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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路向北

只见詹恩神色淡然:“我们刚刚查清了蔓草庄园的真相。”

泰尔斯面色不变。

经历了莫拉特那样的考验后,他也能化身岳掌门了。

詹恩露出最完美的微笑,继续道:“我们审问了当晚,在蔓草庄园的黑帮小卒子们,不得不说……”

“你那天玩的一手很漂亮,泰尔斯殿下,”詹恩玩味的目光盯向泰尔斯:“即使在绝境里,也能挑拨血族与血瓶帮,来避过杀身之祸。”

泰尔斯心里暗叹一声。

他还是查到了。

但他此刻脑袋纷乱,完全没有要和三色鸢尾花的主人周旋的心思。

泰尔斯无所谓地摊摊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你即将远行……要小心,长生种们都不是易于之辈,”詹恩背过手,带着笑意的眼神里偶现精光:“在‘狼敌’和他的‘长生猎手团’杀上野茫山巅,迫使他们签下《人类诸国与长生种属公约》之前,无数的黑夜里,他们都以人类为食。”

“人血的滋味,他们必然怀念至今……在人类国度,他们总会带来麻烦……”

“与豺狼同船,必有覆舟之险。”

真是大义凛然……只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嘛……泰尔斯挠挠头。

“原话奉还。”泰尔斯叹着气道:“血族的原雇主。”

詹恩收起笑容。

两人沉默着对视。

泰尔斯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詹恩眼神一转,突然又是展颜一笑:

“但我的确欠你一个人情。”

泰尔斯轻轻蹙眉。

詹恩笑道:“遇刺的那天,谢谢你——虽然我知道你根本没想替我挡灾。”

他这是在——示好?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谁都要和自己示好?

六一儿童节吗?

“不必了,”泰尔斯无精打采:“你也投了赞成,支持我的权利作为回报,不是吗?”

但刚刚廓斯德的话,随即流转过心头。

【这都是领主们为了自保!】

泰尔斯突然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詹恩:“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投票给我?你不像是那种会因被出卖的愤怒,就昏头反戈的人。”

“哪怕那种情况下,让璨星获得继承人,也并不符合你身为领主的利益吧?”

詹恩盯着他,整整三秒,然后他轻轻挑眉。

“谁知道呢?”

“反正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有机会了。”詹恩轻笑着:“也许我只是想着,比起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涉世未深的殿下你,来做王国继承人……”

“更像软柿子,容易拿捏?”

泰尔斯轻皱眉头。

这些公爵们——能说点人话吗?

“开玩笑的!”詹恩哈哈大笑。

泰尔斯翻了个白眼。

“但在殿下您离去之前,有一份礼物,请您千万笑纳,”詹恩轻轻挥手:“蔓草庄园那天,这个星辉军团的老兵认出了你们,但正是他紧咬牙关,才让你们安全离去,否则等待你们的……”

“就是两个极境的骑士了。”

泰尔斯心中一凛,看着远处,一个满身疲惫的男人,被粗暴地推向璨星私兵的车队。

那是……

谁?

“不用担心他是我的间谍……杰纳德曾是星湖公爵的亲卫,”詹恩拍拍他的肩膀,露出神秘的笑容:“应该能派上用场。”

泰尔斯满面狐疑。

但他又突然想起廓斯德的话。

【南岸领因家族斗争元气大伤……】

“詹恩公爵,”泰尔斯沉吟着开口:“听说你成为公爵才两年,是么?”

詹恩眉头一皱,点点头:“父亲两年前不幸离世,我从东陆游历归来,继承爵位。”

泰尔斯斟酌着用字:“这么问也许冒昧了,但是我听闻……老鸢尾花公爵,是因为家族内的斗争而……”

詹恩轻轻屏住呼吸,维持最完美的表情。

“是的,几位叔伯觊觎他的位置,借口父亲对他们压迫太过……最后,面临失败的他们丧心病狂,铤而走险,重金收买了刺客,刺杀了父亲。”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那天会说‘永星城不欢迎谋杀’?”

詹恩轻轻吸入一口气,轻轻颔首:“也算其中一个原因吧。”

泰尔斯微微沉默。

【就连两年前凯文迪尔的家族内斗,都有他的影子在……】

“公爵大人,您父亲的离世,”穿越者回想着凯瑟尔五世的手腕与手段,疑惑地道:“真的仅仅因为家族内斗吗?还是别有内情?”

詹恩心里猛地一惊!

他……这小子……

“什么意思?”年轻的公爵再也维持不住表情,脸色难看地反问道。

泰尔斯没有注意詹恩的表情,他低下头,继续回想着王室插手继承斗争的可能。

【我们十九家贵族……都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穿越者沉吟道:“公爵之死,是否有一些更深层,更本质的真相……”

【为了存续我们开国至今的家族……】

“例如,公爵大人是为了守护家族的存续,守护下一代的未来,不受外界的侵害,而不幸罹难?”

