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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殊途同归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像这样的机缘巧合,我还是头一回见。

原先,我还只是对吉泰真人的“动机”产生灵魂拷问,但是如今突然冒出这个赵德彪他爹,想想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有多少人,为了一个“永生”不择手段、丧尽天良,最终都不过是一场虚无,实在是可悲可叹。

说实在的,吉泰真人的人品倒还排不进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那堆人里去,虽然,他们的手段不光彩、动机不纯洁,但至少害人之心是没有的,即便是蛊惑村民,目的也只是想控制他们的思想,利用百姓的信仰崇拜,来维系自己的生活。然而,这个赵德彪他爹,权且叫他赵某吧,吉泰真人跟他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以赵某的手段和野心,怕是杀光了一个镇子的人才能换得永生,他也会在所不惜。

“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我摇了摇头,充满了无奈,“想要永生,那就是逆天改命,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想活,就要有人死,可是,凭什么他就得死呢?”

我喟然长叹。

四叔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说的对,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些人都是被猪油蒙了心,自然是看不出这个浅显的道理。”

“这个赵某懂不懂道理我不管,我只是好奇,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金蕾问道,“这样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就在当地,我们竟然毫不知情,而且案子的卷宗还在我们的手里,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说到了点子上,看起来,我们牵扯出了一桩更大的案子。”我看向金蕾,笑道:“我现在甚至怀疑,冶教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不可能!”金蕾立即打断了我,“教授对此毫不知情,你不要胡乱揣度。”

我不想跟她纠缠,对四叔说道:“四叔,还是请你继续讲下去吧。”

“老真人来时只是想查看一番,并未想到井底的情况与当年早就是天壤之别,要是上次进来自己已经是九死一生的话,那这次进来还想出去,绝对算得上是难如上青天。更要命的是,自己还没有准备任何法器。但他脾气上来,也顾不着危险,眼睛虽然还充着血,但头脑已经冷静下来,点燃墙壁上剩余的两根火把。此时,内里已是被照的通明,四周除了血液滴入器皿的滴答之声,就在没有别的杂音。向前望去,长方形的密室内部尽头,堆满了果身的尸体,层层叠叠。但凡是仰面的尸体,肚皮皆翻露在外像是被谁在肚子上掏了一把。井下温度偏高,有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一些肥大的蛆虫在尸体的海洋里徜徉着。老真人看到这番景象也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随即想到,自己第一次下来的时候,那老杜头当年就是被这些枉死的冤魂借浊血灯的怨念缠住。只要烧了此处,便万事大吉。可眼前这些惨死之人,却让老真人久久不能平复胸中怒气。虽不知道是谁干的,但肯定和那赵德彪他爹月兑不了干系。老真人转身不去看那些腐尸。但却被尸体的腐味熏得头大。伸手入怀拿了瓣大蒜,掰开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辛辣之气立刻刺激的脑袋清醒了起来。老真人本想把那些未死之人救下来,就算活不成,也别受这份活罪。可还没等接触到那些挂在墙上的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扭曲了起来,好像是特别痛苦。老真人以为是这些人痛得醒了过来,却发现这些人的皮肤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欲破皮而出,松塔塔的人皮被顶的老高,里面的东西在人身体里不停地游走着,好像在找一个最佳的地点现身。”

