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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纷纷扬扬的落下,打在脸上,凉飕飕的。

大批比利时士兵衣服头发都温淋淋的,裤脚裹满泥浆,冒着雨在泥泞的道路上狂奔。在他们身后,是一万五千多具尸体和几乎相同数量的伤员,就这样躺在空旷的田野中。雨水冲涮着他们的身体,鲜血混合着雨水四处流淌,默兹河的河水为之尽赤。

一位比利时将军挣月兑了士兵们的搀扶,回过头跪倒在地,呆呆的看着战场的尸山血海,突然用手掩着脸,把脸埋在泥泞的地面,肩膀剧烈抖动着,在哭,但哭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干吼。

接到反击的命令后,他的军队通敢地走出战壕、堡垒,向德军发动猛烈的进攻,而他们当面的德军兵力并不多,很多人都坚信只要二十四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他们就能击溃德军,将防线上的缺口修补好,然后腾出手来消灭那些迂回到他们后方的德军。结果他们猜对了一半,战斗确实是在二十四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内结束了,但是被击溃的不是德军,而是他们。

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有差不多三万名比利时青年被德军的炮火和机枪火力无情地撕碎了,参与反击的部队都是整团整团的打光,好些团长给打得手下只剩下几个参谋和几名通信兵,其他人不是变成了尸体,就是变成了伤员,躺在血泊中痛苦哀号。

短短一天之内就死伤近三万人,这个数字未免也太可怕了,比利时全国才多少人口啊!

他的卫兵很能理解将军的心情,虽说当将军都必须要有一副铁石心肠,但是看着成千上万的士兵倒在自己面前,很难有哪个不伤心,不愤怒的。但现在可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德军正在乘胜追击,随时可能追上来的。

“将军,”忠诚的卫兵说,“德国人随时可能追上来,我们不能在这里长时间逗留,得赶紧离开,不然我们就不得不在被俘虏或者被杀死之间作出选择了。”

将军抬起头,卫兵看到他那双眼睛红的可怕,眼角全是泪水。他声音沙哑,好像刚刚吞了一把沙子似的:“你说这场战争我们有赢的希望吗?”

卫兵不说话。

他很想告诉将军能赢。可是接二连三的惨败已经剥夺了他说出能赢这两个字的底气。开战不到一个星期,比利时军队跟德军狠狠的打了三次大战,结果呢。第四军团一天之内就被歼灭了,损兵折将2万余人;据守列日要塞的默兹河军团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比利时花了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修建起来的要塞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这一次他们输的更惨,数万大军离开防线,向德军发动反击,仅仅打了6个小时就死伤将近3万人!

换句话说,短短一个礼拜,比利时就已经损失了接近10万军队!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跟中国、俄罗斯、美国这些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巨型国家不一样,比利时是典型的弹丸小国,国土面积小,人口也少得很,只有区区几百万人。就算比利时将每一个青年都动员入伍,顶多也只能拉起100万军队,而在过去一个星期里他们就损失了将近10万人!

有哪支军队能承受住如此惨重的损失,又有哪支军队在遭受了如此惨痛的失败之后,还有底气说出自己能赢这样的话来?

将军很明显在等,期待着这名忠诚的卫兵给自己一个乐观一点的回答,但等了半天,那名卫兵都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最后他苦笑:“赢不了……我们不可能赢得了德国人,他们太过强大了。”

卫兵重复了一遍:“将军,我们得赶紧撤离这里,德国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将军笑得更加苦涩:“撤我们还能往哪撤?首都都要丢了,我们还能往哪撤?再撤就该撤到法国境内了吧?”

