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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时此刻, 内殿外殿,倒了一地的侍女。

这整个寝殿之中还站着——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秦拂、天无疾,还有……苏晴月。

最开始他们现身的时候, 苏晴月似乎十分——惊喜,一边几乎想也不想的就朝他们奔了过来,一边带着哭腔——求救。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

可秦拂对她——记忆还停留在天衍宗大殿上两个人不死不休——情景上,见她突然这样朝他们扑过来, 脸上忍不住就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惊讶似乎被苏晴月捕捉到了,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解读——, 她面色一僵,脚步立刻顿住, 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且不知道她是联想到了——么地方,那阴晴不定——面色之中似乎还夹杂了恐惧, 似笑非哭的模样,望向他们的眼神也从惊喜变得绝望。

她不说话, 秦拂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便有些尴尬。

秦拂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个被装扮的看上去金碧辉煌——寝宫里, 居然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可能是因为苏晴月即将被册封魔妃——缘故, 这寝宫里应景般的都被装扮上了大红色,苏晴月身上那身衣服也是红色, 整个寝殿里红到了极致, 在窗外透过来的紫光——映衬之下,却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喜庆——感觉,反——显得有些莫名——鬼气森森。

那红仿佛也不是喜庆——红, ——是变成了流淌——鲜血一般的颜色。

苏晴月一身红衣,却衬得她的面色格外——惨白憔悴,不像是个要出嫁——新嫁娘,反——有一种油尽灯枯即将穿着嫁衣被人放入棺椁中的阴森。

秦拂被自己——联想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用力揉搓了一下手臂。

然后她咳了一声,试图有礼貌——打破凝固的气氛。

“苏晴月,别来无恙了。”

然而,这句话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苏晴月,她突然重重喘息了两声,死死看着秦拂,眼睛里渐渐弥漫上血丝。

她张口,却声音沙哑道:“秦拂,——是专程来看我笑——吗?”

听见这——秦拂:“……”

讲道理,虽然她早已经不在乎苏晴月那一波人了,这次再见面时也只是把对方当做一个有些恩怨的陌生人看待。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她理所当然般的这么说,她却又一边啼笑皆非,一边忍不住的想怼两句。

天衍宗上和苏晴月他们之间的恩怨于她而言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此刻苏晴月一张嘴,却又让她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她是怎么一次次牵扯到他们之间的爱恨之中的。

她忍不住问:“我看起来是很闲的样子吗?还是说——觉得自己已经重要到了可以让我冒险闯入魔宫只为了看——笑——程度?除了当初——脑子不清醒——想陷害我之外,我们之间有其他——值得我这么做——理由吗?”

这一番话不知道是问懵了苏晴月还是问醒了她,她看着秦拂,半晌没说。

然后,她声音沙哑道:“那你来这里做——么?——来到这里又来我——寝宫找我做——么?我都快已经认命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秦拂更是莫名其妙:“——认不认命关我——么事?魔宫我都闯了,我还闯不得——寝宫?——是比魔尊还厉害吗?”

苏晴月:“——!”

她一时无言,面容都扭曲了片刻,一时间对秦拂——恨意又压过了被囚禁在这里几个月——恐惧。

她甚至忍不住想,她现在好歹是魔妃,不管火浔是因为什么原因要让她做魔妃——,不管她身边——那些侍女是多么——恐怖,可他们最起码在外人面前给了她魔妃——体面。

那么,如果她现在叫嚷出来,让其他人发现魔妃被劫持,那么最起码为了体面,火浔会不会为了她对付秦拂?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在她脑海里转过片刻,她的视线就对上了天无疾似笑非笑——表情。

苏晴月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浑身僵硬到不能动弹。

她立刻意识到,不可能的。

就像刚刚秦拂说的,他们能旁若无人的闯入魔宫、能毫不在意的在这里和她说——,这就证明他们不怕她惊动其他人。

更何况,她面前——这个人……那是比整个魔宫都恐怖——魔星。

她刚刚——臆想,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最开始看到他们时自己重获自由般的欣喜。

她待在魔宫,最起码还能活下去,可如果是他们带走的她,一个秦拂,一个魔星,他们能让她留下性命吗?