四叔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老真人刚走进密室发现密室里头对的密密麻麻的都是尸体,墙上还挂着许多奄奄一息的活人,就在老真人要解救下那些墙上挂着的人时,突然发生了异变,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在那些人的肚皮下移动游走着老真人看的汗毛直立,骂了一句:他娘的,这时啥啊?那些人表情虽然扭曲,但是灰蒙蒙的眼神,却始终没有变化。嗓子里发出痛苦的申吟。那东西游走到肚皮,便停下来,嗤的一声顶破肚皮,一只浑身肥肉,像蛆虫一样的肥虫,混着冒热气的血浆露出头来,这些蛆虫不仅体型不像普通茅房里的蛆虫,而且体型臃肿,头大如猪脑,遍体肉褶,浑身生满了像猪,毛一样的粗毛,蛆虫一冒出头来,那些被铁钩挂着人便垂头死去。这些白色蛆虫老真人也没见过,绝不是普通的尸虫。不敢大意,向后退了一步。那些尸虫有嘴有眼,但似乎是刚刚出生,眼睛还没有睁开。附在人体内的尸虫一个个撕破肚皮,冒出头来,离老真人最近的一只蛆虫,动了动肥大的脑袋,眨巴站巴眼皮,随即像是极其愤怒,张开大嘴,咆哮了起来。老真人这才看清,这些蛆虫的嘴里生满了锋利的口器,一张嘴,腥臭扑鼻,涎水扯得老远。蛆虫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尖锐刺耳,随着这只蛆虫的尖声厉叫,其他蛆虫也

随着吼叫了起来,声音怪异震耳,老真人捂着耳朵,退到墙角,那些蛆虫一个个从腔子里蹦了出来。掉到地上的器皿里。?咕噜咕噜的冒着血泡,随即一跃而起,扑向前方的老真人。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老真人看情势不好,急退一步。那蛆虫扑了个空,半米来长的身体撞在了墙上,拍打出一个殷洪的血印儿。老真人就听说过萨满拜血教养尸放血,擅操纵邪物。可没想到,世间竟有此阴邪之物。当下顾不了许多,撒腿便跑,但是地上爬的都是臭哄哄的蛆虫,稍一不慎,就会沦为大蛆的点心。更多的蛆虫一步步逼近,老真人只好取下墙上的火把抵挡一阵,现在纵使浑身力气也使不上。”

“但世间一物降一物,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这些蛆虫,显然是人体的精气所化,蝇蛆进入人体变为寄生虫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这些蝇蛆大得离谱,还有巨大的口器,显然是有人故意将虫植入,然后把人的三魂打散,精魄封印在蛆虫体内,这些虫子虽然没有思想,但是却继承了宿主的怨念,本能的嗜血。而且这种虫子阴气极重,刚进来时的阴煞之气可能就是这些还在人体内的虫子所产生的。这些虫子没有给老真人多想的时间,一只只咆哮着,用肥硕的后身弹起,带着一股腥风,扑向老真人,老真人拿着火把,挡住横空扑来的蛆虫,但这些蛆虫弹起的速度太快,想左右躲避,已是不可能,老真人怒吼一声,将火把塞进蛆虫的嘴里,谁知那蛆虫力气极大,吞了火焰,竟浑然不觉。硬生生的把老真人手中的火把甩了出去。老真人看着这些恶心的虫子冷汗直冒,眼看就要命丧虫嘴,却想到怀里的大蒜,这大蒜是植物中阳性最强之物,如果遇到小鬼,吃口大蒜,嘴里大蒜的臭辣之味,都能把那些邪祟吓跑。既然这些肥虫都是死者怨念所养,精血所化的至阴之物,我就用这阳气最旺大蒜试一试。老真人赶忙从怀中掏出大蒜,连皮带芽一起放在嘴里嚼烂,辣的他嘴里差点没喷出火来。咀嚼之下,大蒜都成了蒜蓉,老真人仰头长啸一声,将大蒜吐了出去,正好喷到凌空扑来的蛆虫身上,那虫子碰到老真人喷出来的蒜蓉,从半空掉落下去,在地上扭曲的打着卷,发出刺耳的叫声,来回挣扎着,一缕缕黑烟从蛆虫身上冒出来,最后只剩下干瘪瘪的脆皮。老真人抬脚踢飞地上的干皮。葱辣鼻子蒜辣心,老真人嚼完一口大蒜,也觉得遍体冒汗,浑身都是劲。剩余的蛆虫忌惮老真人身上大蒜的阳气,不敢近前,只是在远处咆哮着。老真人趁着吃完大蒜的这股子兴奋劲儿没过去,抄起地上的木棍便向蛆虫身上招呼,左右开弓,把冲在前面的蛆虫都抡到了墙上,但这些蛆虫似乎不怕外力攻击,物理伤害不管用。被打到墙上,身体一弹,又嘶吼着扑来,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如果不活吃了老真人就会气炸一样。老真人看大蒜虽多,但只能抵一阵,不间断的吃任谁也受不了。那些蛆虫趁这个节骨眼,纷纷扑向老真人,老真人死命护住脑袋,那些蛆虫咬着老真人的棉衣,不肯松口,但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只是虫子数量太多,加之力气极大,把老真人甩了个跟头,老真人看月兑出虫围,撒腿便朝大敞四开木门跑去,边跑边用火将咬在棉衣上的蛆虫烤下去,暗自庆幸没被这毒物咬伤。”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吉泰真人竟然靠着一把大蒜,抵御了这些蛆虫这么长时间,看那狼狈的样子,估计这辈子也不想在遇到他们了。

