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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想要杀你徐藏。你知道不知道?”

一根红绳束起雪白长发,浑身不染烟火气。

惊艳得像是一个仙人。

这是宁奕的第一感觉。

周游的名字早就天下闻名,在西岭无人不知,准确的说,整座天下,都知道道宗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

道宗紫霄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宫主。

如果说那些得到了圣山大部分资源青睐的圣子,是圣山未来的希望,那么毫无疑问,所有的圣山,都希望自己的圣子,能够成为“周游”这样的人物。

周游就是十年前年轻一辈修行者的上限。

周游没有朋友。

徐藏也没有朋友。

直到这个时候,宁奕才知道,他们俩原来是朋友。

周游转过身子,他的背后背着一根细长的包裹,困缚的严严实实,这位年轻俊美的道士卸下细长包裹两端的长绳,将那根细长物事立起立在地上,开始卸布。

“知道,当然知道。”

徐藏虚弱的笑了笑,道:“应天府,灵山,地府,天宫大隋一大半的圣山,都想杀我。”

名叫周游的男人,低垂眉眼,自顾自卸着包裹上的布条。宁奕有些好奇,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能让这位一语惊走各大圣山的道士,如此不厌其烦的裹覆起来?

“道宗也想杀你。”

徐藏沉默了。

这句话说完,周游抬起头来,那根细长的包裹已经拆开。

那是一柄细长,带着七分惨白,三分妖异的长剑准确的说,是长剑的剑鞘。

宁奕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那柄剑鞘的样子太夺目了,哪怕周游没有拔出剑鞘里的那把剑,他都能感到,就在这柄鞘中,密布着蛰藏多年、杀意凛然的剑气。

“但我不会杀你。”周游拎起那柄细长雪白的长剑剑鞘,一根手平举握住剑鞘中段,另外一只手缓慢探出,并拢食指中指两根手指,从古朴的剑鞘鞘身抹过,起伏斑驳的纹痕密布在鞘面,指尖所过之处,溅起一泓清水。

周游的用词很妙。

“我不会杀你。”

是不会,而不是不想。

徐藏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游将那柄雪白长剑轻轻掷出,剑身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徐藏一把握住,翻转手腕,震颤剑身,将覆盖在剑鞘上如霜雪一般的细碎剑气抖落开来。

周游看着徐藏,认真说道:“你实话跟我说,她死了之后你把细雪放在我这里,十年时间,不断逃命,不断跌境,是不是怕了,不敢与我最终一战?”

徐藏端详着那柄名为“细雪”的长剑剑鞘,他笑着说道:“是啊,十年前在圣山修行的那批人,放到现在,谁打得过你周游?”

周游沉默了。

徐藏这样的人看似放荡不羁,自甘堕落,其实胸膛内里隐藏的火焰、剑气,比谁来得都要猛烈,他口中一千个一万个自嘲,心底仍然住着一头骄傲的狮子。

这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骄傲的男人,经历了十年的沉浮,终于也自甘认输了么?

周游觉得有些失望,眼神里闪过一些不可察觉的失落。

他淡淡说道:“我送你们离开西岭,到大隋边境,道宗的人马追不上来,之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你在想什么?”徐藏觉得有些好笑,说道:“谁需要你送?”

周游于是再一次的沉默了。

“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徐藏小心翼翼捡起黑布,将细雪一层又一层的裹起来,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把我归化到了十年前圣山修行的那一批人里了?你这个鸟道士,仔细想一想,我什么时候在圣山修行过?”

周游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好啊,有本事你自己爬出西岭,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出手。大隋的那几座圣山碍于规矩,破开第十境的那些强者没有出面,但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可以安全无虞的走到大隋?”

徐藏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平静道:“你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吗?”

周游冷笑反讽道:“你以为你拿着细雪,那些人会乖乖站在让你砍?”

徐藏沉默了一下。

宁奕扶额。

裴烦则是尴尬无语的看着两位前辈。

徐藏的唇角微微上翘,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一只手按住宁奕的肩头。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宁奕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了一阵巧力,整个人被拨弄一圈,眼花缭乱当中,自己怀中的骨笛叶子被徐藏震飞而出。