苏晴月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她和秦拂两个人,一个沉浸在自己血海深仇般的假想之中,一个从头到尾压根没把苏晴月放在心上,像是根本活在两个世界。

秦拂从下山的那一刻起就把过往——一切都抛在了身后,如同他们之间莫名其妙——恩恩怨怨,如同她自己那注定般的命运。

可苏晴月却从头到尾都守着自己臆想来的仇恨。

在秦拂看来,她和苏晴月——恩怨在她刺向苏晴月并把她送进黑水狱时就结束了,从此天高海阔,她的心不被任何恩怨牵扯,她的脚步不为任何人停留,她和苏晴月从今以后大概也只是个见面不点头——陌生人。

可对于苏晴月——言,她被刺中那一剑时,却是真正仇恨的开始。

所谓作茧自缚,大概就是如此。

苏晴月惊疑不定,秦拂没有理她,衣袖中抽出了一条绳索,那绳索如灵蛇一般迅速困住苏晴月,绳索——一端牵在了秦拂手上。

苏晴月见状一惊,正想挣扎,秦拂牵了牵手中的绳索,威胁道:“——在我这里没什么信用,但我现在有要用你——地方,所以要么——被捆住,要么——和他们一样被弄晕,——自己选。”

苏晴月:“——……”

秦拂不想听她说其他——,迅速替她决定道:“行了,我就当——选第一个了,——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然后她转头去看天无疾,扯了扯手中的绳索,说:“人我已经捆起来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天无疾:“去……”他顿了一下,慢悠悠——说:“去魔族召请天道——地方。”

秦拂一怔,立刻想到了他们还在天琴城时沈芝芝口中天道降下预言——那个媒介。

但是他们这次来不是在查苏晴月到底有——么不对劲、火浔为什么突然要封她为魔妃吗?为什么又和天道扯上关系了?

天道觊觎正道——天之骄子不假,可是苏晴月此人别说天之骄子了,此时此刻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她有——么是能和天道有所牵连——?

秦拂满心疑虑,但现在苏晴月还在眼前,她也不好问出来,只能扯着苏晴月离开寝宫。

火浔存放天道媒介——地方离魔宫颇有一段距离,但天无疾却也不急,信步在魔宫里慢悠悠——走着。

秦拂被他影响,便也不着急,抬起看起了漫天——紫光。

只有苏晴月,她见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就这么走出去了先是一惊,等发觉周围人仿佛都看不到他们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试图做点儿小动作,可每次都是不等做——么便被察觉了,被天无疾用那似笑非笑——目光看了两眼,她心中一颤,莫名——就不再敢动弹。

然后,那个让人心中发怵的魔星一转头就又是笑意盈盈——模样,低声问正专心致志——看着天空——秦拂:“——很喜欢这个吗?”

秦拂点了点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河边见过漫天——萤火虫,就像现在一样。”

她年幼时值得记忆——东西不多,可河岸边——萤火虫,却是他幼年记忆中最鲜亮的一抹颜色。

天无疾偏头看了她一眼,说:“那等我们回去,我就在你——住处设下这么一个阵法,我试试能不能弄出更漂亮的天象,我们两个都喜欢的。”

秦拂立刻转过了头,似笑非笑道:“我们两个?”

天无疾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我们两个啊,哦对了,还有姬涧鸣那小鬼,再加他一个也不多,那就我们三个。”

秦拂笑道:“我说这位道友,我们最开始——约定不是我替你梳理经脉、——替我治伤,之后便两不相欠吗?如果要说以后,怎么着也该是你回——天衍宗做老祖,我回我——飞仙门打理俗物,这一南一北——隔了山川河海,怎么就我们两个了?”

天无疾眼睛也不眨的说:“那我就陪你回飞仙门,天衍宗又不缺我这个老祖,我自然是跟着。”

秦拂哼了一声:“难道我就缺了?”

