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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个人信誉+舍我其谁

出征前,郭荣任命王朴担任东京留守,兼管开封府;以三司使张美担任大内都巡检,侍卫都虞候韩通担任京城内外都巡检。

大军往南调度不是一句话的事,众将跟随官家从皇城出去走景龙门,封丘门更多的是种仪式兴致的过场。

出封丘门之后,众将开始分散,各自去城外大营中调兵,史从云就去了汴水大营。

继续随驾前行的只有东西班直和内殿直两军。

而且各军出发的时间也不一样,路线不一样。

官家赶着去淮南,最近的路是走涡口一道,不过涡口如今已被南唐军占据,官家的队伍只敢走陆路去下蔡。

而史从云的水军则从闵河出发,沿着颍水进入淮河。

本来可以走更近的涡口,或者直接走汴水到达泗州,不过还是老问题,如今涡口、泗州都在南唐控制之中。

出发时,史从云做好安排,整个水军舰队,总计船只三百二十六,他为主帅,驭浪副都指挥使司超为都部署,负责具体指挥调度整支舰队。

都虞侯李处耘为前锋都指挥使,率领船队前锋,提前一天出发沿河前进探明前方水域通行情况,并每隔半个时辰留下小船向中军汇报。

监军使潘美依旧为监军,负责纠察全军,严明军纪。

第一军都指挥使王环为前锋都虞侯,作为李处耘的副手。

至于闾丘仲卿,如今已是史从云的节度推官,史从云对他另有用处。

前锋李处耘率五十艘战船出发后,中军没有急着走。

当天,史从云派闾丘仲卿带着亲兵回大梁,拉了整整三十多车,大约一万缗左右的财物过来,这其中多数是钱币。

官家在前年下令恢复唐朝时的铸币制度,越来越多的货币开始流入市场。

史从云则是直接和铸造监的官员交接,直接用家里的金银财物等兑换价值差不多的钱币,甚至还有些“优惠”。

他如今很富。

这三年下来,官家的各种赏赐,战场上缴获的分红都让史从云发了大财。

还有一笔大头则是京中各路官员送来的“礼物”,史家越来越得势,来送东西的人就越多,每次史从云在前线打了胜仗,后方有点风声,纷至沓来的人就络绎不绝。

在五代,这可是不只是贿赂或者拉近关系那么简单,还有“保护费”的意思。

以前几朝都有武将做大后肆意妄为,拿捏同僚和其他文官的事,看着谁家女儿漂亮就霸占,看着谁家不爽就灭族,看着谁家钱多就直接抄家。

许多人早怕了,所以看着有武将家族崛起就连连孝敬,以保护自身。

虽然这方面官家管得是比较松的,赵晁等人在淮南到处索贿都不处理,也有可能是顾及赵家宗族的权势,但是无论哪种,史从云不敢以身犯险。

他怕留下话柄,以后官家万一要收拾他,随便找个由头时不就着了。

但东西不能不要啊!

这些都是民脂民膏,自己如果不收,怎么对得起天下百姓!

怀着一颗胸怀天下的仁爱之心,史从云觉得自己必须收下,不然便宜了京城这些贪官污吏。

不过他不敢出面,史彦超不会干这种事,大娘小娘完全不懂其中门道,大娘以前就是普通百姓什么也不懂,小娘是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于是这个帮他敛财的重任就落在赵侍剑身上。她跟着赵莹时间久,学的东西多,很有些和让打交道的基层经验。

一开始赵侍剑是拒绝的,怕坏了她爷爷的名声。

史从云道不以为意,赵莹早就死了,要名声有什么用?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赵侍剑斗不过他,只能委曲求全,平时他在外面打仗,赵侍剑在家还要负责得体合理的收“礼物”,并且妥善保管起来。

毕竟“礼物”也不是乱收的,有些东西能收,有些不能收;有些人的能收,有些人的不能收;这些赵侍剑可能比他还懂,他就不信当初赵莹又是出镇地方节度,又是中央宰相,就没收过“礼物”。

过年前他还让赵侍剑盘点了一遍后院的小仓库,把所有账目都对了一遍,并且做了一个估价,府中的那些金银财物和珍宝,全部加起来大概值三万六千缗左右。

这些事也是赵侍剑做的,也不能让外人来做。

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史从云实在搞不懂值多少钱,比如礼物中最多的某某名家的手笔画作,或是唐代流传下来的各种珍宝,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值钱不值钱。

这些东西大娘和小娘没那个能力,他和老爹经常不在家,闾丘仲卿是外人,都不合适,只能赵侍剑来保管。

至于符金铃且不说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能力如何,就是把这种事交给一个符家人去管史从云也不放心。

这样的大族女性不管感情好不好,都必须想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夫家这边的,还是站在家族那边的,很多教训历史上多得是。

最有名的论调当属春秋时期的楷模“丈夫死了可以再找,但父亲只有一个!”

