁然的母亲,语气里满是清晰可闻的讥诮。
“你们都喜欢上了一样的人。”
宁然愣了下,猛然回头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宁清凤冷冷看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外面那个当兵的男人吗?”
宁然骤然怔住。
宁清凤说的人是外面的顾季沉。
宁然脑海里电光闪石间掠过一个念头,诧异极了。
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宁清凤为什么会说她喜欢顾季沉,而是宁清凤的前一句话。
她的母亲和她喜欢上了一样的人。
顾季沉是军人。
却也就是说……她母亲喜欢的人,她父亲,也是……军、人?
宁然眼睫微颤,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也有些不稳了,甚至喉间发紧,好半晌才堪堪问出那句话来:“你是说,我父亲……他是……”
“我不知道。”宁清凤冷冷的说,“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宁清云也没跟我说过。”
她往后一靠,靠着椅背,微微仰头,空洞无神的目光呆呆的望着发旧的天花板。
呢喃般道:“他们从来都没跟我说,但我看的出来。他身手很好,没人打得过他。他很聪明,那些连当时下乡的知青都看不懂的知识,他都会。他总是非常严肃,冷着个脸,别人看了都怕。但他会叠豆腐块,清早会打军体拳……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都懂……”
宁然不知不觉的屏住呼吸,努力听清楚宁清凤又轻又缥缈的声音,唯恐自己落下什么,或者听错了。
可越听下去,宁然的眼前越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