那柄裹着黑布的“细雪”,在半空当中,如雷霆一般斩落而下。

所斩切的物事,就是从宁奕怀中飞出来的那片白色骨叶。

黑布寸寸崩碎。

白色雷霆,细雪抛飞。

徐藏一只手按住“细雪”,剑鞘发出铮鸣,地底凹陷之处,被剑鞘剑尖压着不能动弹的,正是那一片骨叶。

骨叶不动如山,剑鞘却不住震颤。

徐藏面色平静。

周游却眯起双眼。

宁奕有些惘然。

裴烦抿起嘴唇,握着宁奕的袖子,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他们的层面不够。

如果他们站得高一点,再高一点,就会发现,这个平日里被宁奕无聊时候用来打发时间,文可吹曲,武可切菜的骨笛,绝对不是一个好用的乐器,或者一个锋利的叶子那么简单。

徐藏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却绝无觊觎之心。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这枚骨笛的品秩,比细雪高。”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宁奕的表情有些微变。

裴烦神情却大不相同。

因为她知道细雪是怎么样的一把剑。

不仅仅是蜀山,甚至放眼到整个大隋,若论品秩,“细雪”都是最高的那一级,那一层面之上的诸多器物,很难分出明显的高低强弱。

周游看着宁奕,问道:“这是你的?”

宁奕回答:“它一直是我的。”

周游又问道:“你拿它做什么?”

宁奕只觉得有些尴尬,但碍于身份,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如你所见,这是一枚笛子我当然是拿它来吹。当然,有时候案板上的刀钝了,它很好用,切菜切肉都很快。我也试过锯木头太细了,切口虽然很快,但不太方便。”

周游的神情有些微妙,眼神当中掺杂的东西有很多,难以置信、惊讶、怜惜,却很单纯,觉没有凡俗之间的强取与豪夺,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感慨。

这样的一个骨笛,当然不是用来吹,或者用来切菜的。

它或许根本就不是一枚骨笛。

或许在认定的主人,往其内灌入星辉之后,会变成另外的一副模样。

也许是一柄,比细雪还要锋锐的剑器?

周游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的修为,但这柄骨笛偏偏认准了他作为主人。

他把这枚骨笛拿来切菜吹曲,是因为他连修行之路都没有踏上。

这样品秩的神兵,怎会随意认主?所以这枚骨笛所选的主人,必定是一位修行天赋极高,修行进境极快的天才人物。

有朝一日,若是这个叫“宁奕”的少年开始了修行,并且能够往这枚笛子里灌输星辉

那么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必将万众瞩目。

周游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位俊美无双的年轻道士,看着宁奕,认真说道:“来我道宗吧,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枚骨笛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超过十年,你就会是下一个我。”

宁奕有些懵。

裴烦瞪大了双眼。

周游平静说道:“你如果愿意来我道宗,直接拜入我紫霄宫,你要送裴家丫头回大隋,不必再担心应天府灵山或者天宫地府的那些宵小,我会亲自护送,整个天下,无论哪座圣山,没有不知道我周游名字的。”

周游微笑说道:“我西岭道宗要保的人,别说大隋的圣山不敢动,就算是那位皇帝,也要给三分脸面。”

宁奕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摆在他人生路上的第一个机缘。

徐藏此刻就站在他的身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有急着出口,而是欣赏着少年眼神当中的惘然与纠结。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现在就给你道宗的紫玄心法。”周游平静道:“这枚笛子认你为主,想必以你的天资,最多需要一个月,就可以悟道,然后破入前三境。至于拜师你可以选择道宗四宫当中任何一宫的宫主做师父,三清阁的阁老会为你护道,至于未来的大朝会,道宗会直接给你一个核心名额。”

周游的语速很快,宁奕有些地方没有听清,更多的地方是没有听懂。

对于他这么一个平凡又无知,在西岭每日需要靠着偷窃为生的少年郎这一切,在昨天之前,都太遥远了。

宁奕看过天上飞过的剑光,看过地上乘马而行的修行者,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机会踏入这个世界。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靠着卖链子换来的四百两银子,带着裴烦回到大隋。

关于珞珈山还有裴烦心心念念所求的那个结果,到了这个时候,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原来自己拼了全力要做的事情,有时候,就只是某位大人物的一句话啊。

拜入道宗闻名天下。

宁奕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

他有些惘然的低下头,看着裴烦,发现丫头此时也抬着头,怔怔看着自己。

宁奕大脑一片空白。

他嘴唇干涸,认真问道:“道宗真的可以把丫头安全的送回去吗?”

周游道:“当然可以。”

宁奕接着问道:“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周游摇了摇头,道:“不可以。”

这句话说出之后。

宁奕有些挣扎的闭上双眼。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机会有一天忽然降临,如此蛮不讲理的,就这么砸在了少年的面前。

在一旁慢条斯理收拾细雪裹剑黑布的徐藏,唇角的笑意愈发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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