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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各处的鬼门终于关闭了。

滔滔黄泉回落——府, 滚滚黑气消弭一空,遮天蔽日的诡云总算层层散去,露出了天光。

那些——百年来被镇压在黄泉深处的厉鬼冤魂, 大半都被曲獬故意放了出来,在大街小巷流窜不去, 搞得到处天惨——怨, 家家户户都在闹鬼。因此曲獬被镇压之——的九九八十一天内,各大世家都在摆坛做法事超度这些亡魂, 所有门派宗师都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连专医活人的穆夺朱都没躲过去, 被长孙澄风强——拉出来摆了个祭坛, 拿着本《——超度经》白天黑夜晕头涨脑——念。

徐霜策平生最不愿做的——是念经, 抱着小狐狸从鬼垣出来,迎面一见这——景,立马拂袖——要走。结果还没走两步,——被长孙澄风为首的玄门众人扑——去哭爹喊娘拖袖子抱大腿, 好说歹说——拉了回来,竟然还给徐宗主临——搭建了一座东天——神庙,庙里神龛、香炉、果盘齐全, 温修阳带着沧阳宗弟子哗啦啦跪了一——, 眼巴巴——等着徐宗主发挥神力普渡亡灵。

长孙澄风原本还想对宫惟——手, 然——宫惟何等机敏, 一——不吭——缩着尾巴当小狐狸,两只圆眼睛里写满了神力透支的心痛和遗憾。长孙澄风与小狐狸真诚的双眼对视片刻,不出所料败——阵来,只得把偷溜出来磕花生的尉迟锐五花大绑抓走了,可怜——任盟主被关在小黑屋里活生生念了两个月的经。

九九八十一天——, 数千万鬼魂超度完毕,陆续从人间奔赴鬼垣去投胎,各——终于恢复了清明与和平。

这一功绩堪称浓墨重彩,镇压着无数亡魂的黄泉几乎被清——一空,意味着各位大宗师用人力办到了鬼——子——百年来都没有去做的事。

但人间清——完了,玄门百家内部的重建却仍然十分艰巨——升仙台塌了,懲舒宫被轰平了,各大世家子弟死伤无数,连沧阳宗、谒金门这样的百年豪族都受损严重。

想要重建,——必须有钱——

前应恺还是盟主的——候,曾经——令在仙盟储蓄一笔巨财,共计黄金百万两,平——谁都不准动,只能在遭遇史无前例的特大天灾之——,才专门拨给玄门百家用于灾——安置和重建,恰好适用于现在的——况。但这笔专款专用的百万黄金只能由盟主批准支配,没有盟主,——没法支配;所——人间恢复和平之——,玄门百家最强烈的愿望,——是赶紧确立——任盟主。

应恺最——的遗愿是让尉迟锐接管仙盟——按正常——况,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大——反对,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全票通过,各大豪门温顺如鹌鹑,连质疑的——音都没有。

负责主持投票的长孙澄风见状心怀大慰,于是跟穆夺朱两人一起捧着盟主印,——门去请尉迟锐出山。结果正坐在家里一边磕花生一边看《洗剑集》的尉迟锐闻讯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那张俊脸虽无表——,但瞳孔分明在战栗:“……为——么不让宫惟去。”

长孙澄风诚恳道:“镜仙说天道不管人间之事,凡尘一切自有因果。”

尉迟锐立刻:“徐霜策不是天道,徐霜策是凡人飞升的。”

“东天——神说,出钱可——,出力不。”

“……”尉迟锐视线平移,指——正躲在角落里的穆夺朱:“医宗年纪最大。”

这话说的没错,看——去年纪轻轻的穆夺朱其实已经活过百岁,确实是所有人中资历最深的一个——然——长孙澄风遗憾——摇了摇头:“穆兄说出钱出力都不——,当盟主耽误他赚钱。”

尉迟锐怒视穆夺朱,穆夺朱假装欣赏墙——的字画。

僵持半晌无果,尉迟锐只得把目光投——全天——最——一个人选——长孙澄风,郑重道:“矩宗德才兼备,实乃众望所归。”

长孙澄风立刻推辞:“不不,在——才浅学疏,委实不够资格。”

尉迟锐坚持:“超度亡灵之事是你主持的。”

长孙澄风抱拳长揖:“那是各位仙友群策群力,东天——神劳苦功高。”

尉迟锐道:“可东天——神是你修了庙才挽留——来的。”

“实不相瞒,那庙修得十万火急,只有三间泥瓦房罢了。”

尉迟锐仍不放弃:“投票决议盟主一事亦是你忙前忙。”

“仙盟大事,众望所趋,岂是我一人的功劳!”长孙澄风冷汗都要——来了:“剑宗才是玄门百家人心所——,请万万不要再推辞了!”

“……”

尉迟锐皱起眉头,内心终于升起深重的怀疑:“不可能吧,你这么任劳任怨,玄门百家没人提名你来当盟主?”

长孙澄风嗫嚅不言。

角落里的穆夺朱终于看不——去了,回头叹了口气:“真没有,大家看他这么勤奋都很害怕。”

尉迟锐愕然:“怕——么?”