泰尔斯抬起头,目光犀利地,想从詹恩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你说呢?”

那一瞬间,詹恩心内有如惊雷炸响!

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双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第二王子。

但他的脑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为什么,要特意提起父亲的死?

家族的存续……

鸢尾花的存亡——他是王室,肯定知道,初代凯文迪尔公爵,就是六百多年前,星辰王国的第一任秘科首领和情报总管,也是“净世计划”的最高负责人……

所以说……

下一代的未来……

凯文迪尔的下一代——他是在说我,还是……希莱?

天气寒冷,但涵养极好的詹恩·凯文迪尔公爵,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冷汗淋漓。

该死……

关于父亲的死,关于那件事……

关于——詹恩捏紧拳头——希莱的身份……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年轻的公爵抬起头,看向泰尔斯的灼灼眼神。

他是在……

威胁我。

警告鸢尾花。

该死!

詹恩不自觉地呼吸紊乱。

泰尔斯这才注意到詹恩铁青的脸色,突然醒悟过来。

额……大早上就问别人父亲的死因……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抱歉,”泰尔斯歉意地笑笑:“是我过分冒昧了。”

他的眼中,詹恩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很少见地,勉强竭力(平时这于他而言小菜一碟)挤出一个顺服而讨好的笑容:

“不,”詹恩心中苦涩,但他随即闭上眼睛,重重一躬,艰难地道:

“泰尔斯殿下,三色鸢尾花明白……明白您的意思了,从此刻起,南岸领愿为您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他怎么突然鞠躬了?

泰尔斯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

明明没说什么啊,他为什么要鞠躬……而且,这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的反应……好快啊。

泰尔斯疑惑地眯起眼睛:“詹恩大人,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

詹恩紧紧咬牙。

要逼我做出承诺么。

“我刚刚的意思是,如果那场家族内斗没那么简单的话……”

“是的!我明白了!”

詹恩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凯文迪尔的族训非常清晰:宁为友故,不以敌亡(Rather_die_for_friends_than_foes)。”

他认真地看向泰尔斯:“我刚刚想通了,您说得对,鸢尾花若要越发繁茂,确实该仔细选择自己的盟友……例如您,唯一有资格的星辰王子,王国血脉。”

他……这是?

泰尔斯紧皱眉头:英雄换人操作了?

但远处,基尔伯特的声音传来——他们该走了。

第二王子的车队走远了。

但詹恩还立在原地,呆愣不动。

从后方走上前来的管家阿什福德,正要说些什么,然而詹恩猛地抬手,止住管家的话。

直等到车队远去。

呼吸不平的詹恩,这才点点头:“好,现在这个距离,连吸血鬼的听力也无法触及了。”

阿什福德微微皱眉。

主人有些不太对。

“您试探出来了么?”阿什福德小心地问。

詹恩紧皱双眉,习惯性地点点头:“当我问起血族的事情时,他下意识地答应了。”

“吸血鬼们——的确与他们同行。”

詹恩长叹一口气,喃喃着:“真是大胆,而无畏。”

阿什福德恭敬地道:“那就按照原计划,知会血瓶帮,从破坏他的名声开……”

“不!”

詹恩抬起头,目光坚毅。

还带着一丝决然。

看着远去的泰尔斯,詹恩眯起眼,下定了决心。

没有人能伤害希莱。

没有人。

即使是王国的血脉。

年轻的翡翠城主,南岸领守护公爵,星辰六大豪门中三色鸢尾花的主人,詹恩·凯文迪尔,对着身侧的管家轻声道:

“把话传过去。”

阿什福德挑起眉毛。

“那一边?”阿什福德轻声询问道。

詹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那一边。”詹恩默默地道。

阿什福德没有说话。

他在等主人的最后确认。

詹恩的声音,艰难地传来:

“你知道该传哪个部分。”

阿什福德虽然心存疑惑,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马上理解了主人的意思。

老管家点点头,鞠躬远去。

半晌。

詹恩睁开眼。

他自言自语道:

“我投出了赞成票的星辰王子……背负着两国的战争与和平。”

“至少,在国境内的话,应该没有星辰的领主,敢冒险危及你的生命吧?”