“老真人反手将木门关紧,屋内蛆虫咆哮之声不绝于耳,腐朽的木门被撞的直颤,时而木屑飞扬。他没敢多耽搁,只在门外喘了口气,便想原路返回,这一死一生之间,让老真人紧绷的神经快要崩断了。起身想走却发现自己匆忙间慌不择路,这扇门外竟然不是来时的井口。而是一处密道,暗道里黑沉沉,压抑的人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老真人弓腰顺着暗道往前走,但越走越是心惊,这处暗道内尽是腐肉残肢.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清理出一条道路才能通过,由于暗道可能与地面相接,所以暗道里极为寒冷,尸体和残肢都冻得硬邦邦的,倒也没有多大的尸臭味。外面的寒风吹进暗道,呜呜作响,像是游荡在此间的冤魂悲泣的哀鸣,让人闻声便有一种苦寒的怨艾。老真人边走边念叨着:早死早托生,走吧。老真人麻木的走着,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愤怒已经被这些死者的冤屈冲淡。看着地上拖出一行行的血迹,老真人断定这便是那蛆虫外出捕捉生人的出口,那借尸养虫之人也一定是从这条暗道进出。老真人思酌一番,不由加快了脚步,想回去取炸药,把这害人的洞穴炸了了事。但没想到这暗道极长,在这里边对推算时间的准确率丧失,只知道累了就靠在死人堆里歇上一歇,冷了就嚼一瓣大蒜。终于,老真人感觉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看来很快就要到出口了。老真人钻出暗道,天已经黑透了,雪也早已停了,苍茫的大地白皑皑一片。夜色披挂星月,掩映着死气沉

沉的荒野。老真人抬头看了看天儿,半月当空,推算一下时间,上玄月,初九偏西,应该是子夜时分23点左右没想到在里边折腾了大半夜。老真人拿出一根旱烟,用嘴抿了抿烟纸,卷牢之后,坐在雪地上抽了起来。听远处老树昏鸦阵阵哀鸣,丝丝凄凉屡人心伤。”

“这就结束了?赵德彪他爹没有出来?”我听得意犹未尽。

“这个赵德彪他爹,至始至终就没有露过面。”

“对哦,那后来呢,你师兄干嘛去了?”