此举还被不少古人称赞“三观正”,她们很可能自小就是受着那样的教育长大的。

史从云并不放心,虽然无情,但事实就是这样,符六更多的两家的桥梁,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也不值得信任,自己唯一能做的人事就是让她好好活,给她荣华富贵,养得白白胖胖。

他记得历史上符六是嫁给赵光义,还是赵光义的皇后,这么想突然有莫名的快感,突然有些理解曹某人了。

这也是后来陈桥兵变时候为什么最有实力的几个节度使,李筠、李重进都起兵叛变,唯独符家没有动作,还表示愿意进京城拜见赵匡胤。

理由很简单,符六嫁早在郭荣活着的时候就嫁给了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啊。

如果赵家和符家没有烟亲,那赵匡胤陈桥兵变,就是把符家皇后赶下台,符家会不会坐视不理就很难说了。

这就是联姻的意义啊!

都说家财万贯,史从云也第一次明白万贯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三十多车!还有些是没有完全兑换成钱币的银锭。

这些钱他准备带到前线,犒劳士兵。

因为他发现之所以会频繁发生士兵烧杀抢掠的事,除去约束和纪律问题,最大的原因还是五代以来中央信誉破产,基层士兵的奖励没法保障。

慢慢的,士兵们也不干了,不见钱不出力,可中央支离破碎,完全没有组织能力筹集足够的财物犒赏,又想要士兵出力卖命,那就只能保证每次打仗之后让士兵放手去抢。

如果中央有信誉时,还可以等战争结束了论功行赏再支付赏赐,汉唐帝国都是这样的。

可五代这几十年,国家信誉早就破产了,士兵也不相信打完仗朝廷慢慢给他们封赏这种事,如果短期内拿不到,说不定直接就哗变了。

针对这个问题,史从云积蓄的小金库终于发挥作用。

以前打蜀国他是攻城之后开府库赏赐士兵,那样确实方便还能稳定人心。

可如今这招不管用了,淮河沿岸寿州、庐州、楚州处处都是金城汤池,很容易就变成久攻不下的持久战,这时候如何奖励和赏赐立功的士兵,敢打敢拼的士兵?

如果以前,上报朝廷,朝廷自有封赏,可如今朝廷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而史从云自己也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在军中建立起信誉,那就只能自己垫付!等到城破之后再以府库弥补自己的损失。

基层信誉是十分重要的,纵观历史的史从云深知这个道理!

淮海战役期间,有超过五百万民工支援前线,远远超过前方作战的解放军部队!

这样力度的后勤支,对整场战争的胜利意义重大!

为什么百姓会那么积极?除去精神上的鼓舞,实际行动上也有实际保证,当时解放军给支援的民工小条保证,他们往后十年都不用纳税。

而且那些老人后来回忆,他们也确实因此不用纳税十年。

问题在于对面的敌人也可以开同样的空头支票,如果他们能这样吸引来五百多万后勤人员,那还会惨败吗?

关键在于他们的政府没有信誉,百姓不相信!说得再天花乱坠,基层士兵百姓们信不信才是关键,这就是基层信誉的重要性!

史从云觉得,在高层政治军事斗争中,信誉不信誉的不重要,全看利益。

可对待底层百姓和士兵,他必须树立起个人信誉!

如果那一天他能一句话的保证,让数百万人自发为他而战,那会是何等场面,天下还有谁是敌手!