“大家……应该都是这样想的。”

“那就这样吧。”

——————————

第二王子的马车驶到了北城门。

远远地,隔着汹涌来看热闹的人群,泰尔斯就看见了卫兵隔离出的一片空地。

星辰的至高国王,凯瑟尔·璨星,正站在三位公爵中,默默看着这边。

“我就送您到这儿了,殿下,”基尔伯特站在原地,伤感地道:“一路小心,我恭候您的归来。”

泰尔斯转过头,看向基尔伯特。

【如果你只听得见拥王党人给你描绘的,悲情国王和坚毅王室的故事——那你干脆把自己的双眼挖掉,只留耳朵就好了!】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谢谢你,基尔伯特。”

然后泰尔斯后退一步,深深鞠躬:

“谢谢你,老师。”

基尔伯特拄着手杖,低头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在普提莱和怀亚(罗尔夫的那副尊容,还是呆在马车里为好,而活泼好动的埃达,则不知为何根本没下马车)的陪同下,走下马车,走向他那位疑似“暴君”的父亲。

三位公爵向他行礼。

他也体面地回礼。

“殿下,虽然这对您很不公平,”胖胖的东海守护公爵,鲍勃·库伦呼哧喘息着,赞叹道:“但我想让您知道,您的勇气,让我倍感欣慰。”

泰尔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身为星辰的王子,理所应当。”

【东海领吓成了缩头乌龟。】——廓斯德的另一套星辰现状说法,浮现在他脑中。

“嘿嘿嘿,我曾希望自己的儿子跟您一样出色,殿下,”西荒守护公爵,尊容可怖的法肯豪兹,继续着他的讥讽:“但现在看看,还是算了……太危险咯。”

泰尔斯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承您吉言。”他无力地道。

【西荒借着西部战线的重要性,勉力自保。】

他走到那个少女面前。

莱安娜·特巴克,刀锋领清秀的少女公爵,脸色清冷地看着他。

“我想……我们都知道,身为家族的最后一人,背负的是什么样的重担。”她轻轻开口。

“但正因如此,”少女不假辞色,却语带刀锋:“我们才越发强大。”

【刀锋领几成王畿。】

莱安娜轻轻按上胸前的血月别针,轻声道:“殿下,离别在即,我把特巴克家的族语送给您。”

泰尔斯一愣。

清冷的少女轻轻俯身,一字一顿地道:

“唯血砺锋(Only_blood__sharpen_the_blade.)。”

泰尔斯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少女,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重重点头。

“谨记在心,不敢或忘。”他如此道。

“噔!”

国王的权杖拄在地上。

三位公爵——库伦、法肯豪兹和莱安娜,都知机地退下。

泰尔斯向前几步,轻轻行礼。

【你太小看你的父亲,太小看铁腕之王,太小看他给予星辰上下的恐惧了。】

“你见过柯雅了。”凯瑟尔五世默默地道。

泰尔斯点点头。

“很好,那你就知道了,我们——我和你,究竟行走在一条怎样的道路上。”凯瑟尔冷冷地看着他。

【血色之年,改变了他……】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我们的敌人,”凯瑟尔叹了一口气,默默道:“一步不慎,则有灭顶之灾。”

【他把每一个领主都当成敌人,打压算计从不留情,把星辰当作他一个人的马车,马鞭马刺毫无节制……】

泰尔斯吸入一口气,在凯瑟尔的目中,是如此眼神坚毅。

“上路吧,年轻的璨星,”凯瑟尔缓缓道:“荣耀你的国家,荣耀你的家族。”

“为星辰而生。”

泰尔斯抬起头,再次轻轻点头。

他的身后,姬妮·巴克维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小子,”宫廷女官似乎有些尴尬。

但姬妮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感情复杂地,吐出几个字:

“记得练剑。”

泰尔斯露出一个笑容:“是的,姬妮女士。”

普提莱与怀亚向国王行过礼,后者勉励了他们几句,泰尔斯就知道,出发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在此时,拄着拐杖,走到他身边。

“殿下,”莫拉特·汉森操着嘶哑的声音,露出难看的笑容,对着一脸警惕的泰尔斯道:“到了埃克斯特,麻烦替我这个老头子,给一个老太婆带一句话。”

带着对黑先知的不良印象,泰尔斯在惊疑中问道:“哪个老太婆?”

莫拉特咧嘴一笑:“您见到就会知道的。”

泰尔斯深深皱起眉头。

在泰尔斯没有注意到的城门上,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于是乎,挂着银十字双星旗,以及九芒星旗的车队,缓缓出发。

一路向北。

“怀亚,你说为什么,”泰尔斯靠在车壁上,呼出一口气:“大家跟我道别的时候,都像诀别一样呢?”

“努恩王真的会杀了我不成?”

他本来不指望怀亚的回答。

但一直看着车厢外面的第二王子侍从官,怀亚·卡索,居然轻轻抬头,神情复杂。

“殿下。”

“终结之塔里,我的老师曾教过我一句话。”

下一秒,怀亚说了一句让泰尔斯眼前一亮的话。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泰尔斯依然会在夜不能寐时,偶尔想起它。

只听怀亚·卡索轻声道:

“将每一次的道别,都当作诀别,把每一秒的生存,都当作幸存……”

“这样,才不会错过我们的生命。”

——————

最近书评区有书友提出,主角过于“圣母婊”了,我觉得有必要回应一下。

以下是我的回应:

哦。

以上就是我的回应。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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