“你不觉得他这样——去很容易——变成第二个应恺了么?”穆夺朱痛心——道。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尉迟锐瞪着一脸无辜的长孙澄风,久久竟找不到——由反驳。

尉迟锐终于不负众望……或者说黔驴技穷,在玄门百家殷切的目光中接任了仙盟盟主之位。

结果连仙盟都没重建、继位仪式都没来得及办,——任第二天早——一睁眼,尉迟锐——明白了为——么先前大家都对盟主之位避之不及。

“重建拨款?”尉迟锐一边磕花生一边从《洗剑集》里抬起头,莫名其妙道:“拨啊,为——么还没拨?”

长孙澄风再度登门拜访,坐在桌案对面不安——搓着手:“应盟主曾为此事积蓄黄金百万两。”

应恺两袖清风,起居简朴,平日最爱干的——是攒钱,尉迟锐——所当然——:“嗯哼?”

“……他把钱放在了……懲舒宫的法器聚宝盆里。”

“然——呢?”

长孙澄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道:“灭世兵人一刀轰平懲舒宫——,整座岱山都塌了,聚宝盆也被……轰成了渣。”

尉迟锐目光瞬间凝固。

“现在仙盟一个铜子儿也没有。”长孙澄风鼓起勇气望着他,目光中承载了全天——修士共同的期盼:“尉迟盟主,请问你能……把这钱出了吗?”

哗啦!

夹在洗剑集里的那本《开元杂报最新特刊:新任盟主尉迟长生,英姿勃发画像全辑!》月兑手——出,摔在了桌案。

良久呆滞——,尉迟盟主仿佛突然从震惊中清醒,一把抓起神剑罗刹塔,踉踉跄跄起身,拔脚——往外走。

长孙澄风慌忙追在——面:“长生!长生别冲动!我帮你出一万……两万两,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尉迟锐头也不回,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沧阳山,借钱。”

沧阳宗是全天——第一个开始重建门派的——徐宗主一——富可敌国,并不需要仙盟拨款,根本不稀罕那点钱。

既然已经飞升,徐霜策——该月兑离人间回到天界。但沧阳宗迟迟选不出继承人,仙盟盟主的继位大典还没举——,因此他暂——还隐居在沧阳山,继续做挂名的沧阳宗主。

新任盟主与矩宗到访,大弟子温修阳急忙赶来迎接。然——尉迟锐根本不等带领,御起剑来嗖一——飞——了——山,轻车熟路来到璇玑殿,殿前盛开的桃花树——有一只小狐狸正趴着打盹,觅——好奇——探出头来望——他俩。

尉迟锐一把拉住长孙澄风,旋即躲在树——,冲小狐狸招招手。

“?”

宫惟不明所——,跳——树来,颠颠跑到他俩面前。

尉迟锐蹲——身与他对视,问:“你能借我一百万两黄金吗?”

小狐狸顿——目露凶光,口吐人言:“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一百万两?”

尉迟锐点点头:“明白了。”

然——他从怀里抽出根绳子,迅速把小狐狸兜头一捆,打了个结,抱起来交到了长孙澄风手里。

宫惟:“?!”

长孙澄风抱着小狐狸当场一哆嗦,险些把至高无——的天神给扔出去,颤——问:“长生你想干嘛?!”

尉迟锐给了他一个威严无比的“噤——”的眼神,然——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塞给宫惟,低——警告:“别乱动,能不能从徐霜策手里讹出一百万两——看你的了。”

“……”

一人一狐眼睁睁望着尉迟锐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握紧罗刹塔,大步踏——璇玑殿前宽阔的白玉长阶,伸手推开殿门,然——挺直腰板跨过了门槛。

“——盟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殿内传来徐霜策波澜不惊的——音。

锵!一——尉迟锐立剑在——,——音紧绷:“宫惟已经在我们手——了,恳请徐宗主借钱!”

外面一人一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徐霜策沉默了——,问:“要借多少?”

“黄金一百万两!”

“……”

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看似镇定的尉迟锐已经腿肚子转筋了。半晌殿内终于再度响起徐霜策的——音,轻轻冷笑了——,嘲道:

“才一百万两。”

小狐狸爪子里的花生全撒在了。

“……”长孙澄风喃喃道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问:“徐宗主到底该多有钱啊?”

半刻钟——,尉迟锐拎着一脸懵的小狐狸,把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发小、铁子、过命的兄弟亲自交到了徐霜策手——,郑重道:“他是你的了。”

然——他毫不犹豫转过身,怀揣着徐宗主签字画押的一百万两黄金票,迅速离开了沧阳宗。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尉迟盟主的背影,缓缓道:“……我好像知道自己在长生心中值多少钱了呢。”

然——他翻了个身,嘭——一——变成了宫惟,勾着徐宗主的脖子亲亲密密——道:“但还不知道自己在徐白心中最多值多少钱。”

徐霜策不动——色——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宫惟不——为意,坐在徐霜策怀里,笑嘻嘻——宣布:“我是徐白的啦。”

他今晨起来——披的丝袍懒懒散散挂在肩——,随着动作滑——一侧,露出了白皙深陷的锁骨,肩窝——一个血红篆体的“徐”字鲜明夺目。

徐霜策视线落在——面,须臾抬手用大拇指抚摩这个印记,低沉——“唔”了。

宫惟低——头,——着这个姿势,用牙齿叼起沧阳宗主袍袖,灵巧——褪——里衣袖口。只见徐霜策结实的手臂终于袒露在空气中,右腕内侧——方亦有一个鲜红刻骨的字——惟。

“徐白也是我的啦,”宫惟偏过头,眼角挑起看着徐霜策,高高兴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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