天无疾闻言笑得有些无奈。

这大概就是迟来的,关于他隐瞒身份——报复。

但眼前这个人却连报复都是可爱至极。

她斜眼看着他,眼神中明明没有——么不满,却硬装出了十二分——挑剔,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不好惹。

可这十二分——挑剔,到了他——眼中却都变成了十二分——可怜可爱。

他——心都软了十二分,声音也不由自主——又低又柔,轻声说:“——当然不缺,我们阿拂——么都不缺,缺的那个人是我啊,我缺你,阿拂看不出来吗?”

秦拂一顿,脚步立刻加快了起来。

……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沈芝芝口中那存放着天道媒介——宫殿。

如沈芝芝所说,这里——防卫比整个魔宫都要严密。

可面对着这样的防卫,他们却依旧是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重重防卫,站在了宫殿之外。

苏晴月这一路上都没说话,此刻站在宫殿在,她仿佛也预感到了——么一样,突然开口问道:“师姐,——恨我吗?”

秦拂想要推门的手一顿,随口道:“我恨你做——么?”

苏晴月笑道:“——为什么不恨我?我抢走了师尊——宠爱,抢走了两位师兄——关注,如果没有仲少卿逃走那一出的——、如果我没有太过心急的——,说不定我能将整个天衍宗——注视都抢过来,抢走——荣耀,也抢走——身份。”

秦拂心说,如果是按照那个——本的——,或许苏晴月是真——能做到的。

可现在她对话本中那移花接木般的叙事手段产生了怀疑,她就忍不住想,那话本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想了想,说:“苏晴月,持剑峰一峰人是傻子,但不代表整个天衍宗都是傻子,活了几百年——老妖精们都比——段位高,——真当师叔师伯们看不出来你在做——么?”

持剑峰里,夏知秋是一开始就对她有偏见,想报仇,就拿苏晴月当了枪,墨华被心魔影响,秦拂觉得那个时候只要是长了她那张脸的,是人是鬼他都愿意信一信——

秦郅……他或许才是这些人中唯一——傻子。

他太天真——,他被她宠——太过了。

可这不代表其他人就傻。

苏晴月笑了笑,说:“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抢走了他们,抢走了——前半辈子所有——亲人,我让你前半生变成了一个笑——,所付出的感情变成镜花水月,让你一无所有,——真——不恨我吗?”

秦拂想了想,说:“我前半辈子看错了人,有没有——我都会面对这么一遭,但我所学的东西还在,我练得——修为还在,我一身本事还在,何来的一无所有?”

苏晴月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又觉得最可笑——应该是她自己。

秦拂是真——不在乎了,她甚至连恨都不屑于给她。

被困在恨意之中的只有她自己。

她张口,说:“可是秦拂,我恨你啊。”

“我们长着同一张脸,同样都是凡人出身,可凭什么偏偏你就是别人眼中——天之骄子,是所有人都敬仰——大师姐,——我呢?我一来天衍宗,我就是个替身、是别人眼中好用的枪、是能被随时拎出来和——比较一番又被贬低——一——不值的废物!秦拂,——明白这种感觉吗?”

秦拂皱了皱眉头,直接问:“我为什么要明白?”

苏晴月激动起来:“——当然不用明白!——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秦拂打断她:“谁告诉——我生来如此的?——真以为一个出身凡间年幼体弱的凡人只是因为被太寒剑尊收做了徒弟就能当上这个大师姐?苏晴月,——当初但凡有一丁点儿修炼上进——心思,我都会拉——一把,可你呢?别人拿你当替身,——甘之如饴的当这个替身,甚至还想把这个替身当——更像,以此获得照顾和好处——想走捷径,为什么到现在又抱怨那个捷径是歧途呢?”

苏晴月好一会儿没说话。

秦拂正想顺势推开门,又听见她幽幽道:“但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呢?”

这一次,秦拂还没说——,天无疾平静——声音就响了起来。

“因为,——本是天道选出来试图代替阿拂——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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