当然,这些只是想,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当下他要一步步走,先在自己手下军中树立起信誉,再在百姓中树立起信誉。

正月二十三日,中军宰杀牛羊祭旗,随后数百战船扬帆,首尾连绵,在汴水上延绵数十里,正式开始向着淮南进发。

这一路很绕,因为不能走直路,而是要顺着和流走,所以走起来没有那么方便。

史从云站在中军旗舰船头,这是一艘五层甲板的楼船,其实在这个年代,只有这种规格的船才能被称为舰,船首尾至少超过三十米,整船除去船夫能搭载四百名着甲士兵!航行在河里就是巨无霸。

两岸山林屋舍,顿时也如矮他一截。

这次和之前不同,此次南下,史从云心里充满期待,盼着再见到邵季、王仲、史彦超、董遵诲、罗彦环、王审琦、高怀德等人,甚至是李重进和赵匡胤。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老赵不是赵匡胤该多好,那样或许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可以信任的猛将

而李重进虽然说话难听,跟他有过节,没想到去年回大梁时既提醒了他,又在官家面前为他说了好话。这人其实还不错,就是脾气臭了点,史从云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

吹着河面的风,眺望远处平原上熟悉的郑州城,史从云心里顿时觉得开阔许多。遐想连篇,如果他能带着邵季、王仲、史彦超、赵匡胤、李重进、李处耘、司超、潘美、王审琦、董遵诲、罗彦环等人去打仗,说不准契丹大军也没那么可怕。

不过随即自嘲一笑,这真只是自己的浮想联翩。

二月初八下午,史从云率领的船队顺着颍水入淮河,到达下蔡。

船队上不少新兵不适应,晕船,不过一路来吐得差不多也就习惯了。

前方李处耘派人带来消息,说是官家已经在五日前从下蔡过淮河,正在浮桥南面扎营,让他赶快去面圣。

史从云收拾了一下,亲兵帮他披上甲,把自己的马从船上拉下来,随后就向着东面赶去,这地方他很熟悉,可半年多不见,原本的农田和齐腰深的荒草地里已经被往来的军队踩踏出一条泥泞大道来,四周都是光秃秃的,足见这附近战打得多频繁。

还好前面有人引路,不然他说不定真会找不到该往哪里走。

不一会儿,他就远远看到远处的天子大纛正迎着猛烈春风摆动。

外面是里外数圈的人马,半径足足一里地左右。

最外围还用车围起来,竖起一道坚墙,立起栅栏,上次官家来淮南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架势,他心里想看来战事比去年更紧张。

他正准备往里面走,却发现外面站着一大堆人,都直勾勾看着他。

被数百大汉盯着,史从云浑身不自在,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情绪。

他一眼就看出来,远处那些人是王仲、邵季、王审琦、高怀德、董遵诲、罗彦环以及控鹤军中的众多军都指挥使,指挥使,都虞侯等,足有上百人。

“直勾勾的看着老子干嘛,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吗!”史从云大骂,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高怀德哈哈笑着走过来,重重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手劲还是那么重,不过这次史从云没有龇牙咧嘴,动都没动一下,毕竟他长大了

“你爹在扬州来不了,他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盼来了!哈哈哈哈!”

高怀德说完,王仲也激动的跳出来:“云哥儿终于来了!你不在老子可受尽了鸟气!”

这话似乎说出众人心声,都一下子打开话匣子,上来团团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开始开始诉苦,顿时乱成一锅粥。

史从云满头黑线,顿时头大,大骂道:“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即便他不在半年多,大家还是习惯听他的话。

“官家就在前面的,你们吵什么吵,都滚回营去,待会我面见官家之后自会去大营,有什么事一个个说。”史从云说着摆摆手。

众人欢呼,才各自散去,都激动的回营了。

史从云看了一眼,心里五味陈杂。转身往远处的官家大帐走去,官家想必是要跟他商量作战安排吧。

他有些激动,这次他的念想十分明了!他希望自己能挂帅,统帅三军主持对南唐的反攻。

边走边想了一下,淮南战场上,地位和资格能和他竞争的人有四个——李重进、赵匡胤、张永德,史彦超。

赵匡胤守备清流关那边,张永德守备下蔡浮桥,李重进正围攻寿州,老爹史彦超守扬州,这么一想似乎稳了,突然有种舍我其谁的豪情!

正想着,脚下一不留神踩在泥潭里,湿了半只靴

(作者每天大概八点之后才能码字,但要赶全勤争分夺秒,所以码完立即发,之后再检查修改错别字;大家如果想要阅读体验好一点,可以延后十几分钟阅读,让我把错别字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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