四叔长叹一声,说道:“当时,老真人边抽烟边观察着附近的地形,眺望远处能看见冰封的江面似利剑直流撞击,又急转回旋向远处,形成了一道胳膊肘型的江流,老真人所在的山坡上稀稀拉拉的长着几缕枯败的荒草。远处的几株枯树上也落满了残雪。这处山岗老真人再熟悉不过,这儿就是以前镇上的乱葬岗,穷人家死了人,没钱买棺材,就卷一块破席抬到这烧些纸钱,算是安葬了。但近些年买不起棺材的人少,国家又推行火葬,所以这处乱葬岗算是无用地之武了。因为远离人烟,以前死了人就都堆在这,有时在这处江叉子划船行过,两岸鬼火飘荡,很是阴森。这处闹鬼,人口失踪的事情也很多,依老真人推断,这处本来就是块风水极恶的‘朱雀悲泣’之地,加之是处乱葬岗,阴气凝聚的场所。赵德彪他爹在这挖了处暗道,取尸方便,又能装神弄鬼,极为隐蔽,毕竟正常人谁也不会没事闲的来乱葬岗散步。这条暗道又挖通镇子上的一口枯井,方便掳掠活人取血练功,又能驱那些蛆虫在江岸捕食活人,占尽地利。老真人一根烟抽完,起身缩了缩脖子,被蛆虫咬破的棉衣裂开一个个狰狞的大口子,寒风不住的往里灌。沿江一直走,就能回到镇子上。这条路极为难走,有时稍一不慎就会掉进白雪覆盖的乱葬坑中,稍微踩深一点就带出一截手骨。毕竟这荒山埋的可不全是‘忠骨’。”

“老真人走到江边的树林前,借着星光,发现一排新踩出的脚印,曲曲折折,心下纳闷,这大半夜的谁会在这乱葬岗子上乱走,莫非是赵德彪他爹的人?但老真人没有理会眼前的脚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早点回到镇上为妙,但越走越是心越凉,若是按自己的脚力早就到那江叉子了,可无论自己怎么走都是在那一片绕来绕去,再看脚下的雪硬是被自己来回踩出一条小道儿。”

“但是,意外很快就发生了。”四叔停顿了一下,“当老真人回头看去的时候,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老真人吓坏了,他不敢相信,因为那是他最信任的人,没人会不相信自己的骨肉。老真人面色惨白地看着他,嘴角不住地颤抖,他内心是充满愤怒的,但是他更多的是恐惧。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师兄,这一路上,他好像什么都没参与,但是偏偏就是他,让老真人陷入到了深渊之中。老真人踉跄着上前,喝到:你怎么在这儿?这,这里的一切你都知道?师兄笑了,这个时候他竟然笑得出来,要知道他爹刚刚可是在下面经历了九死一生。老真人暴怒,说着就要一耳光下去。但是,师兄丝毫不惧,冷冷地说道:爹,我们是没法对付他们的,就你这点道行,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刚刚你在下面看到的,不过是人家想试试你的手段,但是看来,你还不算太厉害。我们在那个山窝窝里呆的太久了,光靠我们自己,怎么实现伟大抱负?难道就靠那些山里人每年拜拜菩萨、送点香油?老真人被他这么一说,原本抬起的手,还真就没有落下去,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丧气地说道:你说,他们是谁?到底想要干嘛?师兄这才说道,原来这个赵德彪他爹就是摆下‘九龙启尸阵’的幕后真凶,他手下门徒众多,干的都是大事,原本老真人几个人误打误撞坏了他的好事,他是打算痛下杀手的,但是念及老真人有点手段,想要吸收到麾下。我师兄原本就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山里,即便是身上留着吉泰真人的血,他也有自己的理念去完成使命,所以,他立刻同意加入。赵德彪他爹也很赏识,允诺只要他能说服老真人,那他就可以帮助他们改进还阳之术,这样吉泰真人的夙愿就能达成了。”

“但是,人家还提了条件了吧?”我冷笑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是说,条件就是盘古心。”

“这也是你师兄告诉他的?”

四叔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纳闷,这个赵德彪他爹到底是怎么知道盘古心就在吉泰真人手里的?说是偶然,可这也太巧了吧?”

这个时候,我恰巧低着头,看着底下自己的影子,忽然,一个念头触动了一下自己的神经,我猛地抬头,说道:“难道是——影?”

“影?”金蕾和阮丽娜吃惊地看着我。

她们不知道“影”代表着什么,但是,这个“影”可能也存在于她们的心头。

知道它的,心中永远充斥着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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