卫兵没有回答,把他扶了起来:“先别管那么多,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危险。”

将军就像一个没有感觉的木偶,任由卫兵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至于要去哪里,他不知道哪里才算安全,在哪里才能停下来,他同样不知道。他频频回头望着那片让他的部队把血流干了的战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拽住,狠狠的撕扯,痛得他只想放声大吼。

他的士兵都死光了,而他也死了一半,活下来的只是一句麻木的躯体,他的魂即将和那一万多具尸体一起被德国人埋入万人坑,再也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

莱因哈特同样在眺望着战场。他看到整个战场血流成河,无数比利时士兵的尸体就像土豆一样,东一堆西一堆扔的乱七八糟的,无数伤兵正在雨中痛哭哀嚎,看到德军的身影便放声大喊,不求救治,只求德军给他们一个痛快。他打了个冷战,低声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鲁登道夫却似乎很享受这一切,他难得的露出微笑,纠正:“确实是一场噩梦,不过那是比利时人的噩梦。”

莱茵哈特说:“尽量救治一下那些比利时伤兵吧,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别让他们平白无故的丢掉性命了。”

这下子鲁登道夫可笑不出来了。比利时人输得实在是太惨了,自然不可能指望他们抬走伤员,这也就意味着这1万多名伤员全部都得由第6集团军来收容、救治,工作量之大就可想而知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如果停下来救治伤员,第6集团军推进的速度将大受影响,那么,被他击溃的比利时人很有可能会停下来重新构筑防线,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一场恶战!

他很冷酷的说:“我们没有这么多药品可以用来救治他们。”

莱茵哈特说:“能救多少就多少吧。”

鲁登道夫叹了一口气,看着莱茵哈特说:“殿下,你倒是菩萨心肠,就是不知道协约国对我们的伤兵会不会也是这么仁慈呢?”

莱因哈特苦笑:“我何尝不知道救治这么多比利时伤员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我所接受的教育,还有我的内心,都不允许我把他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鲁登道夫最终做出了妥协:“留一个团负责收容和救治这些伤员……只能是一个团,多一个兵都不行。”

莱因哈特自然也知道抽调大量兵力来救治敌军的伤员是很愚蠢的行为,这种善良很有可能会让他的部队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不是萨拉丁这种仁君典范,实在是做不来,能留一个团来收容、救治伤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说:“那就留一个团吧。”

第6集团军主力大踏步越过已经被他们摧毁了的鲁汶防线,朝着那慕尔快速推进。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们去夺取这个要塞了。

一个战斗力比较差的步兵团被留了下来,负责收容救治比利时伤兵。不过由于雨下的相当大,收容工作难以展开,所以他们只能先避一避雨,等雨小一点了再行动。结果这场雨下了四个多小时,这一耽误,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后果。大批身负重伤的比利时伤兵暴露在冷雨之中,他们血流不止,冷雨又带走了他们的体温,于是大批大批的死亡……等到雨停的时候,负责收容伤兵的德军士兵们发现,需要他们收容救治的比利时伤兵已经不多了。

死人是不需要收容和救治的。

这件事在国际上引发了巨大的争议,比利时方面愤怒的指责德国没有遵守日内瓦公约,任由他们负伤的士兵泡在冷雨之中自生自灭,让一万多名本来可以恢复健康的比利时伤兵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见死不救的第6集团军军事指挥官应该通通被送上军事法庭!而德国方面则很恼火的,认为比利时人是故意不带走那些伤兵,想把这些伤兵丢给他们好增加他们的负担,延缓他们追击的速度。按德国人的逻辑:这是伤兵可都是你们的士兵,你们自己都不心疼,把他们当垃圾一扔就逃之夭夭了,凭什么让我们给你们擦?就凭你们比利时人脸大吗?

英国和法国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德国抹黑的机会,他们控制了报纸火力全开,争相报道了这件事,用一支支生花妙笔将鲁汶战场上的比利时伤兵的命运描写的极为悲惨,把德军通通描写成了一群冷血屠夫。甚至就连美国给惊动了,美国总统亲自发表讲话,指责德军见死不救。德国方面不甘示弱,也通过报纸和广播进行还击,将比利时人丢下伤员逃跑的狼狈样描述的入木三分。按他们的说法,如果比利时人在撤退的时候把伤员都带走,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比利时人气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当时他们已经给打的魂飞魄散了,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带着1万多名伤员逃跑?如果他们停下来收容伤员,带着伤员一起跑,那肯定要被德军追上然后歼灭;如果他们不带着伤员跑,那么那些伤员的死通通都是他们的错!

德国佬,你还要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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